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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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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为常年在皇宫,近几年来实在难得在观里待。早膳后,师兄弟二人便沿着山上的石阶一路慢行,此时已逾两个时辰。好在二人练功多年,内力皆浑厚,倒也并不觉得疲累。

    “师兄,不瞒你说,这次皇上怕是熬不过去了。”湛为一脸黯然道,“自皇上病

    倒后,我每日给他把脉,眼见着他体内的生机愈来愈弱,却束手无策。今日来,便是想看下师父回来了么。想以师父之能,或许还有办法。”

    湛明听了,脸色也沉了下来,皱眉问道“到底是甚么病?竟这般严重?”

    “能有甚么病?其实甚么病也没有。若要说有病,那也是心病罢。近来国势危难,三王又先后殒命,内忧外患之下,皇上心伤过度,已损及五脏六腑,这才不足月,倒像老了二十岁不止。”湛为摇头叹道,“自服了阳生液,皇上的身体、精神相较之前皆大为好转。然,听到颐王薨逝的丧报后,他竟承受不住。自书房昏过去后,情况日渐恶化,如今已经形同枯槁,病入膏肓了。”

    “你不是说师父或许快要回来了么?也许师父他老人家有办法。”湛明拍了拍湛为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湛为停住脚步,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形容。

    “怎驻足不走?”湛明回过身,问道,“可是想起了甚么事?”

    “我在想早上的卦象。‘大有’主卦下爻是阳爻,客卦三条爻全不当位,当作客欲困顿来访主家之解。”湛为单手捋须,沉吟着,“客卦的下爻是阳爻,与其对应的主卦下爻也是阳爻,显然客于主不利,嘶莫非是小师弟要来?”

    “于主不利?”湛明奇问道,“师弟,是否和你上次说的小师弟命格硬有关?今日既得空,你便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青玄生平三大绝技武功、相学、丹青,独相命之学不愿授徒。

    湛为初时全靠自学入门,后来青玄担心他走岔道,才肯相授。然,相学之广博尤甚于武学,湛为精研二十余载,仍觉未窥得大道。而湛明于此更无涉猎,知之甚少。

    “嗯也好。”湛为长长叹了一口气,再道,“相命之学实在博大精深,我一时也难以尽述,便简言相告罢。相学中有阴阳、三停、四渎、五行五官五岳、六府六曜、八卦、九州、十二宫。女为阴男为阳,背为阴正为阳。面额有三停,示人命数,发际至额眉为上停,主人少时之命;眉际至鼻沿为中停,主人中年之命;鼻下至颔为下停,主人晚年之命。再有耳、眉、眼、鼻、口,这采听、保受、监察、审辨、出纳五官。又有命势、财帛、兄弟、夫妻、子女、疾厄、迁移、奴仆、官路、田宅、福德、父母合一十二宫。”

    湛明凝神倾听,默默点头。

    “唉,咱们这位小师弟的面相可大大的不好啊!”湛为摇头叹道。

    “小师弟五官清秀,面容俊逸,实是少见的耐看胚子,怎会不好?”湛明奇道,“师兄我还是不明。”

    湛为摆了摆手,解释道“这不相干的,这不相干的,面相好与不好和长得好不好看是两回事。”他想到了一个例子,再道“师兄,你定听过扫把星罢?”

    “哦,这自然是听过的,好像也是一种不好的面相。”湛明回道。

    “不错,扫把星确是一种极其不好的面相。”湛为点头道,“然,在相学里,扫把星有另一个叫法杀破狼星。啧啧这种命格的人,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同宫,注定了一生要颠沛流离、孤克刑杀。”

    “哦~~~原来如此。”湛明恍然大悟,称口应是。

    正要开口询问梅远尘的面相,却听湛为沉声道“杀破狼星虽说是有名的凶相,然,世上却还有一种更凶、更不好的命格,那便是天煞星。‘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煞孤星乃是时间最凶、最恶的面相。”

    湛明眉脸一垮,颤声道“你说,小师弟便是这种面相?”

