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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地方,因为是周末,寻车位又寻了好久。
佟铁河低低的咕哝了句什么。
下车的时候他瞪了她一眼。好像车多人挤是她的错一样。
自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走进餐厅去。还好店里人不算太多。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位子了。看来佟铁河常常过来吃饭,在临街的位子坐下后,经理亲自过来招呼。经理问要什么酒,是要新开的,还是存在这儿的,中间似有意似无意的还看了自端好几眼。自端装作欣赏夜景,转开了脸。佟铁河和经理轻松谈笑。一时经理离开,他掏出烟来。但是并没有点上,只是在手里把玩着。
自端看上去神游太虚去了。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侧面很好看?”他轻咳一声,道。
自端回神。
“杨丹状况不好吗?”
“看哪方面了。”
佟铁河沉默。
“你怎么会过来?”她问。
“你电话一直不通。”佟铁河看着她。餐桌上有盏水晶台灯,灯光温暖柔和。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从下午散会,他就开始拨她的电话,但拨不通。去医院看过小姨,仍联络不到她,他就开始担心。赶到陆总去,没想到在停车场看到那一幕。她凌乱、慌张的,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进病房就关了。”她想起来,拿起手袋找手机出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看着他,“下午在医院碰到邱潇潇。”
“哦?”
“邱伯伯住院手术了。胃癌二期。”
“没听说。”
“说是谁都没让告诉。”
“明儿我联络潇潇。”
“嗯。”自端想起来,细心的提醒他,“别忘了告诉爸妈。”
“那是。邱伯伯那儿,咱俩一起去。”他看她。在他们俩结婚前,邱家也数次向景家提亲。潇潇喜欢自端,这是他们圈子里都知道的。邱家二老极中意自端,其程度不下他父母……佟铁河想到这里,挑了下眉。“潇潇还不结婚?”
“嗯?”她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佟铁河一副败给她的样子,“中午吃饭了没?”
“没。”接到他的电话,她就赶到医院了,哪有时间吃饭。
“明白了。”
“嗯?”
“你,肚子一饿就变白痴。”
读。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五)
小姨这一病不轻。佟夫人又从上海赶了过来。
小姨嫌住院太扎眼,病情稳定了,就坚持回家来静养。家同被他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
这晚,自端陪着婆婆在去看望小姨。六姨关友松母女也在。
小姨气息虚弱,面色苍白。
自端坐在一边削着蜜瓜,一边听小姨诉苦。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另一张雪白的脸。
“……都是我把他宠坏了,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知道体谅别人。结婚是儿戏嘛?说离立马儿就离……”
“小姨。”六姨的女儿蒋琬琬抚着着她的后背,“这事儿怎么能怪您。”
“我这心里难过……”小姨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一时大家都没有出声。都知道小姨不单是难受儿子离婚,也难受那没了的胎儿。
“我看杨丹也有问题。夫妻吵架,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拍拍屁股走人,让律师送来一张协议书——这算怎么码子事儿!对长辈连句交代都没有,她父母是怎么教的?要说,当初反对他们结婚也不是没理由……”关友松说着就激动起来。
佟夫人打断她:“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事情都这样了。看看能不能挽救才是真的。杨丹是铁了心要分手?”
“可不是铁了心要分是怎的?她没事儿人似的,今儿照常播新闻。”关友松柳眉倒立,显然气的也不轻,“我们同同虽然胡闹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倒好……要不说,这文艺圈的儿媳妇真是要不得……”
“行了。”佟夫人脸一沉,关友松悻悻的收声。蒋琬看到妈妈吃瘪,对佟夫人做了个鬼脸儿。
“大姨,我妈谁也不怕,就怕大姨。大姨写道符派给我吧?”
“干嘛?”
