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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张赖子,欺人欺到我岩上村来了!”
说着就朝张氏父子打将过去!
她们也不打别人,只追着那张氏父子两人,边打边骂道:“偷鸡的叫驴子整天没个正行,除了打婆娘、卖女儿,还敢腆着*脸镇日里哪里有缝哪里钻,今日竟敢钻到我岩上村来,定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柱子傻了,没几下就被挤到了外面,插不进手去。
那些跟来帮忙的人也傻了,就见一群老娘们儿跟虎狼似的凶猛,打得张氏父子一边痛叫一边满地乱跑!
第七百五十章 有生就有死,生死轮回()
听到大乌鸦口出人言,柱子麻木地划了几下桨,将船靠到了岸边。
不用他叫唤,张大丫的鬼魂已经从船舱里飘了出来,又飘下船。然后就见那大乌鸦抖了抖羽毛,落地变作一个黑面黑袍的男子,手中锁链一甩,便将张大丫套住了,拉着就走!
“诶!”
柱子迟疑地喊了一声,对方脚下一顿,语气带着凶恶:“干嘛!”
柱子害怕地退了退,但满腔的疑惑让他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大、大哥,你要把张家姐姐带到哪里去?”
大乌鸦变的黑袍男子不耐烦地把锁链抖得哗啦啦直响:“她既是自戕的,死后便不用过奈何桥,直接送到枉死城关押,等着原定的阳寿耗尽,且把怨气消磨干净,才能去投胎。”
柱子听得又是奈何桥,又是枉死城的,心中更是恐惧,抖颤着声音问道:“这这这里莫非是阴曹地府?”
“哈哈哈,果是个新来的!等你多来几趟,就知道这里是哪啦。”
黑袍男子大笑出声,柱子却是大惊失声:“我还要到这里来?”
“啧!你既已被选为摆渡人,接引亡者的差事自然要一直做下去。这可是件积大功德的事,想想吧,你这也算是送人入轮回了。”
柱子嗫嚅道:“我……我……不干这差事行不行?”
对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这一说,忽然叫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事!”
他大袖一甩,便见一道黑光飞了过来,落到了柱子手上。
却是面乌沉沉的木牌,一到手上,柱子便觉得身上涌起一股暖意,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将他罩住,将带着腥气的阴风隔绝于外,身上那种冰寒蚀骨的阴冷也被驱散了不少。
“这是你行走于阴间的身份令牌,有此令牌在身,才不会被误认为孤魂野鬼,再将你抓起来,所以切莫丢失!生人,不要在此久留,速速离去。”
说完这段话,黑袍男子已扯着张大丫的鬼魂远去了,不多时身影便融入了茫茫大雾中不见。
柱子隐约见到临去之时,那一直跟个木桩子一样无知无觉的张大丫曾朝他望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握着木牌,柱子依然感到茫然,可惜黑袍男子早已消失无踪。身下的船在这时微微一震,慢慢调转了头,往来时的路回去了。
之前因为心神不宁,所以他也没敢仔细看周围,此时他镇定下来,才发现脚下波澜不兴的河水是近乎黑色的血色,河两岸那些庞大的黑影全是一座座高墙围筑的四方城池,一些诡异黑影在雾中影影绰绰,偶尔还有让人脊背发凉的鬼哭从中传出。
直到河水重新翻涌起浪花,船身开始颠簸,柱子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怒龙河上。
天空阴云散退,一轮弯弯的新月高挂于头顶,距离他从春花婶家出来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
柱子几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但手中的乌木牌却沉甸甸地提醒他,他的的确确刚去阴曹地府走了一趟!
此后几日,柱子便有些心不在焉,显得心事重重的,来坐船的乡人们还以为他是在为张氏父子的闹事心烦,纷纷出口安慰。
柱子有苦说不出,也只能罢了。
第二次见到鬼魂是在半个月后,岩上村有一户姓杜的人家中老人去了,他还去随了份礼,等坐完席踏着月色回到岸边,就见那死了的老头也立在了拴船的木桩子旁。
一回生,二回熟,柱子这一次不再那么害怕,在远处观察了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
杜老头是寿终正寝,所以除了身体跟影子一样虚外,容貌看去倒与生前一般无二。见到他,昏昏沉沉的老头慢慢抬起了头,慢悠悠地说道:“哦……是……柱子啊……”
每个字拖得老长,含糊不清,感觉阴森森的。
柱子心情十分复杂,好一会儿才开口回道:“您老要不先进船里坐着?”