    “不是。”湛为双眼微努,一脸茫然道“小师弟的面相并不合杀破狼星或天煞孤星,而是另一种极其罕见的命格天煞双孤星。”

    。

第二〇四章 天煞双孤难破厄() 
    上古之时,天地不分,一切皆为混沌,万物皆无极。而后经亿万年,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为阴阳。

    地为阴,天为阳;偶为阴,奇为阳;柔为阴,刚为阳;黄为阴,玄为阳;坤为阴,乾为阳;秋为阴,春为阳,浊为阴,清为阳;女为阴,男为阳。。。 。。。

    积千万年之累,终成穷究天人之学。其中究天之学以道门为尊,究人之学以佛门为首,佛道相互渗透,各为印证。

    乱世之中,人命如鸡犬,衣食尚且难着,自然向学者寡,佛道也不能免。

    一百二十七年前,大华与厥国、冼马联军在乌度山大战。此战历时三年余,两军伤亡近五十万人。最终,大华强占秦州、廉州、沽河口三城后才收兵,战事总算得以止歇。自那以后,诸国皆已历百年平治,时下实算得上千古难得的盛世。

    逢此佳时,千学百术争鸣,三教九流竞起,却仍以道、释两家为天下公允的泰山北斗,素有“道五释八,三占其二”的说法。此话的意思便是,天下诸学为三,佛道的十三个分支占了其二,余下百家合占其一,可见其时修道礼佛之风是何等昌盛。

    释八,又叫释家八宗,指的是佛门八大分支:法性宗、法相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律宗及密宗,其中又以禅宗、法相宗最为盛行。苦禅寺及婆罗寺都是当世极负盛名的禅宗派别,而流浊寺则是大华法相宗的学起之地。

    道五,说的是道家的五大分支,即为众阁、麻衣、宿土、全真、茅山。

    其中众阁派修武修身,求长生不老之术,青玄所在的真武观便是天下众阁之首,亦是道门执牛耳者。

    宿土派则专精修缮、立基的风水之学,工部及各地的职方几乎尽出宿土。

    青玄虽是众阁出身,却曾对湛明、湛为二人言过:“道门精要在麻衣”。麻衣者,窥吉测凶、探运相命,乃真正的究天之学。欲此入门必先通晓易学、术数、堪舆、医卜、奇门、星象诸学。世人通其一学尚难,何况兼此六学?是以,麻衣派乃道门五派中最小一派。

    全真近于众阁却不求长生,茅山则介于众阁、麻衣、宿土及全真之间,既修身也相命,既通医理也晓炼丹之学,尤以辟邪驱鬼之术为人所知。

    “天煞双孤?”湛明额眉紧锁,沉声问道,“这种命格想来很不好罢?”

    湛为点了点头接着又微微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师兄,前面亭中稍坐,我细说与你听。”言毕,径直行了过去。

    真武观规策之时便依着国观之规,一应所需皆齐备,山上铺设石径十二条,贯通南北左右,合两百六十里。石径之中一里置一台,五里设一亭,以供香客、信徒遮荫避雨、歇脚休憩。

    二人在厅中的石凳坐定,湛为乃道:“天煞双孤,我也是在天人道一书中看过,只知此乃世间最为罕见的一种命格。”见湛明似乎并未理解,再道:“扫把星已是很少见的命格了,可说万里无一。天煞孤星就更少了,百万人中也未必会出现一个。而数百或许数千的天煞孤星中才或有一个天煞双孤星。”

    “竟。。。竟如此罕有?”湛明喃喃叹道。这时,他始知这“天煞双孤星”究竟是何等罕见的命格。

    “嗯。”湛为解释道,“人乃凡物,天下凡物命中皆含阴阳之气,便是杀破狼星、天煞孤星也不例外。然,天煞双孤却是只有阴气或阳气,阴阳二缺其一。天人道有言,‘天下众生皆蕴阴阳,唯有天煞双孤有阴则无阳,有阳则无阴,乃为神魔之使,必受尽世间万般磨难,承天地之谴。’于这种命格,书上所载亦不过只言片语。”

    “受尽世间万般磨难,承天地之谴。。。 。。。”湛明轻声念道,不觉间眼眶已有些湿润。

    “据野史记载,两人便是这个“天煞双孤星”的命格。”湛为又道。

    湛明拂袖擦了擦眼角,问道:“这两人是甚么人?”

