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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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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圆顶民轿里原是坐了一老五少六位女子,其中老妇颇为肥硕,形态可亲;五位少女则尽皆俊美,俏丽不凡,不时相互低声言语。那三位骑着灰鬃马的裘衣男子,这时也卸去头脸裘帽,乃是一名年约五十五六干脸老汉及两名青年。两青年年岁与那傅家兄弟相仿,只这二人颇似同行老汉,皆是身形精瘦,双目炯然锐利。众人听了那侍卫长的交代,都是一般诧异,脸上面相好不丰富。

    大华于这籍律,所制甚严。籍律虽不曾明言,但自来便有俗制,民籍、奴籍出入官宦之家,不可行正门,只由侧门抑或后门进出。这时听这王府侍卫长这般说起,心底自是一番波涛汹涌,不免由衷感激,忙去轿、辇中卸了行囊,尾随进去。

    绕过了三五个回廊后,总算行至一雅苑,入口石山有字:“玉琼阆苑”。

    阆苑内六、七仆从往来,有搬酒、有端碟,似在置办酒席。那侍卫长行至回檐下便驻足不前,执了手礼,道,“王爷有言,今番夫人一行路途劳顿,且梅大人与夫人、公子久未相见,自有许多家常待叙,今日便不来看望,特在此置办家宴,望诸位饮食得乐!待明日再设正宴,为夫人、公子接风洗尘。”言毕又补了一句,“夫人稍候,梅大人一会儿就该到了。”说完,便执礼离了去。

    百里思听了,心里不由一怔,稍缓一息,便伸手去牵了梅远尘,轻笑道,“一会儿便要见你爹爹了,可开心?”。。

    梅远尘满脸溢笑,重重点了点头,乐呵呵答道,“孩儿心中自是万分喜乐,只盼和爹娘半刻不分!”百里思执着儿手,进了正厅,于客厅茶座分座坐下。仆从十一人则分了两拨,置妥了行李去。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正是梅思源疾走而来。百里思、梅远尘听了厅外声音已起了身过来,三人在厅门处会了面。梅远尘重重唤了一句,“爹爹!”,扑到父亲怀里。百里思也靠上前,一家三口相拥一团。

    良久,梅思源方对妻子暖声道,“行了这么许多天,先入席用了饭吧!”百里思自是点头同意。便呼来众人,一起吃这阖府家宴。

第〇〇六章 远尘初见夏牧朝() 
大华时制乃分:时、刻、盏茶、点香、弹指、呼吸、刹那。

    金乌起于卯辰,中于午未,落于酉戌;余此,尚有巳、申、亥、子、丑、寅,总计一十二时辰。

    时有四刻,一刻三盏茶,每盏茶分出两柱香,一柱香内十个弹指,每个弹指六个呼吸,再以五个刹那为一呼吸;依此计换,一日便有八万六千四百个刹那,所分不可谓不细微。

    用以量时计准的,是一名为“沙斗漏斛”的物器,构结繁复,精妙不可加。漏斛有芦状琉璃容皿一双,上下对列;皿有二口,朝天以入,径宽半寸,朝地为出,径口巨微,仅容蚁虫;二皿置容金珠合七千二百粒,在上容皿内金珠自出口滑漏,正着在下容皿入口,一刹滑漏一粒,金珠漏尽,上下容皿换转,是为一时。如此往复,转换一十二次乃为一天,端的是玄奇无比。

    只听见回廊内传来竹梆敲打之音“笃笃”、“咚咚”响起,原是王府内的更夫来了报时。听这频音传来甚急,乃是“催起”的律奏,当是已至了卯时二刻。梅远尘翻过了身,揉了惺忪睡眼,自着了装服去。

    昨夜,夏牧朝于玉琼阆苑内,为梅府一十四口设了家宴,席上尽是些日常小菜,烹烧得味,极是精美无比。众仆入了梅府日久,皆当以十年计,主仆多年相处融洽,彼此自是情深谊真。席宴之上,梅思源感激众人远来辛苦,不免频频祝酒,阖众吃喝那是好不热闹!

    散了席,王府婢女便领着众人归了寝居。一路车马颠簸,适才又经一番放肆食饮,众人自是眼睑沉重,睡意澎湃,不刻便入了梦。

    自听了更声,梅远尘着好装服,洗漱已净,坐到铜镜处来束发。看铜镜之中,乃是一个俊俏小哥:面如冠玉,眉目清明,鼻高唇薄,嘴边长出细细茸毛。梅远尘对着铜镜束好发带,端详自己数遍,得意傻笑道,“还挺俊哩!”自美一番后,便翩翩行向客厅,自是寻了爹娘去。

    只见爹娘坐在茶桌左右上座,正轻声对谈。梅远尘老远便唤道,“爹爹”、“娘亲”,走近父亲旁座坐下,又换了声,“爹爹”。梅思源伸出手掌,摸了摸孩儿的头脑,一脸慈爱,温声轻斥道,“叫得这般甜腻做甚么?你娘亲早与我说了,在家可又不爱习武,一会儿考校,看你待得怎样?”

