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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高坐马背之上,俯视那位笔直站立在门扉旁,一身打扮好似店小二的年轻人,语气平淡道:“小二,可有空房?”
小言欢楼的店小二身子骨微微一振,即便他再如何蠢笨,可人家的言下之意可不是送钱来了?店小二心里微微一喜,连忙弯腰堆笑道:“有……有……要几间有几间,不知几位爷何时入宿呀?”
腰间悬剑的壮年男子,回头瞥了眼车厢,车门关闭着,蓝色的车帘子平静如水,不过一息,车帘子微微一动,车门向内敞开,蓝色布帘被人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庞。
站立在门扉边上的店小二,在见到布帘后方的年轻面孔后,立即失声赞叹了一句,“好美的男子!”
担任车夫的魁梧男子,听闻了身后车厢的动静后,立即回过身子,见到了那位面容俊美的年轻人,立即开口说道:“少……”
魁梧男子见到年轻人伸出手掌,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魁梧男子灵机一转,道:“公子,我们今夜在此住店?”
面容俊美的年轻人微微讶异地看了眼魁梧男子,心想这傻大个的脑子咋突然这么灵光了?
他点点头,然后看向屋檐下的那位店小二,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小二,你们这可还有八间客房?”
被马车上的男子容貌所折服的店小二一脸愕然,仿佛充耳未闻。
担任车夫的魁梧男子立即扯嗓子高喝一声,道:“喂!问你话呢!还做不做生意了?”
店小二被这大嗓门一阵干嚎,立即回过神来,唯唯诺诺道:“有的……八间客房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从酒楼内走出了一位体型胖硕的男子,看其装束约莫是这间酒楼的掌柜,他步行到了店小二的身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他对店小二先前的失神做以责怪。
之后,他又看向屋檐外的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位整张脸露出车厢的俊美年轻人上面,他立即对此人拱手赔笑道:“这位公子别说是八间客房了,就算是要十间,小的也能给公子几个腾出空房来。”
面容俊美的年轻公子哥,低了低眉,在心中计较了一番,这才说道:“那劳烦掌柜的安排人将我们的马匹喂养洗漱一番,银钱明天一早与住宿、打尖的费用一同结账。”
年至中年的发福掌柜,在听闻了年轻公子哥的言语后,一脸的喜色,立即扭头看向身边的店小二,大声叮嘱道:“你小子待会儿勤快点,可别委屈了公子的宝马,否则到时候看我不狠狠收拾你一顿。”
店小二低下头,唯唯诺诺。
掌柜的回过头,又是一张赔笑脸,他站到路边,让出了正门的主道,伸出一手,弯腰恭请道:“公子,里边请。”
却见马车上的那位年轻公子哥,一手放下了布帘,稍过片刻,布帘被一柄油纸伞掀起,接着就见到这位年轻的公子哥撑开了伞,钻出了车厢,不过他也没急着下车,而是站在马车的边上,一手持伞,一手掀起帘子,等到车厢里边钻出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他才将帘子放下。
耄耋老人在车厢外微微站直了些身子,浑浊的老眼四下里扫荡一圈,不知是看路人,还是看满街的淅沥雨水,只见他面无表情,嗓音沙哑道:“孙小子,你觉着地上的水,干不干净?”
被称作是“孙小子”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道:“万爷爷,这水掉到了地上,自然是脏的。”
耄耋老人抬头看了眼身边这位持伞年轻人的面孔,呵呵笑道:“那你觉着这地上的水,与天上的雨比起来,谁更干净一些?”
孙姓年轻人微微蹙眉,道:“依我看来,定是那天上的雨水更为干净。”
耄耋老人点点头,语气平淡道:“依你的意思是‘落地为脏’……”
年轻人不可置否道:“我曾听雅儿姐说起过,说是在医书中有种药引子,被称为‘无根水’,此水又被称之为天水。泛指一切从天上落下的水,如雨、雪、霜、露等,依我看来,能用作药引的天上无根水自然要更干净一些。”
耄耋老人再次点头,道:“在理。”
不一会儿,他又道:“那你说,湖泊之水与地面之水比起来,哪处更脏一些?”
