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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灿手里握着剑,站到队列前,大声嘶吼道“随我拔营!”
。
第一六〇章 伏军在此已久候()
驻北军营原本是为制衡沙陀国而建制,然,三月沙陀大军一路由天门城、兖州攻到了宿州,驻北军营竟只兵未出匹马未行!蹊跷的是,月半过去了,赵乾明却迟迟未收到朝廷的诏令,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慌,“皇上既不来降我的职,又不来减我的薪俸,那自然是想来取我的命了!”
他是手握五万大军的四方将军,哪里肯坐以待毙?偏偏这时,沙陀国、厥国先后派人来游说,皆开出了极其优渥的条件。一害相侵,两利相诱,也就不难做出抉择了。唯一让他犯难的是,两边皆要他示诚,以自绝他日归华之路。
“妈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赵乾明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若不是你们把我逼得急了,我何曾想过要害你性命?现下我已无了退路,些须怪不得老子了!”赵乾明恶狠狠地想着。他已应承了阿济格,六月初七前引军至天门城,在那里围杀夏牧朝,而后归兵沙陀。大华要杀他,他又不想死。不想死,便只得投敌以求庇护。
“呵呵,我赵乾明却成了大华百年来的第一个叛将!”他站在帐营外,望着迎风飘扬的“驻北将军”大旗,愤怒地自嘲着。他恨夏牧朝、恨夏牧炎、恨端木玉、恨阿济格,但更恨自己。
。。。 。。。
六月初六之期终于到了,然而主持大会的不是赟王,而是端王;所在也不是司空府,而是端王府。
江湖上,原是有武林盟主的,然,自五十七年前流浊寺了尘禅师圆寂后,便再没有武林盟了。这些年,江湖上再没出现一个能在德望、声势、武功、智谋上令各大门派掌门信服的人。
易麒麟、徐啸衣、张遂光、云晓濛等十六位门派主事人分座就坐,老端王正坐主位,轻笑着谓众人道:“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请先喝茶!”
众人自是依言取杯饮茶,一时间厅堂上不时传来清脆的瓷器撞击之音。
茶已饮完,众人久坐却始终未见老端王发话。
“端王殿下,数月前厥国歹人来都城为恶,杀了我大华不少大臣,我等虽远在江湖之远,却也忧庙堂之忧。今奉召来此,盼能分担朝廷艰难之万一。”易麒麟离座起身,躬身询道。
端王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拿着杯盖,忽然哈哈大笑道:“易掌门有如此报国之心,本王甚感欣慰!然,尔们在此间,便是为朝廷分忧了!”
“哦?”众人听了,皆不由得一脸讶异。
“把你们召集过来,不过是出障眼法而已。真正去刺杀厥国皇亲贵戚的人,早已到了鄞阳城!”端王一脸冷厉道。
“原来,召集江湖高手入都城,不过是皇帝做的一个幌子!”张遂光脑中一震,止不住想道。
。。。 。。。
鄞阳城是厥国最为富庶之地,虽比不得大华都城,却也算得上鳞次栉比。
一个白发青衣道人坐在靠门口的案桌上,放下了手中的黑色长剑,朝一旁的跑堂伙计笑道:“小二,给我一碗肉汤面!”
“好嘞!道爷稍候片刻!”小二点了点头,乐呵呵得朝后堂行去。
青玄看着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能恣意的活着,真好!”
小二从后堂行出来,远远便喊着:“哎,道爷,你的肉汤面来咯!”几个碎步便来到青玄的桌案旁,把老大一碗热乎汤面放下,搓着手掌笑道:“你的肉汤面,道爷,请慢用!”
“你可满意现下的生活?”青玄问。
“喝,哪能不满?世道平静、年景丰饶、营生尚可,还能有甚么不满?”小二答道,始终一脸笑意。
“你可知你的祖辈原是在大华的?还想回去么?”青玄又问。
小二摇了摇头,咽了口口水,叹道:“呔,都多少年了?回去做甚么?厥国不是好好的么,为甚么要回去?何况,那是人家大华的地儿了,怎又会让我们回去。嗨,在哪不一样?日子过得踏实才好!”
