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诗桃突然缓步出列,行了一礼说道:“奴婢诗桃,对读书写字也略懂一些。”祝嬷嬷目光聚集她身上,见她娥眉青黛,口如樱桃,一双杏眼楚楚动人,身上的金粉色襦裙轻飘若仙,确是唐府媵女中的第一美人。
荔姑巴不得有别的媵女出列,挡一挡宫里的势头,忙命诗桃读一读那幅行草书,诗桃弯眉一笑,随即读道:“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
这是《孟子》中的一段,“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众女瞪着那些弯钩的行草字迹,即便听得耳熟,却一个字也不认得。
诗桃一读完,荔姑随即转头对祝嬷嬷询问道:“这唐府来的姑娘,算是才貌双全了,嬷嬷看她如何?”
祝嬷嬷不动声色打量诗桃,半晌不说一句话。众女忍不住左看看霞婉,右看看诗桃,一个优雅脱俗,一个艳丽娇媚,二人春花秋菊各有美处。
“嗯!”祝嬷嬷微眯的双目一睁,不紧不慢说道:“老身看这诗桃,声音不及霞婉,姿容也不端庄,眉眼还透着一股媚气,苏大人怕是不喜欢。”略一沉吟,挑眉说道:“诗桃定为中品,去偏屋伺候,记写宅中贵重摆设,各样物件名称数量逐一写清,日后备嬷嬷查验。”
诗桃虽觉委屈,却也无奈,只得苦笑一下,谢了恩退下去。
紫宁忽地想起,蔓珠一进东苑就认出垂花门上的“清霜苑”三字,她大概认得这些行草书。连忙转头去看蔓珠,却见她低头垂目,似乎没打算出列。
紫宁暗暗心想:“穿越大晋国来,以前的聪明伶俐都用不上,单这些蝌蚪文似的篆字行书,全都不认得,更写不出一个字。想我寒窗苦读十几年,竟跟睁眼瞎一般,这可太伤人心了。”
史上晋国多出书法名流大家,对书法笔锋格调尤为看重,字迹中须得有一股法度韵味,个性与书法融会贯通,才算是一个会写字的人。
紫宁心里清楚,如果让她拿毛笔写字,比母鸡爪划土还难看。不禁哀叹一番,暗自骂道:“古人传的什么瞎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哪有这一回事!宁儿啊宁儿,你这些年的书竟读到猪身上了,连自家汉字也不会写!”
心里烦闷不已,转头看身边的绿环,见她扁嘴瞪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忽地低声叹道:“宁儿,读书写字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若让我学刺绣或许还成,学写字,那真要难为死人!”
香桂悄声说道:“就是,就是,大晋国女子一不做官,二不去外头当差,读书写字都无用。咱们媵女一生与书卷无缘,也不妨碍过日子,谁又去费力学这些?嬷嬷也真奇怪,不选绝色姿容的做上品,却选读书写字的!”
这时祝嬷嬷命媵女将戴的荷包帕子拿出来,让婆子挨个查看刺绣针线。总共选了三个媵女,针线活做的好,记下了名字,一并列为中品。香桂和蔓珠被选上,另一个是霜雁。
祝嬷嬷瞅一瞅荔姑,大有深意地笑道:“王府出来的媵女针线好,往后这几个中品的,专为苏大人缝制贴身香袋穗子,若苏大人用得着,她们便辛苦一些。”
荔姑连连点头,说道:“上品中品的姑娘们,尽心伺候大人,月钱份例也优厚一些。”
除了她们以外,其余的媵女列为下品,按规矩不能亲近大人。祝嬷嬷将剩余的媵女挨个过眼,容貌秀丽的指派后进院子去住,紫宁和绿环等人都在其中。
祝嬷嬷安排分派完毕,目露冷漠地说道:“这些狐媚子一样的东西,既不会读书认字,又不懂缝针刺绣,平日闲着也是惹是生非,变着法引诱大人。将她们派去**,没有苏大人的召命,谁也不准踏进前院子!”
