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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说起话来像叽叽喳喳的鸟儿,人一进院子便掀起一阵喧哗,扯着妈妈在那边问长问短。八岁的林易长得虎头虎脑,抢先跳进门来,一见林暮便眉开眼笑,撒腿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林暮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林易却好像全无所觉,只是兴奋地说:“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林暮没想到会蹦出这么一个热情过度的家伙,使劲把手抽回来,心里却咀嚼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被人抓走,失踪了两个月,附近的郡国都找遍了,凭咱们淮清侯府的势力都找不到,可不就以为你死了?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咱们又能一块玩儿了!”
林易说着,习惯性地又来抓林暮的胳膊,林暮一侧身躲开,几步退到一个角落里。他紧紧抿着嘴唇,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林易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劈开夜的天幕,让他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情,随之而来的便是弥漫全身上下的恐慌,一颗小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跳个不停。
失踪了两个月,那一定不是自己,只能是另一个孩子,一定是他们找不到那个孩子,却找到了自己,然后把自己错认成了他。大概是因为自己跟他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巧合的是他的妈妈也跟自己的妈妈一模一样,所以自己也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妈妈!
这就难怪妈妈比原来温柔可亲,难怪这里是豪门大户的宅院,难怪有这么多兄弟姐妹,难怪这些人都认识自己,他们只是把自己看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中间有着一系列他想不明白的巧合,可是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只是个替代品,是个冒牌货!
想明白了这一节,林暮不能不心慌意乱。所有亲切的笑容都看不见了,所有亲昵的话语也都听不见了,这些没有一样是给他的。他像是个不经意跑到别人家的小贼,被重重围困在一片奢华和亲热当中。这些都不属于他,他也并不想要这些。他想坦诚地告诉“妈妈”,他不是故意的,可好像已经迟了,他欺骗了“妈妈”,欺骗了这里的人,他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惩罚。可要是继续隐瞒下去,他又会像做贼一样惴惴不安,万一被人识破怎么办,万一那个孩子回来了怎么办?
镶嵌在墙壁上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照出林暮的一脸苍白。可怜的小孩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看着眼前林易诧异的面孔,对上“妈妈”瞧过来的问询目光,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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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深无忌()
一连两天,林暮没再叫三夫人一声妈妈。他没有坦白也不想继续隐瞒,而是选择了自认为更聪明的办法:找机会逃跑。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能要,他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妈妈身边。他想念妈妈,想念那个沉默而苍白的女人,那是生养自己的女人,哪怕她不怎么喜欢自己,可是开心的时候她也会对自己笑,那是真真正正对自己笑,而不像在这里,人们恭敬的言语和亲切的笑容其实都是给另一个孩子。
他寻找各种理由往外跑,但他发现跑出了宽敞得不像话的大院子,外面还有更大的一层院子。住惯了城市楼房的小小蜗居,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公园式的大宅院,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水榭芳汀,花草树木层层掩映,整个院子比他常去的公园还要大,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璎珞园。跟在林暮身边的丫鬟柳儿告诉他,这园子都是三夫人的,因为三夫人名字中间有一个“珞”字,所以取名璎珞。
可惜再漂亮的园子都关不住林暮想飞的心。他执意要去园子外面,可是等他百般央求之后被带出园门,却发现走进了另一座园子。一见是三夫人那边的少爷,两个看门的仆人毕恭毕敬接待了他们,并准备去通报园主人。原来这园子叫灵素苑,却是二夫人的住处。林暮生怕再遇到那个喜欢“动手动脚”的林易,急慌慌拉着柳儿退了出去。
两个夫人的居所就有这么大,那整座林家大院会有多大?怎么也相当于一座小城了吧?这么大的地方,林暮要想逃出去,还真要费一番手脚。
他仰起脸,愁眉不展地看着柳儿,问道:“柳儿姐姐,咱们家到底有多大呀?”
