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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雪痕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谢小凤不就是自己么?那大汉子又大声念了一遍“谢小凤,看来走了,过!”谢雪痕连忙答应一声:“到!”
那汉子面上虽然挂着笑,但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道:“你耳朵没毛病吧?”谢雪痕大怒,她虽然武艺绝顶,天地不怕,但初来乍到,心里不自然的生出一些顾惜忌来,强将怒气隐忍了下去。那汉子鉴貌观色,察觉出几分,只作不知,扭过头去继续点名。少时,点名完毕。
那汉子与身旁几人商量了几句,又向众人说道:“我下面再点到谁,就站到我左边来。”伸指在舌头上抹了一下,念道:“陈纪,陈孙”点出十个人来。马丰说道:“你们就跟着郭大哥走。”又一个青衣汉子说道:“你们随我来。”领着那十人走了。
马丰又道:“我念到谁,还站到我左边来。胡才,三狗子”谢雪痕竖着耳朵静听,忽听一声:“谢小凤。”她举手喊了声“到。”那马丰看了她一眼,说道:“出来。”谢雪痕面上一红,这一次不用答到,只要站出来就可以了,心说又现眼了。
马丰念完十人,说道:“你们跟陆大哥走。”这时一个那姓陆的汉子走了出来,正打量他们每一个人。谢雪痕见这姓陆的年近四十,生的身材瘦削,浓眉细目,面上生了一脸的红疙瘩。这姓陆的道:“我姓陆,叫陆景,大家以后尽快相互认识一下,现在先跟我走。”他说话非常的沉稳,似乎小头目当惯了。他们这十人随着陆景往北走。
第802章()
陆景一面走着,一面与他们闲聊,询问他们家是哪里的,家里有什么人。他们这十人除了谢雪痕,还有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生的矮墩墩的妇女,其他八人除了一个十三四岁,瘦削如猴子一般的孩子外,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汉子。陆景问谢雪痕道:“小凤,你是哪里人?”谢雪痕道:“我是临安来的。”陆景道:“这么远?”谢雪痕点点头。
陆景道:“也没关系,明年在浙江一带也会建几处这样的工场,到时你在那里做工就可以了,离家也近些。”谢雪痕吃了一惊,说道:“在杭州也建这样的场?”
陆景道:“是啊,这些工场虽说是薛老爷开的,但做的却是那些外族人的生意。咱们这个工场生产乐仙丸,佛图关那个场打造兵刃。本来咱们这个场说是要饲养一些能变化的小猴子。但因那些玩意养起来太过复杂,还要从海外运来,再经由长江水路到这里,万一遇到有人打劫什么的,实在是麻烦,所以那些外族人就打算明年在东海岸寻个地方办场,专们养殖那东西。”
一个汉子问道:“能变化的小猴子,那不就是孙猴子了?”其他人哈哈大笑。陆景也笑道:“不是那么变的。到底是怎么变,我也没见过,据说那种小猴子一生下来很小,但随着长大,他们就变成各种各样的怪物,就像东厢镇的那种身上会因地变色的怪物一样,你看上面的那些鹰,说不得就是那小猴子变的。”
众人啧啧称奇,谢雪痕却暗暗吃惊,心说:“看来白杨是要在中华大地扎根了。”
说着话,到了最北面的一排房屋,谢雪痕看见北栅栏开着八九道大门,车辆进进出出,川流不息。从大门口望向外面,却是一片明晃晃的江水。码头上停着几艘大船,许多汉子正往岸上倒腾箱罐。他们一众拐向左边,向西走到大屋门口。陆景取出钥匙,打开大门。众人朝里一瞧,却是刚建完的新房,地上堆着砖块木头泥沙。
陆景道:“你们先把这里打扫一下,到了午时,我带你们去领饭碗,被褥,然后给你们安排住处。”
少时,午时将届。陆景果然领着他们到西面大院的仓库里,按名领了日用之物。这些穷汉差不多都是家徒四壁,室如悬磬,吃了上顿没下顿之人,此时忽然有吃有住,个个喜形于色。这个大院约摸方圆一百多亩,房屋紧密,厨房宿舍全在这里。
