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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掌座正是仙界第一神剑北群漫说,亦是而今整个落迦天的第一执掌。
北群漫说闻言笑道:“师兄这话可是冤枉我了。诸位师兄既然有此雅兴,晴方,快派人去将城遥喊过来吧。”
片刻之后。
清欢三人方行至汗牛烟海之外,再往前去,便是正在举行祭祀活动的落迦正殿。
殿内忽起渺渺琴声,似风吟,似月起,总之琴弦一动,清欢便再挪不得脚下半步……
第027章 半命呜呼哉()
清欢不知为何,心中竟起了许多“近乡情怯”的忐忑。待到殿中琴音渐止,她的心儿还是噗通通跳得飞快。想要进殿一睹弹琴那人的真容,却又踟蹰着步子不敢向前。
夜寂流满头雾水瞧着她俩,“走啊,怎么不走了?”
清欢才发现,宁颢竟是满面怒容,这一下,就连她也觉得莫名其妙了。
宁颢推了寂流一把,“你走开,别跟着我们。”言罢拖着清欢手儿,径往来路回返。清欢回头看了看寂流,见他一脸无辜想追上来说话,便对他安抚地笑了一笑。寂流大概会到她意,耸了耸肩膀往别处去。
宁颢的火气来得有些突然,但清欢也知道她自然不是发什么无名之火。果然,待二人回到房间,宁颢立时就义愤填膺地骂开,“好他个宫城遥!”
“宫城遥?”清欢歪了脑袋看她。
宁颢愤愤点头道:“我说他怎么这么多天没来找你,原来是和饮秋露那伙人勾搭上了!还说什么‘谦和如玉,漱石枕流’的,这么快就公然叛变!他的玉漱琴弹出来的‘月梦清华曲’,我绝对不会听错!”
虽非同首曲调,但清欢也万分确定,刚在殿中抚琴的琴者,与深夜镜泊中心的,乃是同一个人。而她也依稀听了出来,宁颢是在为她抱不平。清欢想了想问道:“他应该来找我吗?”
被她这一问,宁颢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此时冷静了一些,实话实说便怕伤了清欢的心。毕竟……
清欢叹了口气,道:“看来他曾经与我不错。不过他爱与谁一处玩耍,爱在谁起舞时弹奏,那都是他的自由,也不关我什么事。我只要宁宁和我好就好了,才懒得去管其他人……”
宁颢得她这一说,也忍不住一笑,心间却还是有点酸。
清欢见她笑了,便也放下心来,说道:“不过我就奇怪,这与小流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迁怒于他?”
宁颢又气鼓鼓地嘟起腮帮,说:“因为他们都是一伙的呀!”
清欢笑道:“哦,是因为小流和宫城遥关系好,所以你就连他也……”
“也就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了!”
“嗯,什么意思?”
宁颢思量了会,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她一些事情,虽然比较琐碎,“别看云逍和宫城遥老是被人连在一块提起,其实这两人平时可是水火不容。所以咱们这帮同门,也都悄悄站了队。”
清欢想着,依她现在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自己和宁颢,原先自然是站在宫城遥这面。至于她那至今尚未谋面的“死对头”饮秋露,怕是为与自己对立,站到云逍那边去。可是现在的关系,又是多么的奇怪。
清欢猜得一点没差。
宁颢说:“也就夜寂流那家伙,和谁都要好,非但没被两边疏远,还和他俩都好得不要不要的。每次文考前就借了他俩笔记来抄,东拼西凑地合采两家之长,他的记忆力又好。真是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清欢闻之一笑。那样阳光般的笑容,任谁都讨厌不起来吧……
二人说了会话,宁颢洗漱入睡。清欢却坐在妆台旁边,取出那带“遥”字的玉坠,攥在手心许久许久。
次日晌午,清欢坐在幽篁深处,总算是将那《群妖谱》给通读了一遍,虽没记得七七八八,却对那里头记载的大小妖怪十分感兴趣。尤其是据说她曾打过交道的噬念貙,据载竟是种外貌粗鲁,内心非常胆小羞怯的妖兽。
寂流与宁颢却没她这般好毅力,加之两人还在闹矛盾,各自去了五谷当分。
不知不觉坐了小半天,清欢感觉腰背有些酸疼,便站起身子撑了个懒腰。阳光斑驳洒落,本该只她一人的竹林内,忽起一阵森寒。
懒腰撑至一半,清欢僵硬着放下胳膊,眼角余光瞟见身旁两丈远处,白衣少女持剑而立,双眸冷冷锁定住她,“拔剑。”那少女说。
本是面容妍丽的少女,却因周身流露的慑人寒意,而显得咄咄逼人,让人望之生惧。
清欢打量了她片刻,试探着问:“饮秋露?”
