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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叔。便是我了。”止淙笑着回道。
“想不到你也长这么大了。”湛为喃喃感慨道,“哦,我记得当时打过你屁股的,你还记不记我的恶?”
止淙重重弯下腰,正色回道:“师叔哪里话!你肯教弟子,已是我的福分,哪里会有怨怼之心!”止淙礼毕抬首,正见一个年轻公子快步行来,忙唤道:“小师叔,你怎也来了?”
湛为身后行来的这年轻温润公子便是梅远尘了。近来,颌王府上诸事稍歇,他今得了空,便想着来真武观看一看青玄。不想竟碰巧遇上了素未谋面的二师兄。
青玄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湛为很早便知晓了。华子监的授武小院,便是湛为替青玄安排的。他循止淙的声音向后望去,正与梅远尘对上了眼,“小师弟?”
自练长生功后,梅远尘双耳之聪远超常人,虽离着二人数十丈,却仍将二人对答听了去,已知眼前这个清瘦老道便是自己的二师兄湛为。听他唤了自己,忙回道:“二师兄好!”
“你就是远尘师弟?好!好!师父说的不错,你果然了不得!”他内功深湛,这时已察觉梅远尘内力之深竟不下于己,不免喜形于色。
梅远尘拱手辞道:“师兄谬赞了!”礼毕又道,“师兄来此,可见过师父?”
“师兄也才刚到,尚不曾见过师父,不如你我同去罢!”湛为笑道。
一旁的止淙听了,插话道:“两位师叔或许不知,师祖他老人家离观已有好几日了。”
湛为、梅远尘对视一眼,似乎再问,“师父竟不在?这何其之巧!”
。。。 。。。
鄞阳城尚未迎来晨曦,街道上人流稀少,青玄手执一剑,缓步向皇宫行去。
第一七〇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四)()
安咸自来便是产盐重地,百年前便有官驿直通都城。青州驿道上十里置一亭,百里设一馆,供应往来。
盲山盐场出盐之多,远超盐政司的运力,几大民镖顺势和朝廷做上了生意,纷纷在锦州开了分号,接镖运盐。其中便以御风镖局和南帮运力最强,每日过驿的镖车皆超二十辆。
走镖的人多了,驿道上靠镖局、镖师营生的买卖便随之而来。安咸往都城的路上,所见最繁者,除了驿馆、驿亭便是客栈及马行了。
政司衙门的役兵,因公在外都是入驿馆歇脚的,一来便宜公事,二来衙门也好知晓他们去向。民镖可进不得驿馆,打尖儿、落脚皆在沿途的客栈。有了这些固定的客源,几条繁碌的官驿上客栈的数量比之一般州府的城区是一点也不少。走镖是既辛苦又危险的行当,行走镖师出一趟长镖,便要走破几双鞋亦是常有的事。好在镖局给的劳资都不低,练武之人做个镖师也算是条很不错的出路,至少养活一家老少不在话下。
何瓒在江湖上只算第二流高手,然,南帮却有三千余众,加上刚筹建的源禧镖局,他在江湖上的声威比之金参封等一流高手也丝毫不弱。
安咸盐运政司之位旁落后,夏牧仁并未放弃对盐源的控制,密令何瓒在锦州筹办了这个押盐的镖局——源禧。这一年多来,源禧镖局从盐场运出上等成色的粉盐,镖车到了青州,便悄悄把车上的粉盐换成了下等的砂盐。砂盐送去各地州政司府,粉盐则私卖给各地盐商,以此牟取暴利。
劣盐掉包粉盐的计策并非夏牧仁所出,却是他拍板敲定。这个偷梁换柱、偷天换日的把戏并不能瞒天过海,各地州府早已察觉蹊跷,却因颐王府从中斡旋,无人敢上奏天听。
依着这个倒卖粉盐的营生,何瓒赚了很多银钱。人有了银钱便惜命,尤其是何瓒这种:钱多、人多、名声响。
镖局行走各地,消息最是灵通。且盐帮是压南帮一头的江湖第一帮派,何瓒自然尤其关注其动向,他安插在盐帮的人足有数十人之多。此次对付夏牧仁,盐帮高手几乎半数出动,要想不走漏半点风声是不可能的。何瓒早已探查到他们去了屏州,也知晓夏牧仁便在屏州。
然,他却将这条极其紧要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何瓒有自己的算盘,“倘使我把消息告诉颐王,他定会令我率部驰援。九殿、盐帮实力之强,我如何能敌?无论颐王成败,我皆是九死一生。何不如便装作半点不知情!颐王平安度过此劫最好,便是颐王身死,我手里有南帮和源禧镖局,还有大把银钱,在江湖上自然也站得住脚跟,未必便要颐王府的庇护。”
“咚!咚!咚!”夬三房响起一阵叩门声。
“甚么人?”一个男子在内问道,声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倦意。
叩门的是这家“平安客栈”马厩的小厮,这时听了住客应了声,忙回道:“尊客,打扰了。我刚去给你的马匹喂食,发现它已毙绝在马房,这。。。这。。。尊客还是去看一看罢!我。。。我实在不知情啊!”