“多谢小二!”青玄由衷谢道。他是青玄问的第一百人,他的回答同其他九十五人一样。
一碗面吃完,青玄付完账拿剑走出了那家“平泰面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
屏山山脚,数百黑衣人聚在一起。
“马匹都安置好了?”褚忠压低声音问道。
“回褚爷,我们的人已找了个隐秘之所,马匹都圈了起来,有十人守着呢,出不了问题!”一个蒙面黑衣人躬身答道。
“好罢,找一个僻静之所,先歇下。”褚忠令道。
“褚爷,不是要上山么?赟王府、盐帮和九殿的人两个时辰前便上去了。”蒙面黑衣人躬身执手问道。这数百人便是百微堂的死士,他们分两批过来,后一批便是有褚忠带来的。早前来的一批人,一直监视着山上山下的风吹草动,自然知晓赟王的人一早便上了山去。
“呵呵,暂时不用到山上去,我们此来不为杀人。”褚忠笑道,“你带人在上山的路上多置些路障罢,我们不去,但也不能让神哨营的人上去坏事!”这一路来,他们一直行在神哨营前头。为阻止神哨营上坪上原,他们花了不少功夫在身后置障,又是砍桥,又是推石封路甚么的。
他带着几百人来此是收渔利的,而不是来拼命,自不允许他人惊走到手的渔获。
“属下明白了!”蒙面黑衣人得了他的指示,抱拳退下,带着百余人隐入了林中。
。。。 。。。
帛州是庇南郡西北的穷僻之州,人烟稀少且山道崎岖,却是通往晟郡的必经之地。夏牧阳一行三百零二人所骑皆是良驹,才两个时辰已跑了近三百里。然,到了帛州境内,脚程却不得不慢了下来,只因道路坎坷狭窄,马儿落脚不稳,不敢快行。
“吁!”唐粟行在最前,勒住了马,转头谓身后的夏牧阳道:“王爷,前方路险,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属下先去探探罢?”
夏牧阳看着眼前这段数百丈长的狭径,脸上也露出了犹疑,轻声谓唐粟道:“小心着些!”
唐粟应了声“是”,乃引着数十人行了过去。
。。。 。。。
“大人,有人来了!”
“放过去,探路的而已,大菜在后头!”
。。。 。。。
“蹬!蹬!蹬!”唐粟在夏牧阳身前拉住马缰,报道:“王爷,前路无甚异常。”
见他平安归来,夏牧阳松了一口气,大吼一声:“走!”
“蹬。。。蹬。。。”三百零二骑快步朝这段狭径奔了过去,马蹄踏地之音响彻山谷,像是为谁送行。
第一六一章 既无蔽障人为墙()
“蹬。。。蹬。。。蹬。。。蹬。。。”
“吁~~~”唐粟急忙勒住了马缰,握住马缰的手轻轻打着颤,脸色惨白冷汗如雨下,双眼瞪圆瞳孔瞬时放大:他的眼前多出了四排数十个鹿角木,每个鹿角木上都钉满长刺,一队将兵列队拦在路中——他们都披坚执锐,杀气腾腾。
见了这一幕,唐粟记事起第二次哭了,初次流泪乃是二十七年前他的父母被悍匪砍杀在村口,他成为了孤儿。今天,他又哭了。二十七年前,他尚是个孩子,父母之死非他所致,心里有的只是疼与惧。而今日,他的眼泪蕴藏更多的是愧与恨,“我。。。我适才怎没发现这些伏兵?我竟引着王爷进了敌人的陷阱!我。。。真该死啊!百死莫赎。。。”
唐粟扭过头,惨声谓夏牧阳道:“王爷,来世唐粟再去给你物色一垄田地!”
夏牧阳见他脸上两行清泪,料知他将做傻事,待要开口劝阻已是来不及,眼看着他一刀狠狠拍在马臀上,驱骑猛冲了出去。
“啊~~~啊~~~”
“咻!咻!咻!咻!。。。”
“嘭!”响起一阵沉闷的落地之声。
唐粟以为,“或许我憋着一口气,可以冲到鹿角木前;拼着这条命不要,或许可以推开几个鹿角木。”可惜,在距路障不过一丈时,他和座骑身前皆插满了箭羽,颓然倒在了下去。
“王爷。。。对不起!”唐粟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喃喃说道。他侧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四肢还不停搐动着;泪水和血水混在一块,眼中尽是遗憾与不甘。
孔于何从队尾驱马靠上来,看了一眼躺在前面的唐粟,眼中闪过一缕哀伤,急忙收摄心神,拱手向夏牧阳报道:“王爷,后面也被堵住了,贼人逾千。”他的心中并无惧意,有的只是忧虑和迷茫。“他们是谁?难不成竟要置王爷于死地?”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左是陡壁,右是深渊。。。
在孔于何来报之前,夏牧阳已猜到,“既然是陷阱,又怎可能留出一个豁口?”