“好镇着我妈。”
一屋子人被她逗乐了。本来沉闷又紧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
自端看着琬琬微笑。琬琬趁姨妈们不留神,对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尖。
佟夫人想起来什么,转脸对自端说:“阿端,等下陪我到爷爷那里去一趟。”
“好。”自端应着。将手里的水果刀折好搁在一边。切成小块的蜜瓜整齐的码在圆盘里。她端过来放在小姨床桌上。
琬琬笑着拿起叉子先戳了一块儿递给小姨,自己伸手刚要拿,被佟夫人一把拍在手背上,“哟”的一声低呼。佟夫人不理她,继续对七妹说:“友柏,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我明儿一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儿歇着,别胡思乱想。老话儿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总错不了。”
小姨点头。
“你不回?”佟夫人问六妹。
关友松笑:“我再陪小妹一会儿。”
“仔细你家蒋老虎发作你——整日不着家。”
关友松笑。站起来送佟夫人和自端出去。
蒋琬琬看着车子离开,叹了口气。
“好好儿的,轮到你叹气?”关友松诧异的看着女儿。
“这些闹自由恋爱的,三三两两的闹婚变;反是遵父母之命的,一日一日,过的波澜不惊。”
关友松哼了一声,说了句“你知道什么”。
蒋琬琬看着妈妈,说:“别以为我老不在家就什么也不知道。这几年二哥不光生意做大了,外面的女人三天两头儿的换。要我说,他可得悠着点儿,回头二嫂也给他闹一出,够他喝一壶的。二嫂那人性子好,可不代表没脾气。”
关友松听着女儿一席话,一时也有些感触。
琬琬说:“听说二嫂结婚以前有个特要好的男朋友……”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知道的!”
“他们结婚前,大哥和二哥喝酒。二哥喝醉了说的。我听见的。”
“说什么?”
“不告诉你。”
“蒋琬琬!”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六)
佟夫人跟司机说去柳荫街,自端才知道原来要去的是自己的爷爷家。
佟夫人看出来,笑着解释:“我回去跟爸爸说,让你放寒假就过去,爸爸说得老太太和老太爷批了才作准。中秋节去看过老爷子之后就再也没过去,也该去看看。”
自端微笑点头。心知婆婆此来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情。
外面下雪了,车子开的很慢。
车子停在景家大门前。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来,警卫员已经在门口等了,例行公事查验证件。再往里走了几步,自端的大伯景和高也迎出来了。他和佟夫人寒暄几句,伸手捏捏自端冻的通红的脸蛋儿,“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多天不回来,等着爷爷奶奶修理你吧!”
“大伯!”自端揉着脸,撒娇的嘟着嘴巴。
景和高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对佟夫人道:“友梅,阿端这孩子,给小铁做媳妇儿,可委屈小铁了。”
佟夫人笑道:“委屈是委屈,可不是小铁委屈,怕是阿端委屈了。”
景和高笑的更大声。爽朗的笑就像灯光下飞舞的雪花,快活的很。
自端的心房好像一下子被点亮了。
说说笑笑,进了正房。景和高敲了敲书房的门,高声道:“父亲,友梅来了。”
“爷爷,阿端也来了!”自端跟在伯父身后,清脆的接了一句。
“友梅进来,阿端不准。”书房里传出洪亮的声音,门随即打开,须发皆白的景学茂站在书房门口。穿着灰绸对襟僧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伯父。”佟夫人关友梅笑着打招呼。
景学茂点头,示意请她进书房。
“爷爷!”自端笑着过来,翘着脚亲在爷爷面颊上。景学茂身材很高大,自端穿着三吋高的鞋仍要翘脚才能亲到他。景学茂故意板着脸瞪她。
“你这个小猴崽子……这是在谁跟前儿呢,这么放肆!去去去,你奶奶等你半天了。”
“是!妈妈,我过去了。”
“去吧。”佟夫人笑着。难得看见自端这样活泼,她心里也格外的高兴些。
自端出去。
景学茂哈哈一笑,道:“友梅,你看看,阿端还是小孩子性情。”
佟夫人笑道:“在您跟前儿才显出点儿小孩子性情来呢,多难得。素日里我常说,阿端行事比小铁还要稳妥些呢。”
“难为你这做婆婆的爱护。”景学茂坐下来,示意佟夫人也坐下,“说到小铁,这孩子的事业是做的越来越大了。依我看,很有些你祖父和父亲当年的意思。”
“是。伯父您也了解小铁。我只担心他年轻气盛,有些地方不能顾虑周全。”
景学茂摆手道:“正是年轻气盛才好。年轻人做事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佟家、关家祖上都是实业家,上一代不说了,耽误了几十年,这一辈里,我看好他。”
“还请您多提点小铁,那就是疼他了。”
景学茂笑着点头,道:“他不嫌我老啰嗦就好喽!友梅喝冻顶乌龙是不是?”