“很好,你果然还记得我。”唇边漾开笑意,竟染一丝狞色,随即是一声更不友善的怒喝,“拔剑!”
清欢站着不动,只是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她想解释,即使她们过去有些不愉快,现在的她也完全没有想要与她为敌的意思。也不知对方为何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寻上门来。
所幸饮秋露回答了她的疑惑,“你既与别人说,是我抢去了你露脸的机会。那就让我瞧瞧,你有没有抢回来的本事!”
清欢大概明白过来,原来“月梦清华舞”所引起的争端,还远未停止,“我没有……”
可是对方并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手持森寒长剑展臂便刺!
清欢勉强侧身躲过,惊魂未定。
好在饮秋露亦只是虚晃一记,横剑在胸,又道了一声,“拔剑!”
清欢想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不如便先陪她打一架,待她出了心中恶气,再慢慢与她解释,二人或能化敌为友。如此想着亦已握上腰间剑柄,长剑出鞘。
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饮秋露既堪称为门中翘楚,修为自然不弱。清欢过往虽未必会输给她,眼下却是此消彼长,剑术也只是跟随寂流练了半日,比那新入门的小弟子们好不了多少。寂流陪练虽然尽心,却未免心慈手软,多以赞扬鼓励为主。因而清欢并不甚明了自己水平所在。眼下不过三两交锋,便迅速落在下乘。
饮秋露却不知这些,见清欢显拙,只以为她有心戏弄敷衍自己,心间更怒,漫天剑影更趋绵密,死死罩向清欢面门。待她惊觉清欢果是无力闪躲,已然收势不住,眼看便将酿成惨剧——
清欢摔坐在地,心内一阵冰寒,想不到今日便要莫名其妙命丧同门之手。剑光如雪,竟是刺得她睁不开眼睛。闭目间,却觉滔天剑意骤然敛止;再睁眼时,剑尖正于自己面门三寸处轻颤。
剑锋,被一人以双指挟住。
不过一次呼吸,长剑寸寸断裂,饮秋露手中徒余剑柄,亦是满面后怕与惊愕。
清欢回过味来,心中惊惧更甚。望向云逍绝美面容,便如天神骤然降世,却仍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就在这时,云逍低头狠瞪了她一眼。
没错,是瞪……
那一眼,仿
佛饱含惊怒与责怪,可不过一瞬,少年眸中便已恢复一片冷色。
饮秋露蹙眉在二人之间打量一番,向云逍略作一揖,未置一言转身离去。也不知是否感谢他,阻止她未酿成大祸。
清欢此时方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后怕,腿还有些软。待她站稳,刚想要开口向云逍表示感谢,顺便再关心下他“卷瀑布”的惩罚是否完了,却见云逍长臂一舒,手中不知何时已执一剑,竟是再次对着她面门直迫而来。
清欢猝不及防,双腿一软,便向后仰。背心却于此时受人一托之力,那人一边扶着她站稳,一边举剑轻荡开云逍长剑。
看着他耳际那点红芒,清欢舒出口长气。她真正的救星,终是来了!
第028章 谁言相离远()
寂流闪身挡在清欢身前,对云逍道:“你干嘛?!”
云逍冷冷看着他,“让开。”
清欢本还有恃无恐,却觉身前少年气势慢慢弱了下来,最后果然收剑往旁挪了一步。
喂喂,说好的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呢?!