杜老头以极慢的速度摇了下头:“没……到……时辰。”
柱子暗暗松口气:太好了!不用长时间与鬼魂同处一船了。
他躲进船舱,时不时望一眼岸边,等某次再回头时,发现杜老头身后竟然又站了一位!
柱子一惊,探出头去,然后就被吓得重新跌回了舱内!
只见那新来的鬼魂一身的衣裳几乎被撕成了布条,脸上也被砍了好几刀,黏稠的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
这时候,又一个鬼魂来了,这个却是满脸凶相,身上有好几个血窟窿。
两只鬼魂到了一块,立刻从木呆呆的状态变得凶厉,彼此仇恨地瞪视,剑拔弩张地随时都能打起来!
这两人面貌都很生,看上去不像是附近村落的村民。
好在这时大约是时辰到了,排在最前面的老头首先飘上了船,柱子赶忙让到舱外,见那两只鬼魂犹豫了片刻,终是没动手,也跟着飘了上来。
心惊胆颤地解开船绳,如果他注定摆脱不了摆渡人的职责,那么现在他只想快点把这些鬼魂送到地府去,交差了事。
重新到了那条死寂的大河中后,这次船未行多久,便停在岸边,两只手持长叉、青面獠牙的鬼差上船来,捉住那两个满身血迹的鬼魂就往下扯。
那两只魂再无凶色,一个吓得瑟瑟发抖,一个狂呼“冤枉”,终是被拖了下去。
柱子见此情形,有些忐忑地问道:“两位鬼差大哥,要把他们抓到哪儿去?”
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他一眼,厉声说道:“此二人生前盗窃钱财、敲诈勒索、谋财害命,又分赃不均互殴至死,均发到碓磨肉酱地狱受审。若罪属实,先受油釜滚烹之刑罚,再开瞠剐胸。受苦满日,转解第八殿,再发小狱,责问他罪!”
柱子吓得不敢再问,看着那两位长得极可怕的鬼差将人拖走了。
坐在舱里的杜老头幽幽说了一句:“要……做……好人啊……”
船继续前行,载着一人一魂,越过了那碓磨肉酱地狱,又越过了枉死城,前方出现了一座桥,桥边立着块大青石,石身上的字鲜红如血,最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早登彼岸”,另一面又有“三生石”字样。
一只只神色恍惚的鬼魂在桥边排成了长串,一位老婆婆正站在桥上,拿着汤分给众鬼。
柱子心道,这样的场景,那桥该是奈何桥了吧,而分汤的自然就是孟婆了。
“排好啦排好啦!”
一个举着白色棒子的鬼差正大喊着,把没站好的鬼魂推回队伍里,看到他们这船,立刻走到岸边:“奈何桥只收无怨无冤之魂。”
船慢慢靠了岸,杜老头从舱内飘出来,经过柱子身边时停了下,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了片刻清醒。
“柱子啊,我家孙儿最喜到河边游水,要劳烦你平日里多照看啰。”
柱子连忙点头答应:“杜爷爷,我知道了。”
“那好,我走了,谢谢你送我这一程。”
杜老头飘下船去,那鬼差招呼道:“过来这里。先照三生石,苦乐悲欢、笑泪债情,全都一笔勾销;再喝孟婆汤,忘却那前尘往事。过了这桥,便轮回去吧……”
柱子呆呆地站在船上,只见过桥后,有六条宽敞的大道延伸至远处,无数死魂挤挤挨挨,却悄无声息的,在这六条路上走着。
原来人死之后是这样的情形,那六条道连接的便是六道轮回吧?