柳儿蹲下来,伸手给他整理着衣襟,说道:“具体多大我也说不清,不过肯定是临海三县最大的宅院了,就是在整个东亭郡,除了东亭侯府,也就数咱淮清侯府了。”
“哦。”林暮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其实却没怎么听明白,他只知道这里的父亲是什么淮清侯,林家一门双侯,封有整座东亭郡,淮清侯的封地都在海边,就是所谓临海三县。可是侯爷到底是个什么官,东亭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一点概念也没有,而且他也不想弄懂这些。有什么用呢?爹妈都不是自己的。
他又问:“柳儿姐姐,你想不想知道咱们侯府到底有多大?”
柳儿有点奇怪,也不知少爷挑动了哪根神经,总揪着侯府的面积不放,虽然不感兴趣,但她还是很配合地说道:“想呀。”
林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那我们去测一测。”
柳儿疑惑道:“怎么测?”
“我们绕着侯府外墙走一圈,数着走了多少步,就能估计出来了。”
柳儿一听,觉得确实有道理,不禁拍手道:“少爷不愧是少爷,真聪明!”
林暮腼腆地笑了笑,心想,可我不是你家的少爷呢,嘴里催促道:“那我们去吧?”
“好!”
柳儿心想,这也是个有意义的事儿,回头说给夫人听,夫人一定会夸少爷肯动脑筋,连带着也会夸自己,可是等等!这是要出侯府,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是不能出府去的,自己一开心差点忘了,要是再把少爷弄丢了自己十条命都不够赔的!所以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弯下腰,对林暮说道:“少爷,侯府太大,走一圈会累到的,不如我们让二福他们去量。”
二福是璎珞园里干杂活的仆人。林暮本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得了逞,正暗自高兴,却不想柳儿来了这一招,连忙摆手道:“我不累!”
可是柳儿已经走过去招呼林二福了。林暮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柳儿身后,因大人的说话不算数暗自腹诽。
两天以来,小小的林暮想尽了能想的办法,软磨硬泡地求柳儿带他出去,可是柳儿丝毫不肯让步。他原以为那个真正的少爷能够失踪,自己要想跑掉也不成问题,可谁知一点机会都没有,柳儿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想来是“妈妈”生怕孩子再次丢失,下了严防死守的命令,别说出侯府,就是想看一眼高墙外的天空都是奢望。
林暮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只能按捺着心底的不安,在侯府一天一天地熬下去。知道柳儿不肯带他出门,他也就不再到处乱晃了,赌气似地把自己关进书房。
书房是三夫人金珞华专为儿子准备的,内里陈列着两个大书架,几百本书每一本都是精挑细选,把书架塞得满满当当。
林暮踮着脚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好奇地打开翻看,发现书中文字跟自己学过的差不多,都是中文汉字,只是有很多未经简化的繁体字,不太认识,一页书磕磕绊绊勉强能读下来,但是有一半是要靠猜的。
他想起这个世界应该也有字典和词典,就站在椅子上挨个查看书架上的书名。果然不出意料,在书架最上面一层放着一本厚厚的大周字典。他喜不自胜,从椅子上下来,吃力地拖着椅子挪到书架面前,然后爬上椅子去拿那本字典,无奈个子实在太矮,站在椅子上也够不到,只好又踮起脚尖,刚刚碰到字典,椅子却重心不稳向旁边一歪,他便连人带书一起摔到地上,发出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声响。
守在书房外的柳儿第一时间就跑了进来,慌忙把小少爷从地上扶起,抱到椅子上,关切地问他哪里摔疼了没有。林暮的屁股被摔得生疼,但他还是把厚厚的字典抱在怀里,皱着小眉毛对柳儿摇了摇头。
他喜滋滋地将字典放在书桌上,打开来,却一下子傻了眼。这里使用的并不是他熟悉的拼音字母,而是一些很像日文片假名的古汉语拼音,他根本不会拼读。扭过头,见柳儿仍然站在一旁,他便指着书页里的一个字问道:“姐姐,这个要怎么拼?”
柳儿凑过去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少爷,我不识字。”
林暮这才知道,原来这里跟自己的世界不同,大人们也有不认识字的,这么说小孩子读书也可能迟一些,原本的那个少爷说不定还没学过认字。他心里一慌,生怕被瞧出自己认字,连忙把字典合上,跳下椅子,揉着依然有些酸痛的屁股叫道:“哎呦,我的屁股摔坏了!”
