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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矢飞来,扎在人墙靠前的武士背上,他们的脚步渐渐无力,身形渐渐萎靡,最后被对挽的袍泽抱着,成为一个肉盾。
。。。。。。
箭只破空之音终于停了,白衣军也终于越过了鹿角木障。没有遮蔽的武士皆被射成了刺猬,这时已被袍泽们稀稀落落放下。
三十七人。
算上夏牧阳,这三百零二人只剩下三十七人。
看着身边惨死的战友,没有人哭,他们没有时间哭,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哭。“铿!铿!铿!”陆陆续续传来拔刀之声,细数之下乃是三十七声。
“杀~~~!”夏牧阳大喊一声,冲在最前,引着三十六人冲进了厥国的千人阵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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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房中饮酒听天命()
摘星阁罗列天下百兵,有四器不评,以为邪。此四邪兵为:幽冥鬼手、勾魂索、龙骨钺、五位十方刀。
九殿自命地狱之使,做着收钱杀人的营生,为江湖人所惧、所恶。若说江湖上的邪派,九殿自当居首。
邪派使邪兵,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九殿杀人,求快、求稳,惯用的兵器便是幽冥鬼手、勾魂索、龙骨钺。
坪上原原是一方世外桃源,这里的人自给自足,不与人争,过着恬淡而娴适的生活,如此,已百年。
然,月半之前夏牧仁引众亲卫来到此间,众人虽自律自守,数百人往来频繁终究还是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宁静虽没了,安详却还是有的,原上人的日常并未因此而大变,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年坪上的谷物长得格外好,山田中稻株金黄,穗条又饱又长压弯了植株的腰。坪上虽有山田,却受灌溉之限,植稻不过八百亩,合每户四、五亩而已。两户劳力两三日,最多三天也就收割完了。是以,原上人向来都要等着稻粒熟透才夏收的,今便是割头茬儿的日子,老壮劳力皆下了田。
“王爷在里面么?”肖君子急匆匆行进夏牧仁落脚的院落,一脸焦虑谓门口守卫道。他是颐王府的护卫百夫,知夏牧仁要来屏州,他顾不上分娩在即的妻子,强行跟了过来。在他看来,夏牧仁的安危比自己的命重要,甚至,比世上所有人的命都重要,包括他的妻、他的儿。
“肖大人,在的,王爷今日不曾出门。”守卫报道。
肖君子听了,急往院内行去。
。。。 。。。
“君子,出甚么事了,这么急?”见肖君子步履匆忙行来,平不凡皱眉问道。这几日,他们兄弟二人一直隐在这院落中,贴身护卫夏牧仁。
“平大先生,人来了!很多,怕。。。”他话说到一半便被平不凡打断,“先莫要说了,去里面禀报王爷,快!”
他们早已知道敌人这几日会来,也做好了充足的打算,这时听他们真来了,仍是止不住有些慌了。敌人是赟王府、是盐帮,是江湖人谈之色变的九殿,再夯实的防备也未必能周全。
肖君子进去后,平不凡从背后取出了乾坤圈,旋起了两道银光,眼神冷冽地扫视着四周。
。。。 。。。
“咚!咚!咚!”三声叩门后,肖君子在门外报道:“王爷,属下有事报!”
夏牧仁正伏案写着奏折,听他叫门,乃放下了狼毫,推开了墨砚。屏州水患遗祸无穷,他手上的钱、人、物皆远不足灾后重建之需,朝廷的后援又迟迟未到,便是他有化朽之能亦觉捉襟见肘了。
“君子,进来罢!”案桌收拾完,夏牧仁乃对外唤道。伺立一旁的阿瞳闻言行到门口,将门揖开。
“瞳大师!”门开了,肖君子颔首向阿瞳招呼道。
阿瞳并未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他向来冷傲,对肖君子点头示意已是一种极难得的善意。他自然知晓,肖君子对夏牧仁之忠毫不在自己之下,可以随时为他赴死。仅凭这一点,肖君子便当得上他的善意。
“君子,怎这么着急?”夏牧仁站起身,拂袖扫了扫案桌,笑着说道。
“王爷,他们来了!”肖君子稳住气息,躬身报道,“人很多!”