陆景又领着他们,为各人分了宿舍。因男多女少,妇人的宿舍只有十间。谢雪痕进去看了看,却见里面都是用木板搭的成的通铺,一间房差不多住了十多人。
厨房里的伙食虽然没有荤腥,但米饭馒头,清炒白菜却是管够的。众穷民每常食不果腹,此朝得此美味,既恨不得将往日的空腹填补过来,又担心没有了下一顿,是故只吃的肚子胀的实在不能再塞一粒方止。歇息了小半个时辰,便开始干起活来。忙活了一下午,将他们做工的屋子收拾干净了。
到了晚间,用过晚饭,工场里的小头头们招呼众工人,燃起火把,继续加班。
陆景带着谢雪痕这一组工人,从库房把一些木架,几案、铁锅、药辗、杵臼、石磨搬进来。谢雪痕行走江湖多年,历经无数磨难,对于这么晚了还要干活,倒也不觉得如何辛苦。只忙活到三更将尽,方布置停当。陆景这才让众人回去睡觉。谢雪痕宿舍内因有两个妇女呼噜打的响如雷轰,是以久久不能入寐。
将及五更天时,忽听有人拍门,“船上来货了,都去缷货。”“啪啪”又是两声。有两个妇女被惊醒,一个道:“昨晚那么晚才睡,今个这么早就叫起来?”另一个道:“谁知道呢,唉,为了这碗饭也只好忍受了。”
二人于是穿起衣服挨个招唤:“起来了,起来了,做工了。”这些妇女个个发懒,但却不敢起,少不得磨磳两下,还得起来。谢雪痕也跟着穿衣起来了。
众妇出了门,在场地上与同自己组的人相聚了。那陆景颇不高兴,说道:“都多大工夫,这半天才聚齐,这头一次我就不多说了,若下一次还是这样,这碗饭你们也别吃了,都回家睡好觉去吧。外面人多的是,不敢屈留了你们各位。”众人寄人篱下,岂敢作声。谢雪痕心中暗笑,自己另有所图,岂稀罕你的这些臭饭。
陆景领着他们这一组,到了他们的作坊门前。但见门前已停了三辆马车。赶车的车夫一见陆景,便吼道:“小陆,怎么这半天才来,耽误多大工夫。”陆景陪笑道:“这不是新人嘛,一时不懂规矩,让你们诸位久等,改天兄弟请你们三位吃酒赔罪。”一个车夫说道:“行了,赶紧让他们缷吧。”
陆景忙招呼他们十人赶紧动手缷车。他们十个受了这一番训斥,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去缷车上的麻袋。那车夫喝道:“都慢点啊,这药材可贵着呢,若是弄的太碎了,把你们卖了都不赔不起。”陆景道:“都听到了没,都小心点。”这些穷汉都吓了一跳,放轻了手脚抬那些麻袋。
谢雪痕提起一袋,但觉并不甚重,心想:“但凡药物早晚都要磨碎,又怎会怕磕碰之说,可见这几个混蛋故意恐吓这些贫困人。”
少时,缷完麻袋,又有两车从北门驶来。北门外即是江边码头,这些车上的草药均是从码头上的船上运下来的。
众人忙到天色大亮,才把这些药材全鼓捣进作坊。陆景道:“好了,都赶紧去吃饭,半个时辰内都赶回来,今天就开始正式工作。”众人不敢耽搁,赶紧赶回宿舍,去茅厕的去茅厕,抹脸的抹脸,然后取饭碗到了厨房,却见打饭的排了好长的长队,只怕等上饭,半个时辰也早过去了。
第803章()
再说谢雪痕这一组的那九个人,其中有三兄弟,一个叫杨大,四十六岁,一个叫杨二,四十四岁,一个叫杨三,三十二岁,原籍江西广信府郑家坊人氏。
这三兄弟的父亲平生做倒卖茶叶生意,也积蓄了数万家俬,年老之后,本也想让他三人子承父业,虽不能光宗耀祖,富甲一方,只要能看到儿孙满堂,生活充裕,过个平安幸福的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岂料这三兄弟虽然也算是精明能干,但只是将一门心思用在一个雪白碗中装着红红黑黑,金晃晃的六枚骰子上,以为这是天地间第一种高贵上流有趣的美事,死命贪住。没过几年,便将老子辛苦了数十年的血汗钱,在赌场上荡了个精尽。那杨老儿一来怒恨三个逆子不争气;二来心疼那数万家俬,再加上年纪衰老,一下就咽了气。
杨老子一死,正合了杨三兄弟的意,这样就可以将房子,地产做抵押,再奋力一博。于是不顾老子尸骨未寒,便兴冲冲地到了那坑人的所在,没半日,便又送了进去。三兄弟的媳妇际此景况,知道没法再过下去了,于是撇了三人,各自带上儿女改嫁去了。