    梅远尘一听,心下一喜,脸上却是一苦,忙做委屈状,道,“孩儿哪有不喜,每日可是依了爹爹交待,练足个半时辰。怎奈天资差极,差已至极,所练成效不佳罢。”说完一边自忖:果如娘亲所言,知我武校不过,爹爹也并不十分生气,定是疼我爱我已极,日后定要尽些心思,把那拳脚功夫长进些,莫要爹娘伤心失望。

    梅思源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傻孩儿,那般要你习练拳脚可是逼你?这世道已颇不太平,没了拳脚傍身,爹娘怎能放心于你?若是遇见歹人,以你这手无缚鸡之身,便该如何自保?别人打你,你躲不开,别人追你,你逃不掉,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你当如何!倒不找你怎的了,着拳脚却怎么练都没见着长进。”

    梅远尘脸有惭色,应答着,“是了,孩儿记住了,日后与鸢爷爷习武,每日自当多练一个时辰,再不敢偷懒。”

    梅思源舒容乃现,自是颇为欣慰,只听他又说道,“你鸢爷爷,一身轻功世所罕见,你要学了全,大华谁个能伤了你?我儿天资聪颖,若是尽了心力,定然学得会的。先前,你便是心中抵触罢,岂是你天赋不佳?经年练了些拳脚,只学到外行把式,哪能领略那武道大义!日后若是用心练学,自将受用无穷。”梅远尘听后,自是一概应承。

    大富之家的早膳,通常吃些肉羹,饮些茶品,梅家三口用过茶羹,自是要去拜会颌王。

    梅思源于王府内通交已然稔熟无比,自带着妻儿贯行其中,一路未有侍卫来阻。约莫行了五个弹指的功夫,三人便至王府正院,一家站在院门前候着,并未让门卫通报。梅远尘亦知其中利害,此时也是老实立着,默不作声。

    不至盏茶,一阵脚步声从院内依稀传来,只听一陌生尖锐的老者声音谓道,“王爷,门口像是梅大人一家来了!”

    未听见有人答话,但觉脚步急促之声渐地近了,两个呼吸后,只见一橙色华袍的中年男子走来,身后一灰袍老者急急跟了来,那中年男子竟是颌王夏牧朝。夏牧朝径自行到正院门口,见了梅思源三人立在彼处,沉了脸色道,“思源,你这是怎么!如何不进去?莫不是和我生分了?”

    梅思源急回道,“怎会生分!只不知王爷是否用过了膳,怎好贸然进去?且我们也是才到,不曾候着。”正院乃王府家主寝居所在,夏牧朝一家女眷自是住在此中,若是女眷尚在就寝,旁人自是不宜进入,是以梅思源这般答道。大华通俗,问候“是否早膳”乃同问“家眷是否寝毕”,只更委婉而已。梅远尘立在一旁,伺机瞻望夏牧朝几眼,只见面前男子步履稳健,面容瘦削坚毅,一双髯目不怒自威。

    听梅思源这般答道,夏牧朝方爽朗一笑,大声道,“我也是才完了晨练,静茹他们怕是正等着罢,有个甚么打紧。这便是你夫人、公子罢,走,便一起去了!”说着便要了执了梅思源的左臂。

    百里思、梅远尘已然知道这位便是当今皇帝亲子颌王殿下,当即行了福礼。

    梅思源脸色稍缓,半委腰肩,答道,“王爷,便请去用早膳罢,我等已是用过,在此候着即可。

    夏牧朝一听,也不强求,向身后老者道,“罢了!褚忠,你便引着思源三人去镜湖园观游”,又向梅思源言道,“既如此,思源,你便带着妻儿去镜湖园稍候了。”

    梅思源躬身执了手礼,道,“原该如此,王爷便请!”夏牧朝右手一拍梅思源左肩,便回身进了内院。。。

    不见了夏牧朝身影,那老者方始微笑道,“梅大人,夫人、公子,请随我来。

    虽见这颌王才这一面,梅远尘对其已是又敬又慕,不免生了亲近之意,却不经看见母亲眼角露出的细细忧思……

第〇〇七章 镜湖亭中初释疑() 
叫褚忠的灰袍老者身形颀长,几高八尺,乃是一副慈眉善目,引着梅思源三人行走,不时回头微笑,却并不开口言语。梅远尘跟在最后,正可将这王府好好一番打量。途中经由,实可算是琼楼玉宇,雕栏珠砌,真使梅远尘眼不暇接。然,忆起先前母亲眼中逝过的疑忧,梅远尘又蓦地没有了兴致。