    “齐朝贺冠霖和前朝段泷恒。”湛为回道。

    湛明一脸苦色,轻叹道:“那个贺冠霖虽没听过,后面的段泷恒我却是知道的,他登基不足三月便国灭身死,宗亲死了九成不止。他自己死的更是悲惨,也在南逃路上遇到大队饥民,被他们抓住活活分尸,做成了果腹充饥的肉糜。唉。。。”

    他这一声叹息,也不知是感慨段泷恒之悲,还是为梅远尘日后际遇担忧。

    “贺冠霖你未听过也正常,他的父亲你肯定知晓,便是齐朝英宗年间的大将军贺忠仁。”湛为轻声道。

    听了“贺忠仁”这三个字,湛明想起许些史料,脸上忧色更添三分。

    大齐建国于五百七十年前,只传了六任皇帝便轰然倒塌,是历史上有名的短命王朝。大齐何以在如日中天之时突然被灭国,正史至今未明,坊间倒有数种说法,最广为人认可的一种传闻便是君臣互忌,外敌趁隙奇袭。

    据说,当时的大将军贺忠仁军功彪炳,声威极高,为皇帝李晋所忌惮。李晋与大臣合谋,污其将反,遂灭贺氏满门。邻国得此消息趁机结盟来犯,贺家父子既死,大齐再无将(qiang)兵之才,以致战场上兵败如山倒,偌大的一片江山转眼便被瓜分。

    史书对这位大将军之子贺冠霖所载虽少,然,从时势可推知他一生遭遇却必定无比悲惨。

    “可有破解之法?”湛明凑近一些,低声道,“你我皆无子嗣,师父和小师弟便是我们至亲。他是一个如此温厚淳善的少年,当有锦绣前程,我们说甚么也要想着法儿去帮他啊!”

    众阁派持身、精武、炼丹、修长生之术,门人都是禁婚娶的,真武观这两千余道士除了极少数婚娶在先入门在后的,世上皆无血亲,同门师兄弟便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世间万难自然皆有破厄之法,然,此事实在非人力所能为,全在于天。”湛为抬着头,仰天叹道。

    湛明仍是不死心,再凑近了些,沉声道:“但教有法子,我们总得试上一试罢!”

    “小师弟是命理有阴无阳,他要找到一个有阳无阴的女子结合才可破此厄命。”湛为与梅远尘毕竟相处不久,感情不及湛明深,话语中的伤感倒也不那么显而易见,“天煞双孤本就百十年难得一见,要在厄困临身之前遇着一个年龄相仿,命理属气互补的女子,实在是难于登天。。。”

    

第二〇五章 出水芙蓉患忧乐() 
鸡鸣已响过数巡,天色却仍沉谧,黑暗将去未去,黎民将来未来。

    骤然而起的点火声打破了这黑暗中的静谧,映衬出了一个婀娜、曼妙的少女身形。借着昏黄而散漫的灯光,她已穿戴齐整、盥洗完毕,趴坐到了房内的茶案旁。

    油灯不过在两尺外,她的形容被照得更清晰不着粉黛,胜比清水芙蓉;嘴角微扬,拉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双目含情,仿似其中陈放了整个世界的爱意。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且不知‘因爱生喜乐,由爱得希冀’?又言‘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然,倘使离于爱,生不得喜乐,活不得希冀,人生还有甚么趣味?出家人欲修六根清净,情爱本就是累赘,自然视之如洪水猛兽,巴不得抛之、弃之。我又不要去做尼姑,修个甚么禅心?”易倾心双手拖着下巴,怔怔想着。

    “只是,他竟早与王府的郡主有了婚约,我们终究是缘浅。”念及此,她只觉既烦且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唉,这么看‘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也绝非虚妄,我此刻不就是忧不能,惧不得么?倾心,你究竟当如何?”

    “要说缘浅,何以我才决定要忘却他,便又要与他同行?且且颌王府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与那位郡主的姻亲或许也成不了了。”昨日梅远尘来找易麒麟、云筱濛时已说了此行离都是去迎夏牧朝的灵柩,她才知道颌王竟薨逝了。按着守孝礼,他的子女要么在落葬的月内成婚冲喜,要么守满三年父孝才能嫁娶。

    “呸!呸!呸!我怎能有如此恶毒想法?”易倾心惭声自骂道,“眼下国势危困,且不说颌王是他的义父,便是因着这天下闻名的‘大华智王’,我也绝不该做这般想!”

    易倾心由双手撑首改为右手支首,娥眉微蹙,轻声嘀咕着“哼,他要是对我也有情意才好,倘使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我便是做了尼姑也不去缠着他,易家的女子,自该有一份傲气!”

    “咚!咚!咚!”蓦地响起了三声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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