“多少?”夏牧仁尚不及问,阿瞳却先开口了。
“约莫。。。八百人!”肖君子咬牙回道。八百。。。原以为敌人最多出动四五百的,没想到却来了八百。且似乎,身手皆不弱。
阿瞳双睑一闪,脸色铁青,双手握得“噗嗤噗嗤”响,良久他乃冷冷言道:“那就杀光这八百人!”
夏牧仁听肖君子报出了“八百”这两字后,额眉也不由得一皱,来敌之多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遣散原上的居民,派人执我金令去山下叫弋祖辉引兵来援,知会苦禅寺众位高僧。去罢!”夏牧仁叹了口气,沉声令道。
肖君子得了明令,急忙退了下去。
“阿瞳,生死有命,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了。”见阿瞳一直面色阴郁,夏牧仁轻声笑道,“我在偏厅放了一壶酒,近来甚忙,一直也没时间喝。今日难得有空,你陪我喝几杯罢,这些年,你太苦了!”
阿瞳抬头看着夏牧仁,双眼晶亮如星辰,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向偏厅行去。转身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 。。。
“蹬!蹬!蹬!蹬!”一骑狠命本着,眼看就要到山下。突然从山道一边射出几把飞刀,插在了他的脖颈、腰间。
“砰!”马仍是向前奔着,骑上之人却重重跌落在地,双目瞪圆,临死挣扎着。他的脖颈处中了一刀,血溅了一地,显然已是万万活不成了。
几人从山道林荫中走出,行到他身边,见他臂膀、小腿上有几处大的刀伤,往他腰间踢了几脚,见并无反应,一人乃道:“他身上先前便受了伤,当是前面便遇着了阻截,上面应该已经动手了。你们在此候着,我去禀告禇爷。”
言毕隐入林荫,眨眼消失不见。
。。。 。。。
杀气如实质。
千余人在这祠堂前对峙着,不发一言。近祠屋的皆着制式装服,对面的皆是黑衣蒙面的装扮,仅八人例外。
这八人系着黑披风,头戴黑斗篷,双手各扣着一个乌黑的幽冥鬼手。
“九殿的大师傅居然来了八位?呵呵,哪位是张帮主?”悬月老和尚守在祠堂前,冷声问道。
“呼~~~”
“呼~~~”
他话音一落,八位大师傅便一齐攻了上来。
。。。 。。。
外面已嘈杂,金属碰击之声、惨叫声、呼喝声、咒骂声,穿过两道门墙传进了夏牧仁的书房。
阿瞳握着酒杯,竖耳凝神听着,越听越心惊,脸上越渐凝重。他想出去,苦无分身之术。
“何必顾他?多思无益,不如再饮一杯!”夏牧仁一边斟酒,一边嗤笑道。他栖身的这进院落,只有八目二平及二十名护卫,而门外那八百人拼了命地往这里冲过来。
“起烟了!希望弋祖辉能明白,希望还来得及。”夏牧仁喃喃道。弋祖辉是屏州赈灾的副官,三天前夏牧仁便传令他召集屏山方圆百里的役兵在屏山脚下待命,此时山下已纠集了近四千人。他已猜到下山报信的人或被截住,便又遣人找来新割下的秸秆,烘烧了起来。白烟冲天而起,最是好做求援之信。只是,赈灾役兵乃民兵,莫说战场杀敌,便是刀枪也难得使上几次,战力之弱可想而知。
。。。 。。。
“爷爷,原上两群人打起来了,那些黑衣人好凶好凶。。。”一个贪玩的小男孩这时才从原上逃到田间,紧紧攥住一个白须老者的衣角,心有余悸道。
第一六三章 坛中酒尽敌亦近()
“牧仁!牧阳!”夜深本静,却被一声凄厉的呼号刺破。永华帝自恶梦醒来,衣衫尽湿。
值夜的太监听是皇上惊了梦,急忙围了上来,挂起罗帐,掌起香烛。“皇上,奴才该死!”几个太监跪在地上,一脸惶恐道。
烛光轻曳,依稀照出了永华帝眼中深深地余悸。他双手撑着身体,重重喘着气,额发汗水悬凝如晨露。
“去叫居正,快!”他突然缓过神,冲着跪拜在身前的几个太监大声吼道。
打头的老太监伺奉永华帝已逾期二十年,甚少见他这般暴躁,这会儿竟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领命退了下去。
“皇上除了唤两位殿下的名字外,还说了甚么?”倪居正快步行着,一边问一旁的老太监道。
老太监是值夜的大太监,哪里敢马虎打盹?他一直守在永华帝寝宫,便只听皇上唤了这四个字,乃答道“倪总管,皇上便只唤了颐王和贽王两位殿下的名字,便惊醒了,别的甚么也没说。”
倪居正脸挂忧容,再行出一段,眼看就要到了永华帝寝居,回头问道“现下约是几时?”