    四人行不过须臾便到了镜湖园,股股花香从其间幽幽飘来,令人心旷神怡。只见褚忠捂着嘴鼻,闷声说道,“梅大人、梅夫人、小公子,镜湖园便是这里了,诸位请自去罢,老身,便不陪同了。”梅思源见状,料想褚忠与这花粉只怕颇不对付,当即揖手道,“有劳了,我等自赏便是,公公客气!”

    这褚忠原是皇宫的侍候太监,自颌王五岁起便侍奉在旁,颌王成年离了皇宫,便把他顺带要了过来,这时跟着夏牧朝已逾三十四年。因不喜自己声音嘶锐,褚忠甚少言语。

    见褚忠已离了去,百里思一摇梅思源袖口,嗔笑道,“里面有好些花儿,我们快些进去罢!”言语中流出饰掩不住的欣喜。。。

    镜湖园其实并无湖池,乃是一片花海,各中小道纵横,把花海分割一爿一爿,每爿之中花种不同颜色各异,当真是缤纷炫彩。百里思此时显示颇为兴奋,脸上已然泛起朵朵笑靥。

    入了这镜湖园,百里思似是将先前忧虑暂地忘了去,一脸小女儿家的陶醉。园中不时响起异讶之声,“这是木玉兰”、“这乃是瑞香、小刺桐”、“瞧,铃兰。。。。。。这是茑萝。。。。。。含羞”、“源哥,快来,快来!这里竟有莪术、芍药,还有蓝雪呢!”行至越深,百里思言语之中的喜惊之意越是盛了,这会儿听她又叫起,梅思源自是加紧脚步跟了上前。

    天道有常,万物始灭有其时也,如春秋更替,日换星移。“瓜果有应季,百花无长时”,这园中所见令百里思、梅思源怎不惊奇!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兰,此处见着木玉兰自不稀奇,只是瑞香、小刺桐、铃兰乃为春花,茑萝、含羞只应秋时,那莪术、芍药及蓝雪更在盛夏所开,此时已是隆冬,两人自是惊奇难以言喻。

    只见梅思源也是一脸不解,口中喃喃叹道,“当真是神奇无比”。

    “哈哈,我这镜湖园如何?”身后声音响起,乃是夏牧朝快步行来了。

    “王爷”,三人走近,梅思源正声答道,“此园所奇,实乃未有见闻”。

    “哈哈,是了”,夏牧朝行走最前,向梅思源三人问道,“可知为何?”

    “思源实是不知”,梅思源老实应答。

    夏牧朝也不意外,缓缓说起,“确是玄奇无比。哦,我所言者非是这镜湖,乃是这王府地界。”

    这会儿不只梅思源不解,百里思、梅远尘也甚是颇感意外,然却不便相询,只三人皆是一脸沉思。

    只听夏牧朝娓娓道来,“你们可发现,这王府之中曾有积雪否?”不待三人答话,接着言道,“呵呵,说来的确玄奇,这颌王府四时乃与外界不同,不只冬暖夏凉,此中壤土也是颇具异效。一应花树植种,只要精心照看,自能花开结果,并不分时节。”夏牧朝见梅思源夫妇四目相投,显是颇为吃惊,“许是因为,颌王府地界下,乃是一眼巨大温泉”夏牧朝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梅远尘先前倒不如何讶异,这番却是当真吓了一跳,向爹娘望去,见二人皆是一般瞪眼提眉,相顾无言。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等凡夫俗子岂能臆想。此间原是皇宫附苑,我封亲王之时向父皇要了来,不想父皇竟真应承赐给了我,倒叫众位皇兄弟好生不平。”夏牧朝缓缓说道,脸上并无得色。百里思从他脸上平淡中分明看出一缕隐忧。

    镜湖园取意,镜中花,水中月,此是夏牧朝向三人所释。

    “行罢,前有镜湖亭,我们坐下聊!”不待三人反应,自顾向前,梅家三人自是紧随其后去了。

    行了约五个弹指,始现一八角亭台矗在几条小道交汇处,夏牧朝带着三人行去,只见亭内置一石桌,早有婢女伺立左右。“你们先下去罢,思源,你们坐下,今日我们便敞开心扉畅谈一番!”夏牧朝于东座坐下,对着两名婢女及梅氏三人分别说道。

    待得婢女们退了去,三人也坐稳妥,只听夏牧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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