此生已了,来生再续,生生不息,轮回往替。
……
从此,柱子便开始了真正的摆渡人生涯,白日渡生人过河,夜间渡死魂入地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不知渡了多少生人,也不知渡了多少死魂。
无论是过路的游人,还是熟悉的乡邻,有生便有死,死了便是一条船,由他送入地府,重新轮回。
其间所见所闻,或是跌宕起伏,或是百转千回;或是平平淡淡,或是肝肠寸断。种种经历,都化作感慨存于心中,于独处之时暗自咀嚼,化为自身的感悟。
柱子一共活了八十一岁,除却前面二十一年,做了整整六十年的摆渡人。等到大限到来的那一天,他依然坐在他的船上,听着怒龙河轰鸣的水声,神情平和安祥。
对于死亡,他已无畏惧。
天空那么高,那么远,柱子慢慢闭上眼睛,心里还想着不知等下会是谁来带他进入地府,不知自己又会被分到六道中的哪条道……
柱子死了。
……
他的容貌开始变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渐渐淡化,灰白的头发重新变成青丝,随着一声轻叹,已经停止起伏的胸口也再次开始跳动。
柳清欢,睁开了眼睛。
第七百五十三章()
浩瀚的东荒之海横无际涯,气象万千,在浮光跃金中,时有大鱼跃出水面,海鸟翔集,围绕着横空出世的三桑木欢悦地鸣叫。
粗壮的树干上没有半点分枝,更无一片树叶,下端屹立在波澜不息的海水之中,上端笔直地伸向苍穹,就像是一根顶天立地的擎天巨柱,雄伟壮丽、慑人心魂。释放出的浓郁的青色灵气已肉眼可见,如云蒸霞蔚般在海面上升腾弥漫,荡漾起伏间犹如仙妙之境,让人心驰神往、叹为观止。
远处的海天之间,有一线黑色的山影,那便是云梦泽的东华州。
少阳派的洪离大步流星而至,每一步下去便如雷鸣山崩,没几下就到了众人面前。
他仰视着三桑木,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惊,半天都没移开视线,难以置信地道:“神树三桑木!为何这里会有一棵三桑木……这是怎么回事?”
场面突然有了片刻的冷寂。
紫微剑阁的凌云性情冷淡,加上也是刚刚赶到,所以他也不知具体的情形。而空无则跟洪离向来不对盘,这时直接就装没听见。
鉴于上次不太友好的会面,柳清欢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仰望着三桑木,也没接话。
唯有云逸性情好些,笑着上前打招呼:“两位道友赶来得好快,你们没有看错,这确是一棵三桑木,刚刚成株不久。”
洪离的注意力终于从树干上移开,惊疑的目光在树下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当看到柳清欢时,他猛地顿了顿,用低沉得近乎嘶哑的声音道:
“你化神了!”
柳清欢笑了笑,拱手道:“是,多谢。”
虽然看对方的表情完全没有恭喜之意。
洪离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柳清欢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气氛有些僵硬,洪离、凌云二人此时显然也明白了,这棵三桑木与文始派有莫大的关系,且很可能与柳清欢这位新晋的化神修士关系甚大。
几人在树底站了会儿,云逸提议道:“要不,我们到上面看看?”
空无拍手笑道:“好啊,我十分好奇树顶是不是真的齐天了!”
四人便飞身而起,顺着三桑木笔直的树干向上去。
脚下的大海越来越远,起伏的云雾在身边缭绕,掠过一群群飞翔舞动的海鸟,随着越来越高,一行人也越来越震惊。
阴月血界有一株先天鬼桃树,但论及树木本身的大小,先天鬼桃树却是远远不及三桑木了。当然,这也与两棵神树自身的本质不同有关系。
先天鬼桃树屈蟠甚广,其枝间东北自开一道鬼门,连接阴阳,所以并不在树体本身有多大。而三桑木无枝无叶,传说中是做为撑天支柱的神木,自然是粗壮无比、高不可攀。
柳清欢攀着三桑木粗糙的树干往上升,心中却感慨万分。
白驹过隙,一晃眼已是数百年。
因年少时的好奇和莽撞,他进入曲殇沼泽一个未知的地底迷宫,宝物没找到一件,无意中却得到一株神树幼苗,在归不归点出其为三桑木之前,他甚至都不知自己丹田内的东西是什么。
此后,太南之地风障中与血冥殊死搏斗时的绝望救助,乌羽丘矿脉内的大杀四方,还有深潜入洗宝池底去取宝,共同谋划偷取先天鬼桃树的血桃……
过去种种回荡在眼前,然而从此以后,三桑木便独自成木,与他再无多少干系了……
“这怕是已有万仞了吧!”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