客栈的小厮是下等的行当,勤快一点的都可以去做,是以劳资并不丰厚,月钱也就三四百文。马匹乃是不易得的脚力,其价不菲,一般的品种也值个七八两十两,而马厩断气的那匹马彪壮、高大,显然是个良种,他是万万赔不起的。
天刚刚亮,他便拉着秸秆、黄叶菜去喂马,才到了马厩便见这匹最好的马吐血死在了马槽,着实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赶过来报,深怕被马主人讹诈。
客房内传来一阵窸窣声,不一会儿门从内打开,开门乃是个高壮的胡脸汉子:“不去看了,这事怨不得你。我这里有三十两银子,你快去给我找一匹脚力好的马来。马找好了,敲门来叫我!”言毕,打了个哈欠,把手中钱袋递了过去。
这个胡脸汉子乃是颌王府上的亲兵,被杜翀派来送信给夏牧朝。他得了死令,只得日夜兼程,一路少歇。人尚挨得住,马却给活活累死了。
“这。。。这。。。那匹马呢?”小厮见马主不怪,紧绷的心终于松了,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呵呵问道。
“宰杀了罢!给我留几斤里脊肉,煮熟了包好。余下的,你们客栈自个儿割肉吃了!”胡脸汉子不耐烦说道,“快拿了银子去给我买马,我急着赶路!”
小厮哪里想到这马主非但并不怪罪,还白送几百斤牛肉!这钱袋掂在手里,分量沉甸甸的,想来买匹不错的马还能剩下些,说不得暗里截下个一两、二两马主也不得而知。“竟有这等好事,我今日实在是因祸得福!”小厮大喜过望,笑呵呵接过钱袋,屁颠屁颠下了楼去。
。。。 。。。
“平先生,我们挡住他们,你们伺机护着王爷从后门突围!”阿瞳趁逼退盐帮长老顾清风的间隙,退到夏牧仁身边,谓护在一旁的平不凡、平不庸兄弟道。
此时九殿、赟王府、盐帮的人都已杀进了院子,夏牧仁身边却只剩这二十几人。。。
二十对两百,夏牧仁一方毫无胜算。
阿瞳说完这句便与攻上来的怨长生、顾清风厮杀在一起。他练的北派伏魔掌已臻化境,一对肉掌如劈刀般攻向怨、顾二人,以一敌二稳稳占着上风。
“这个阴阳人武功极高,时间不多了,我们一起上!”山下尚有数千赈灾疫兵,说不准甚么时候便上来了,菩提心不想拖延,乃对灭封魔及几个赟王府的高手道。
“不错!”菩提心是九殿首领,众人自然从他,异口同声附和道。
“一起动手,速战速决!”菩提心转头对守在各个出口的黑衣人低吼一声,乃率先一爪勾向了正与怨长生、顾清风厮杀的阿瞳。其余人见状,纷纷握紧手中冰刃,冲进了战圈。
“噗!”阿瞒被吴祖辉的大朴刀拦腰砍成了两截。。。 。。。
“啊!”阿睬躲避长剑时,脸被一只幽冥鬼手勾住,发出一声惨呼。便在他分神的一刹那,四五只幽冥鬼手落在他身上,转眼间将他分了尸。
。。。 。。。
血流成河,尸堆成山,祠堂内宛如一个修罗场。
第一七一章 人如星雨坠如滴(五)()
“大人,都城派人送急信来了!”尹成惠急急推开了梅思源书房的门,拱手报道。
“哦,人在哪里?”梅思源放下手中折本,站起问道。杜翀送急信来,意味着都城定然有大事发生。
见梅思源行了出来,尹成惠后退两步让开了路,回道:“在前厅客房躺着。赶到政司衙门口时,人马都已累得不行了,显是一路疾行而来。”
梅思源听了,脸色更沉,快步向前厅行去。
今日休沐,梅思源也不敢歇着,一早看过府里那两个刚满月的小娃子后,便进了书房。夏牧朝去了天门城和沙陀人谈判,留下个许多未完之事,他乃安咸首官,必须留在锦州坐镇。
安咸并不太平。自盲山盐场开掘后,各方势力皆明里暗里地潜了进来。上任一年多来,梅思源已遭遇了不知多少次亡命徒的刺杀,好在都逢凶化吉,性命得保周全 。宿州之战后,江湖势力更是对朝廷少了敬畏之心,安咸盐运政司府的镖车已屡屡被劫,这在往常是极其罕见的。
且郡府内的几位权重高官皆各怀鬼胎,惯于阴奉阳违。他们在安咸盘踞已久,相互关系错综复杂,梅思源官阶虽比他们高,毕竟新来,根基尚浅,一时也不敢拿他们怎样。
何况不远处的赵乾明手握着五万驻北大军,早露反意。