杨三兄弟无处着落,便直接到赌坊里去做帮手,以求混个半饥不饱。那赌场老板见三人将整个家业都送在这里,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收留了兄弟三人,做个帮闲。后来传闻重庆府来了一帮异族人,专招四方流寇,打劫发财。杨三兄弟均觉是大运将至,便不远千里赶了去。
到了重庆一打听,此时恰值夷陵之战,英郊和白杨正如杨三兄弟赌骰子一般,时运不济,将一帮流匪在夷陵送了个干净,只好保了一群鹰妖作赌本逃了回来。
三兄弟一听是刀头舔血,随时送命的勾当,顿时把来时的一腔热望,化作了满头冷水。相互埋怨早些在赌场里过个安稳日子多好,白白的长途跋涉,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热的如蒸笼一般的所在,现在连回去的盘费也没有。
正在愁眉不展之际,当地薛大财主要创办工场,招收工人,一月有三两工钱,而且还管吃管住。三人登时喜出望外,叩谢老天无绝人之路。
又一人姓铁,名汉,四十二岁,籍贯山东人氏。身长八尺,体格健壮。家中本有一妻一女一儿,开着一家酒铺糊口度日。就在今年五月,他们当地一个姓柳的人家,看中了他这个门面房,便跟铁汉商量买下他的这处地产。铁汉因这是袓传的店面,又靠着这门面营生度日,自是不肯答应。
谁知过了数日,五个无赖奔到他的铺子里,说是他的兄弟吃了他铺子里酒,得了肠病,非要他让他赔上二十两银子的医药费不可。铁汉是小本生意,哪里有二十两银子,即使真的有银子,又岂能仅凭他们一句话,就认定是吃了他的酒才的肠病。于是跟他们吵吵嚷嚷,一个说就是吃了他的酒差点弄出人命,一个说谁知道那是真病假病,彼此争执不下。
那帮家伙也是不善罢干休,天天来他铺子里搅闹,弄的他连日来生意也做不成。铁汉看他们几人的神情,分明是故意寻衅滋事来的,心中顿觉此事蹊跷:“自己与他们没有什么过节,他们何必这般咄咄逼人。”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啊,是了,这家伙与那姓柳的经常走动,必是姓柳的想买自己家的这处房产不成,便让这些人来前来捣乱,让自己做不成生意。”想到这里,不由得怒气勃发。
到了晚上,对媳妇说了,他媳妇便骂他窝囊。铁汉道:“奶奶放心,明天我就让人写一纸诉状,把他们告到县衙去。”他媳妇说道:“那姓柳的是县令小舅子的表弟,小心你再吃了他的亏。”
铁汉恐怕老婆再骂他窝囊废没出息,便把话说的硬硬的:“别说是小舅子的表弟,就是他亲弟,我看他又能咋地。他如果秉公处理,也就罢了。要不然,我让他们都好看。”他媳妇冷笑一声,倒头睡了。
次日一早,铁汉便拿了五文钱在街头卖字的那里,烦他写了一纸诉状。恰巧那几个无赖正经过这里,往他店里走。他便将那几人叫住,说道:“你们等等,咱们到衙门里去说吧。”
那几个无赖冷笑道:“走就走,还怕你不成?”
到了县衙,县令看了状纸,问了情由。众无赖又呈交了医生诊断。县令向铁汉道:“据大夫诊断,他却是吃了你的酒才得了肠病,你何苦抵赖?按律当先打三十大板,念此不过是民事,板子就免了,你且赶紧回去,拿银子偿人家医药费。
铁汉大呼冤枉,县令丢下一根签来,喝道:“给我重打十大板。”
铁汉的老婆听见铁汉到了官衙早跟了来,见铁汉告状不成,反挨了板子,急忙雇了一辆车把铁汉拉了回去。他老婆还一个劲地哭着埋怨他:“我早说什么来,那姓柳的早给那县官使了银子,你去告他,还不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铁汉趴在床上,一声不吭,只让他老婆找人去请了那姓柳的来。他老婆恨声道:“请他干吗?你让他害的还不够?”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说道:“铁大哥。”铁汉一听,正是那姓柳的声音。向她老婆道:“你别给他坏脸色,我自有计对付他。”他老婆气忿忿地径自进里屋去了。
那柳中元走进屋来,看见铁汉,故作惊愕:“哎哟,大哥怎么伤的这么重?”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