年轻人思忖了片刻,无奈苦笑道:“这我就说不来了,感觉上两者一样脏,可说不上来谁更脏一些。”
耄耋老人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就当是老头子我闲来无事,随口那么一问,你可不要记挂在心上。”
年轻人点点头,默不做声。
其余人等,那五位蓑笠男女,包括马车的车夫在内,一干人都早早站在了地上,只不过马车上的这对看上去像是爷孙的两人还没有走进酒楼,所以他们也只好继续呆在雨中。
“肖汉,搭把手。”
年轻人轻唤了车夫一声,然后便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了他。
车夫接过了油纸伞,高高举起,等到自家公子将老人搀扶下了马车,这才将油纸伞递还给年轻人。
从出门开始,始终站在屋外的店掌柜与店小二,一直侯在一边,对先前爷孙两人在马车上的那一番对话,他们也只当是老人家的牢骚话,没有往心里去,全当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了便忘。
只不过,当那位撑伞的年轻公子哥走进之后,掌柜的没来由地多打量了他几眼,只觉着此等面相阴柔的公子哥,莫不是市井相传的男子女相?
就在收起油纸伞的年轻人,搀扶着耄耋老人走进了屋檐,刚要跨步走入门槛时,他忽然听到一旁的中年掌柜小声询问道:“公子稍等,小的冒昧问一句,公子姓甚名甚,年岁几许,可曾婚配?”
年轻公子哥扭过身,微微一笑道:“掌柜的可是要替在下做媒,或是膝下有女初长成,要嫁与在下?”
被人一语戳中心事,饶是已至中年的店掌柜,仍是老脸一红,尴尬笑道:“小的确有此意。”
年轻公子哥抱歉一笑,“实在不好意思,让掌柜的费心了。在下已有家室……”
见店掌柜欲要开口,一副犹不罢休的模样,年轻公子哥轻笑着补充道:“在下并无纳妾的打算,不劳掌柜的费心。”
听闻此言,中年掌柜只好低下头,喟叹一声,就此作罢。
只不过在这位年轻公子哥进屋之前,留下了“孙骆涯”三个字,这让店掌柜有些惊喜,心想着只要肯说出名字,那就一定还有戏。
就在此时,酒楼内忽然响起一阵豪放的娇笑声,声音嘹亮,充斥着整座酒楼。
店掌柜下意识地伸手一拍脑门,心说道:“凉了。”
那位刚刚跑入雨中,领着五名骑手及一位车夫,就要走向酒楼后边马厩的店小二,在听闻酒楼中响起的那阵豪放笑声时,心中难免对先前掌柜的“做媒”言语有些感触,心有戚戚然道:“家中有女初长成,相貌当得倾城女,奈何笑声猛如雷,哪位男子胆敢娶?惜哉、惜哉,空有一身好皮囊,却生一腔狮虎嗓。幸哉、幸哉,此女并非我良人,不如梦睡周公女。”
一语唱罢,店小二立即干嚎了一声“哎呦”,他低头一瞧,只见地上有一只布鞋子倾倒在地。
与此同时,他的耳后就传来了店掌柜的喝骂声,“就你有文化,就你会念诗,看老子我不一鞋子抽死你……”
店小二不等那人说完,头也不回,撒腿就往雨中跑。
第234章 小二,上酒!()
孙骆涯刚一脚跨进酒楼的门槛,就听见了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听声音是女子发出的,可这笑声却不似女子该有的那般……豪气?
若是嗓音再粗犷一些,那给人的感觉便是一位粗鲁的莽夫在放肆大笑了。
顺着笑声的源头看去,只见在小言欢楼二楼的木制围栏处,一位约莫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此时正双手叉腰,仰头放肆大笑。
女子一袭浅黄色齐胸襦裙,青丝在头顶的两端盘起如丸子,额间偶有青丝垂髫,真个窈窕淑女也。只不过如此邻家女孩的装扮之下,却是有一颗汉子的豪迈心肝。
少女一阵大笑过后,抬起一臂,伸出一指指向正从门口走进来的一老一少,大放厥词道:“何方歹人,竟敢夜闯本女侠的酒楼!”