郭子沐本就是赵乾明下属,倘使一时被其蛊惑,竟反戈一击,那安咸可就要变天了。是以,夏牧朝说甚么也不允梅思源同行,自己带着卢剑庭、周旭宽及千余护卫便匆匆赶去了天门城石山。
“都城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来人何以行得如此着急?竟至于累倒趴下!”梅思源边行边想,不觉已到了前厅客房。房门未关,屋外守着两个盐运政司府的衙差。
“大人!”二人见梅思源过来,弓腰执手道。
梅思源挥了挥手,问道:“怎样了?”
“回大人,那汉子只是累着了,刚已睡着。”年长一些的衙差回道。
“嗯,知道了。”梅思源应完声,直往那汉子的床榻行去。
尹成惠快他一步到了床前,弯腰去拍那汉子,嘴里唤道:“嘿!嘿!那老哥,你先醒醒!快醒醒,我家梅大人来了!”
那汉子正睡的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身边叫唤,努了努眼,看见了两个身影,急忙支起身子从床上起来,就要行礼却被梅思源止住。只听他问道:“都城有甚么消息传来?”
汉子犹疑了一会儿,眨了眨布满血丝的双眼,轻声询问道:“梅大人,小的冒昧问一句,王爷可在此间?世子有令,见王爷则将此信交由王爷;若是王爷不在,便将此信交由梅大人。世子告诉小的,王爷在驻地将军,小的到了锦州便直奔那里去。然,守兵却说王爷不在,我只得寻到盐运政司府来了。世子说此事非同小可,耽搁不得,无论是王爷还是梅大人,见了此信自然便知该如何做了。”他在颌王府当差,自然知晓梅思源乃夏牧朝最为信任之人,然,夏承炫交待他的话,他不敢或忘,首选仍是将信交给夏牧朝。
“王爷三天前出发去了天门城,一时怕是回不来。世子既有交待,你便把信给我罢!”梅思源沉声道。他以夏牧朝挚友自处,此时已隐隐觉得事有不妙,也顾不上去忌讳甚么了。
“王爷既不在此,小的自当把信交给大人。”汉子躬身道。言毕解下腰带,在其上一通摸索,再用力一扯,将腰带撕开,取出了一个手指般大小的竹筒,向梅思源递过来,“这便是世子亲手交给小的的信筒,梅大人,请看!”
梅思源接过信筒,用力在筒身一捏。信筒裂了开来,梅思源取出里面的纸卷,摊开细看。
信上所言不多,却将都城大势尽述,梅思源看完,脸色越来越沉,剑眉越锁越紧,“赟王,怎会是赟王?他竟能暗中集聚这么多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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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你欲求至尊之位,三王皆是其阻碍。他既派了人去谋害颐王,自然也会派人来害颌王。。。”梅思源稍一思忖便想到此节,心中不由大惊,“成惠!”
“大人!”尹成惠应声道。
“一会儿你再去点一百人,给我死死守住后院东厢房,里面的人,一个也不准出来!”梅思源冷声令道。东厢房住的乃是何厚棠、郭子沐的家眷,他已决意和郭子沐连夜赶往天门城 ,这里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属下得令!”尹成惠大声回道。
“备马,去锦州驻地军营!”梅思源侧首谓一旁的衙差道。二人听了,急忙退下忙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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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城乃僻远州府,人丁稀少,百十里也未必能见烟火。城西北的石山,更是个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