“倪总管,约莫丑时二刻了,先前已报过丑时。”老太监跟过来禀着灯笼报道。漏壶房是每半个时辰报时一次的,入宫年久的太监,心中皆有自成的计时之法,这老太监既说是丑时二刻,那左近相差也不会超过一盏茶。
“皇上,老臣来了!”倪居正快步向永华帝行去,一边执手报道。
这时太监们早已给永华帝换好了干净的袍服,他正坐在茶案上皱眉沉思着。梦醒多时,他眼角余悸犹未散去,额脸又沁出了满满的汗珠。这时听了倪居正的声音,急忙抬起头来,“居正,来,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再对一旁伺候的几个太监挥了挥手,言道,“你们先下去罢!在殿外候着!”
“是!”一干老少太监默默应声而退。
“皇上,要不要叫湛为道长过来?”倪居正站在永华帝身旁,这时离得近了,已能看出他脸色惨白,眼神焦虑,不由担忧更甚了。
接连几日,永华帝皆是难以成眠,夜夜辗转千百次,不觉天明,身体渐感不支。昨日酉时已召了湛为,服下了他的“宁心丸”,果然早早便有了睡意。然,深睡后渐陷噩梦之中,难以自拔,以致惊梦而醒。这时回味所梦之事,永华帝犹觉脊骨发凉、头皮发麻。
“先不忙去找湛为。此间无人,你坐下来陪我聊会罢!”永华帝指着一旁的椅子,轻声道。倪居正伺奉永华帝多年,这时也已年迈,似乎转眼间便到古稀之年。永华帝看着他微驼的身形、全白的双鬓,口中虽不曾言,心中却常怀心伤感念。他二人既是主仆,更是五十几年情分的挚交密友。说倪居正是永华帝最为亲密之人,一点也不为过。
倪居正常想“倘使皇上驾崩在前,我便给他做殉罢,反正,生着也是再无趣乐,不如陪他同去,也好跟在泉下伺候。”
“居正,我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好几个噩梦。牧仁、牧阳在梦里,飘飘忽忽的,浑身是血,他们问我,‘父皇,你为甚么派我们离都?你不知道有人要害我们么?你不知道有恶人就等着我们离都来害我们么?父皇,你不知道么?儿臣好惨啊儿臣好惨啊’我我不是的!我不是的!”永华帝说着说着,老泪纵横,不停摇着头。
“皇上,一个梦而已,你莫要多想了,别伤了身子!”倪居正给他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了过去,一边说道。
永华帝接过茶杯却不去喝,缓缓放了在茶案上,脸有沉吟之色,突然眼冒精光,大声谓倪居正道“梦是了!湛为善解梦,快请他来!”
“这酒如何?”夏牧仁笑问道。
这是五斤容量的窄口坛,装了约莫四斤“噱瞒春”。酒剩最后两杯,二人各一。
“酒酒不错。”百杯下肚,阿瞳却浑不知酒味,听夏牧仁问起,乃轻声答道。他素来性子冷,这时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虽竭力克制,亦无法止住焦躁外露。
“阿瞳,若有机会,希望你能冲出去。”夏牧仁看着他,正色道。夏承焕虽已初具独挡一面之能,身边却还少一个阿瞳这种能死心相随、身手绝顶的护卫。夏牧仁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院外的动静,已知己方落了下风,只怕支撑不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赟王府和九殿居然有这等强悍的实力,我倒实在是小瞧了他们。”
“阿瞳几乎冻死雪中,幸得王爷相救,今生只侍一主。今日,你生我在,你死我亡!”这是他第一次违逆夏牧仁的意愿,或许亦是最后一次。
夏牧仁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是我过于执念了。承焕自有他的命数,我何能顾他?好,我们干完这一杯罢!”言毕,取杯来碰。
阿瞳双目含泪,咧嘴一笑,泪便流了下来,忙低下头拿起酒杯,哽咽道“王爷,来!”
“铿!”碰杯之后,饮下这最后一杯酒。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