正是幽州料事斎的斎主万事通的耄耋老人,在抬头见到少女一副嫉恶如仇、大义凌然的模样,当下也不气恼,反而是眯起眼,朝那位“女侠”抱了抱拳,微笑道:“老夫区区一介草民,今夜造访贵店,只求吃住歇息一晚,多有叨扰,还望女侠见谅则个。”
自称“女侠”的少女,放下直指的手臂,改为双臂环胸,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故作老沉的点点头,“嗯……不错不错……本女侠见你如此真诚实意,也不像是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教中人,今夜本女侠便大发慈悲,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在本店暂住一晚。”
万事通万老爷子一脸堆笑,朝这位少女象征性地拱了拱手,道:“女侠明鉴!只是我等远道而来,手头银钱紧张,女侠可否施舍一份薄面,给老夫几个减免些银子?”
被人家一口一个女侠的叫着,少女的心中已是过足了当女侠的瘾子,头脑一热,当即一手轻拍腰间那柄以红绳系挂着的木剑,豪气干云道:“本女侠许诺,尔等一切吃住费用全都记在本女侠的账上!”
万事通朝那位面容稚嫩可爱的少女抱拳感谢道:“老夫在此先行谢过女侠的恩赐!”
少女立即摆了摆手,一副老气横秋地说道:“哎,小事、小事,咱都是江湖中人,这点小事何必挂齿?这位大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万事通呵呵笑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一旁的孙骆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对于万事通老爷子罕见的玩闹心性并没有感到多少讶异,反而是对那位年纪轻轻,便已相貌不俗的少女略显惊讶。
大唐王朝是以胖为美,当然,这里的胖不是指肥胖,而是丰腴,是体态丰满的意思。不论是孙雅儿也好,曲红莲也罢,两位女子皆是丰腴体态,最为大唐男子所爱。
可一般而言,这类女子的体态会在十八芳龄之后才会发育如此,可如酒楼中这般年芳十六,却已是相貌不俗,体态丰腴的少女实在罕见。
然而,最令孙骆涯感觉惊奇的,还是少女腰间以红绳系挂着的木剑。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在大宋王朝,才女遍地皆是。
但在重武轻文的大唐王朝,才女并不多见。反倒是如牛亦以及时含风这类江湖女侠,则是多不胜数。
孙骆涯见过天清峰的仙子掌门单仙童,她可是地道的仙子女侠了。一人一剑,游历江湖。
虽然她当时因为修习了祖师爷历代相传的掌门心法,使得自己的经脉出现了问题,致使经脉堵塞,真气运行不畅。
但不得不说,当孙骆涯第一次见到那位年龄比自己都要稍大上一些的女子剑客时,着实是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
反观这位孤身站在酒楼二楼围栏处的少女,孙骆涯可以肯定,若是此女能与单仙童一样,早早地拜入山门,习武练剑,日后保不齐是第二个仙子剑客了。
世间许多女子,都是在十八芳龄之后,容貌才会逐渐长开,变得愈发好看。可如少女这般年纪轻轻,便已相貌不俗的存在,随着年龄的增加,只会长得愈发明艳动人。
孙骆涯站在万老爷子的身边,始终一言不发,不过在老爷子与少女结束谈话后,他也就陪同万老爷子近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酒楼二楼围栏处的少女脸色蓦然一变,转身便跑,完全没了先前的“女侠”风范,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酒楼的店掌柜,从外边走了进来,自然是见到了正对面苍惶逃窜的倩影。对此,已至中年的店掌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着今夜这桩子买卖算是打水漂了。
一想到八间客房,以及八人的酒水吃食,店掌柜一脸的欲哭无泪。白花花的银子可都凭空飞走了,事后自家媳妇若是追究下来,一切的过错又都会算在他的头上,一想到晚上睡觉前,说不准自家媳妇除了数落打骂他一通,指不定他连床榻都碰不着,又得打地铺了。
掌柜的唉声叹了一气,孤身来到那两位爷孙的身旁,刚要躬身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吃食,却听那位耄耋老者哈哈笑道:“掌柜的且放宽心,先前我与令嫒的言语当不得真,全当玩笑话便是。您该收我们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我们一颗铜板都不会少给的。”
中年掌柜一脸的感激涕零,就差真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出来了。
孙骆涯见这位中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