柳儿急忙弯下腰,给他小心翼翼地揉捏一通。林暮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子,小脸红红地问:“对了柳儿姐姐,是你把我找回侯府的吗?”
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到底是谁把我带回侯府的。他更想知道那个老爷爷去了哪儿,那个同来的小女孩去了哪儿,虽然暂时没可能逃走,可有些疑惑还是要一点一点解开的,只是他怕问错了什么,露出破绽。
“不是我,是夫人在山上找到昏迷不醒的少爷,把少爷抱回来的。”柳儿微笑着答道。
“哦。”林暮知道从柳儿这儿问不出什么了,那个老爷爷或许只跟“妈妈”接触过,也或许连“妈妈”都没见,早就不知下落了吧。他忽然想起最初的那个雨夜,对方明明说要带他来找妈妈。找妈妈找妈妈,难道找的就是这里的“妈妈”?
这个妈妈温柔善良千好万好,可她却是别人的妈妈。
林暮很不开心,又担心起自己的处境,蔫哒哒地抱起那本字典,准备把它塞到书架上,却听柳儿在一边说道:“少爷不用担心,夫人说让少爷休养几天,就要继续上识字课了,以少爷的聪明,用不了两年这些书就都能看懂了。”
林暮怔了一下。原来自己白担心了,真正的少爷也是一直在学字的,只是不知学到什么水平。过两天还要上识字课,这里的字这么繁杂,拼音这么古怪,到时候真会露出马脚的吧?他默默地把书塞回书架,心里又很是敲了一阵小鼓。
林暮有自己单独的卧室。璎珞园这么大,就算金珞华再生上十个八个的孩子,照样住的疏松宽敞。晚上一起用完了晚饭,林暮就一个劲儿喊困,早早地让柳儿带着回了自己卧室。他在尽力回避跟“妈妈”的接触,以至于他的饭也吃得很少。“妈妈”总是用柔柔的目光瞧着他,总在往他的碗里夹菜,饭后喜欢搂着他,在他耳边呢喃细语。这些都是他以前幻想过的,是每个正常的孩子都可以享受的温情,可他不敢接受。他不敢跟她叫妈妈,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匆匆地吃完了饭,他就跳下椅子,跑掉。
他觉得这样就不算欺骗,他没有欺骗这个温柔似水的“妈妈”,自己不是她的孩子,不能骗她。但是跑到自己的卧室里反锁上门,隔着门窗他会看到“妈妈”站在门外,静静地向这边望着,她会站很久很久,眼睛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林暮看着看着,鼻子就有些发酸,于是就跳到床上,拿被子囫囵地盖住自己。
这是个多么好的妈妈呀,她要真是自己的妈妈该有多幸福,拿什么他都不换。为什么自己不是她的儿子呢?想到她温柔的笑,想到她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他心里好难过好难过,觉得眼睛里湿湿热热的,抹一把,全是泪。
于是小小的林暮蒙着被子抽噎起来。他不敢大声的哭,只敢在被子底下抽泣,把所有声音都捂死在被子里。他太难过了,太压抑了,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让他恐慌,这里的妈妈如此温柔他却不能爱她,他害怕暴露害怕被当做骗子,他想要离开又不知道怎么离开,他想念妈妈却不知怎么才能回家,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自己承受着,可他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他承受不住了他想哭。
他越哭越伤心,忽然意识到妈妈很可能不想再要他了,他一出生就是妈妈的灾难,一直以来都是妈妈的累赘,是她追求幸福的绊脚石。他离开了大概她反而会开心吧,自己在这里想念她她也许一点都不想念自己。
可是这里的妈妈需要自己,她的孩子丢了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她把自己当做了她的孩子。如果自己不爱她就没有人再爱她了,自己躲着她避着她只会让她伤心难过,他不想她伤心,他也想有个爱自己的妈妈,真正爱自己的妈妈!
林暮忽然掀开被子,一骨碌跳下床,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清冷的月光照着窗外幽幽的草树,“妈妈”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