“王爷,兄弟们拼了命也定要为你冲出一条生路来!”孔于何紧紧握着刀柄,咬牙说道。他自然知晓,此处乃是绝境中的绝境,只有用命去搏,或许尚存一线生机——那是贽王的生机。
夏牧阳听他说完却并未答话,双目死死盯着前方。果然,对方阵营中缓缓行出一骑,骑上是个长须中年男子,他放开手中缰绳,朝夏牧阳拱手笑道:“哈哈,贽王殿下,在下穆丹青在此等候多时了!”穆丹青的话语中透着一股豪迈之气,丝毫没有占居上风的得意。
“穆丹青?”夏牧阳眼神冷冽,轻声念道。这个名字他听过无数遍,乃是他多年的假想之敌,今是初次见着真人,不想竟是在大华的国境深处。他能引着这么许多人潜伏到此处来,若无内应是决计办不到的。
“王爷!”孔于何唤道。见夏牧阳缓缓点了点头,乃执手领命退到护卫队前。
“结人马阵!”他背对着众卫,蓦地大喝道。
二十人应声跳下马来,各自撕下一节布条,蒙住一旁的马(*)眼。另有二十人驱马,将夏牧阳团团围住。此处无蔽障,他们便用身体给夏牧阳做了蔽障。
“昂~~~”山谷间传来连绵不绝的痛苦马鸣,二十匹彪壮军马猛然向前冲去,冲向了鹿角木。原来,这些匹马皆是臀上突然被扎了一刀,受痛才向前狂奔的。马群后面是二十名百里挑一的白衣军精兵,他们借接着马群的掩护冲到鹿角木前,把桩障推开一个缺口。
“咻!咻!咻!咻!”前方羽箭如飞蝗一般飞来,扎在马身。马虽中箭,却并不及时倒下,仍向前冲出十数丈。
“咻!咻!咻!咻!”向前冲击的二十名白衣军武士一边矮着身形,一边趁隙朝前施发飞镖。
“嘭!嘭!嘭!嘭!”有马群在前挡着,二十名白衣军武士竟有十二名冲到了距鹿角木不到十丈。
“嘭!嘭!嘭!嘭!”厥国将兵没想到对方竟有飞镖,竟有数十人应声倒下。飞镖不过三寸长,两分宽,然中镖的兵士却无一不瞬时毙命,显然其上是淬过了剧毒的。
紧接着,又是二十匹马被蒙眼扎臀,狠命向鹿角木奔去,二十名白衣军武士快步跟在马群后,边冲击边向敌阵施放毒镖。。。。。。这些马、这些死士前进的每一步,皆是冒着箭雨偷得的生机。
山谷间不停回荡着箭矢破空之音及马的悲鸣、嘶吼。。。。。。每一只掉落在狭径的羽箭,皆是袍泽们用身体做诱饵骗到的战利品。
这三百随行护卫,要么是白衣军精锐,要么是贽王府亲卫,无论身手、经验还是勇气,皆非对面的厥国武士可比。一百条人命和一百条马命,竟然真的将前方的鹿角木桩撕开了一个缺口。而此时,对方的羽箭似乎也不多了。
厥国羽箭,一只箭筒容量为四十只短羽箭,站在敌阵最前的是两百名厥国弓箭手。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发出了箭只的七成。
路已开,就看能不能冲不去了。
孔于何长长舒了一口气,“铿”的一声拔出了刀,大吼道:“皆缠阵!”
夏牧阳尚在思虑中,忽然被人从马上拉了下来。四个亲卫靠近他,分别拿住了他双臂、前后襟,六名亲卫又挽住那四人的手臂两人覆在十人的头顶,还有八名武士执刀在前,把他严严实实护在里面。
百余名武士挥舞着刀,踩着同伴的尸体,冒着流矢乱箭,策马朝路障豁口冲去。在他们身后,近百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护着夏牧阳一步一步行进着。“噗!噗!噗!噗!”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乱战中依然清晰可听。除去二十名贴身守卫夏牧阳的武士外,余人两两对挽结成人墙,背前者退,面前者进,他们同息同止,不急不慢。
心中既已怀了死志,又有何惧?
流矢飞来,扎在人墙靠前的武士背上,他们的脚步渐渐无力,身形渐渐萎靡,最后被对挽的袍泽抱着,成为一个肉盾。
。。。。。。
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