“伯父您总记得。”
景学茂笑着,“看着你长大的呢,怎会不记得?这些地方,阿端像你。”他点着佟夫人,然后回头对景和高道:“和高。”
景和高一直侍立在侧,听父亲这样讲,知道父亲和佟夫人有话要谈。
“是,父亲,我去吧。”景和高退出去,将书房的门掩起来。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七)
那边阿端轻快走出正厅。
“阿端!”门廊下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看见自端出来,张口便叫道。声音沙哑而苍老。
“常爷爷!”自端跑过去,“外面这么冷……特意等我的?”
老人笑眯眯的半仰着脸看着自端,一边抖抖索索的从皮袄里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来,塞到自端手里。
“烤红薯!”自端捧到手里,“好烫!还是常爷爷好。”她挽着老人,亲昵的在他皮袄子领上蹭了两下,像只讨食吃的猫咪。
老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筒着手,朝后面抬了抬下巴,说:“快去后面吧。我回了。”
“那我送您回屋。”自端挽着他手臂,就要回身往廊子那头走。老人家住倒座。
雪下大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老人忙摆手,“甭费事,我自个儿走。”
自端回头,警卫员小张会意,过来搀着老爷子。自端看着这一老一少走开,补了句:“常爷爷,您早点儿休息。”
看着老爷子走了,自端抱着烤红薯往后院来。廊子下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太太,只管伸直了脖子往自己这边瞅,偏眼神不济,两只胖胖的手攥了拳搁在眼前,当望远镜使——自端于是清了清喉咙,叫道:“这是谁家的老太太啊,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
“阿端!”老太太听见声音,双拳伸开,在胸前一拍,甩开解放脚,几步跨下台阶来,“哎呦呦,哎呦呦,我们阿端哩!外面冷滴很,快些进来!奶奶早等的着急囖!”很浓的四川口音。
自端笑,伸手馋了李阿婆,跟着进了房。
景老夫人琴眠鹤正坐在西梢间的暖炕上,听见孙女进来,笑道:“咱们家,凭谁回来,也没阿端这待遇。晚饭的时候接了电话,说你要回来,老常撂下饭碗就跑,说是要给阿端烤红薯。老李也是,三分钟一出去,我这屋子里的热乎气儿全被她放出去了。”
“外头下雪咯,车子不好走的吧?”李阿婆笑眯眯的问。一边儿让自端脱了鞋上炕。自端把靴子脱了收腿上炕,将腿伸进奶奶炕桌下的绸子被里去。回身拉李阿婆。李阿婆忙摆手。自端就笑。李阿婆虽说现在混到了大家的“阿婆”,其实一直未嫁人,十岁开始跟着她的小姐、也就是自端的奶奶过了七十多年。在她的小姐面前总是要立规矩的。
“看这样子也坐不久。老李坐下,说会子话。”景奶奶摘下老花镜搁在炕桌的线装书上,“外面冷的很。怎么不多穿一点儿?”
“坐车来的。又不冷。”
“我怎么瞧着气色不怎么好,累?”景奶奶一说,李阿婆忙附和。
“学期末,事情比较多。再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好好歇着了。”自端说着靠在奶奶肩膀上,“还想放假了就过来住,好陪爷爷奶奶呢。”
“做了人家的媳妇还能老在娘家呆着?婆婆让你过去你就去吧。”景奶奶显然已经知道。
“唉。”
“叹气做什么?”
“还指望着奶奶替我说说情。好歹年根儿下时候再过去。”
“鬼丫头!”
“上海冷……”
“冷的过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