云逍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也不御剑,便向着天际临风飞掠,直到将那竹林甩在身后,飞剑方出现在他们脚下。此景恰被几个同门看见,人人惊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传得人尽皆知。
清欢一边看着少年背影,一边在心内打鼓,她实在摸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也还没有机会问。
飞烟镜泊东南是宽广的驰剑原。本是弟子们练习御剑飞行的场所,却因地域实在广阔,很多地方都鲜有人来。
二人落在驰剑原上的时候,暖融融的阳光正自天际倾泻而下,原上扬起阵阵清风,空气里四溢开草木的清香,无数草叶都被吹弯了腰。
清欢当然不会以为,云逍带她到这来,是为看风景。
未及她问,少年便已动了。不过一抬手指,清欢腰际长剑便自行出了鞘,轻悬在她手边。
清欢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剑柄。
电光石火间,凌厉攻势骤然袭至!
情急之下,清欢举剑相格,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便觉右臂一阵酸麻,长剑荡手飞出。
云逍收了剑势,站在一侧,冷眼望着少女。
清欢默默将剑捡了回来。可是下一瞬,云逍便已倒提长剑,剑柄轻击在她手背,清欢只觉腕间震颤,弟子剑脱飞而出。
清欢咬了咬牙,再次弯腰执剑。可她方将剑柄握住,便觉眼前剑影一闪。此回她心间多了防备,云逍一掌拍在她的剑上,她只听见剑身嗡嗡作响,勉力持剑,却是抖动得更加厉害。云逍淡扫了她一眼,挥剑即劈,清欢提剑招架,手上再次脱力,长剑斜飞出数丈。
云逍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清欢的眼前却渐渐氤氲开雾气。她没有再去拾剑,而是对着少年问道:“你在……羞辱我?”
云逍深深地沉默了下去。良久,他问:“你觉得呢?”
清欢仰起头来看他。少年长得很高,整整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虽然逆着光,她仍能看出他面上的肌肤吹弹可破,面色却比数九寒霜还要再冷。
两人对站了许久。
她终于背转过身子抹了一把眼泪,大步走了开去。
原还以为他是为指点自己剑术,可一连三次的仗势欺人却让她清醒过来。他曾是她最讨厌的人,那么她对他来说呢?她又凭什么以为他会接二连三的相帮自己?她失忆了,可别人并没有!饮秋露是他那边的人,饮秋露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他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清欢心内委屈,心绪也有些乱。宫城遥、夜寂流这二人的名字相继划过脑海,宁颢口中的“公然背叛”一直盘旋。不在乎,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就算曾经不在乎,经过今日下午之事,她也该变得在乎了!
是谁口口声声说着,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夜寂流从她身前挪开的一小步,还是深深地伤到了她。清欢吸吸鼻子,不想回去弟子房,便走到了飞烟镜泊北面的山里。
山里的空气比外边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坐在了石上。十六岁的少女,感觉在外面受了委屈,自然就会想起家人。她都不知自己有没有爹娘,想到的自然是远在苍国的祖母、兄长。
若是三哥仍在,若是三哥仍在……今日护在她身前的,若是三哥……
清欢想着,忍不住又悄悄抹起了眼泪。甚至打算着去和宁颢说上一声,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琴声,又响了起来。
来自半山腰。
清欢怔了一下。这一回,她可不觉得她是和他偶然遇上。
宫城遥,她已知道了这个名字。
可那琴声,还是不可抗拒地卷入了她心里。
碧海潮生,势不可挡。
初似江海回旋,荡尽她心间酸涩;后如溪流婉转,在她耳旁温柔低诉。
她逐渐地冷静下来。
然后她听懂了。
他在告诉她,其实,他一直都在。
清欢拾级而上,终于绕过绿树掩映,看到了静坐亭中抚琴的少年。
那是一袭当真不惹半点尘埃的白衣。
他出现在这破败的亭里,身上却像是汇聚了世间所有的光芒,让亭中的几条裂隙也变得朦胧美好起来。
可他的面容却没有半点不可一世,而是如同最上好的白玉一般优雅俊美,温文谦让。青丝半拂在他的脑后,仿佛每一缕都在诉说他的温柔和悲悯。
任何的一切,到了他的身上,便是说不出的合适与极致。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奏出这样的琴声。
少年看见她,微微住了琴弦,然后站起身子,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知为什么,她看见这个笑,所有的委屈又一齐涌了上来,空了一块的心里却忽然变得踏实了。
少年已到了她身侧,“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