说完命媵女各自回房去。紫宁和绿环满怀心事,低头抱着小包袱,跟随一群下品媵女身后,从穿廊一路走到四进院。
最后一进的院子,周围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竹子,前后连起来成一片墨绿竹林。南北通透的一排大房子,又分隔出一间间的屋子,下品媵女搬进这些屋里,跟那些干杂活丫鬟婆子只隔一道堂屋。
众女纷纷抱怨,她们的地位与霞婉相差太多,一见这里幽静无人,更觉得甚不如意。后进院子离正堂屋最远,苏大人不来看一眼,她们便永无得宠的机遇。
紫宁和绿环住的屋子最偏僻,后房东头的一角,用花篱笆挡一个小小的方形天井院子,只有两间屋子。两人住其中一间,另外一间是宫中的两名媵女住。花篱笆像一个半扇的屏风,隔开一个幽静的空间,另一边连着外头大院子,从篱笆里向外看去,景物一览无遗。
紫宁绕过花篱笆,一进小院子,抬眼四处打量,院边是一道来往的穿廊,外头种了许多翠竹子,婆娑摇晃的绿叶,发出簌簌的细碎声响,忍不住喜道:“这里景致幽雅安静,以后可自称为竹君子了。竹叶四季青翠,无论风雨晴日都别有一番韵味。”
双手提着包袱,“吱嘎”推开陈旧的屋门,刚一跨过门槛,见屋里有两扇宽窗,雕花窗棂上新糊一层半透光的青纱幔,通风又宁谧。忍不住闭眼深嗅了一下,欢喜道:“绿环,你快看,这屋子通透,光线也好,还有一股好闻的竹子香味呢。”霎时把下品媵女的事抛到脑后。
屋内颇为宽敞宁静,两张矮床榻并成一排,用雕花榻架的纱织幔帐隔开,榻前摆放梳妆案和衣箱子。一张方形矮桌摆在屋中间的地席上,桌上茶碗水壶灯台香炉一应俱全,收拾的整洁干净。————
第44章 庭院()
两人住一间屋里并不拥挤,陈设也比想象中更好一些,绿环目光四顾,点一点头,说道:“这里太好了,比咱们以前大院住的屋子还敞亮。”两扇屋门敞开着,暖暖的午后斜阳从外面照进来,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一片光影。
床榻在屋子最里边,紧挨一排大窗子。窗外种了一片密密的蔷薇花,都打着结结实实的骨朵。
收拾完了东西,紫宁挨窗子坐下,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棂一看出去,心情不禁愉悦起来,忍不住说道:“竟有这些好看的蔷薇花,待五月一到便肆意绽放,定是一整树的花开。绿环,这里的美景真好,当媵女也并不可怕。管那苏大人有多老,咱们只过自己的畅快日子。”
绿环将包袱里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叠得整齐放进衣箱子里。紫宁招呼绿环一起坐下,两人依在床榻边上,眼睛看向窗外,只见一群小丫鬟在井边提水,也有洗衣服晾晒的婆子,赶鸡洗菜杀鱼的厨娘,各人说说笑笑,一幅忙碌热闹的景象。
两人对视一笑,绿环脸上露出欣慰,说道:“原以为咱们这东后房是冷宫一般,原来竟有这么多好景致。人也多,还热闹,咱们竟捡了个好地方。”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庭院里一个身穿宫衣的少女正晒衣服。紫宁认得她叫姚儿,从宫里来的,跟另一个媵女住一起。姚儿往屋内瞥一眼,见她两人在榻上收拾东西,便又转过头去。
绿环朝紫宁努一努嘴,低声说道:“她偷听我们说话,我去关上门。”待要起身,却被紫宁拉住,说道:“我们行得正,不怕别人偷听什么。你若去关门,倒显得我们小气了。”绿环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向屋外晾晒衣裳的姚儿看一眼,不再理会她。
紫宁对着铜镜,将头发重挽了一遍,更显姿容秀丽清亮,一双眸子乌黑灵动,笑意盈盈,露出细白的贝齿。绿环凝住目光,歪着头看她,忍不住叹道:“住这边自在倒是好的,只是不能时常与香桂姐姐、蔓珠妹妹相聚。还有宁儿你,这般的模样人才,荒废在这后园子里,没人看见赏识,多可惜呢。”说着紧紧蹙眉,见紫宁相貌和手艺好,却白白在这耗费一辈子。又想到她自己,也跟紫宁同样遭遇,不由暗自感伤。
紫宁眼眸一闪,抬手拨弄一串青铜雕花风铃,一阵“叮铃铃”的脆响,她淡淡笑道:“懂得藏拙才是福气,若是显山露水,即便得宠,也成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往后这院子里,日子还长着呢。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绿环目露疑惑,颇为不解地问道:“宁儿,你也要争宠吗,你的心里……不想他了吗?”
紫宁转眸一笑,拉住绿环的手,正色说道:“靠美貌得宠是下乘的,我靠煮饭的手艺,取得苏大人的赏识,才有可能进宫去。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不愿这辈子见不到他。”
敞开的屋门外,青石地上的光影晃动一下,突然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好一个懂得藏拙,又说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荔姑大概不晓得,这**院里埋没了一位才女!”
紫宁和绿环惊愕对视一眼,连忙起身下榻,走到门口一看,见身穿鹅黄宫娥裙装的姚儿在院子站着,冷冷地望着她们。
绿环有些愠怒,朝她横了一眼,不满地说道:“我们说话,你为何要偷听?”
姚儿抬手将衣裳搭到竹竿上,转头看向她们,哼声说道:“若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为何怕人偷听?这院子任谁都能来的,你们若是胆小,就该关起门窗,悄悄去说私密话!”
绿环气得嘟起嘴,还要反驳,被紫宁一把拦住,她转头打量姚儿,见她生得白净秀气,双肩微耸,弱不经风的模样,脸庞却笼着一层微怒的怨气。
紫宁上前一步,正色说道:“我们说的话不怕人听。原本咱们住一个院子,又是近邻,往后大家在一起热闹就罢。你若不喜欢,只当没看见我们,也不必夹枪带棒地讥讽。”
姚儿脸上一红,怀中仍是抱着一件衣裳,低头垂目,看了半晌,将衣裳用力一抖,说道:“谁有闲工夫讥讽你们?荔姑刚刚嘱咐过,来此地做媵女,彼此之间称呼姑娘,若再有人唤姐姐妹妹的,必要重重受罚,我不过提醒你们而已。”
紫宁看了绿环一眼,转眸莞尔笑道:“原来是说这个,往后我们自当小心,要说香桂姑娘、蔓珠姑娘才对,倒多谢你的提醒。”
姚儿将衣裳搭在竹竿上,忽觉不妥又拿下来,目光盯在衣裳上,却不看紫宁她们,自语说道:“这好姐姐好妹妹的称呼,是我们这等下品媵女担不起的,只有原配夫人和妾室才称得上。你即便懂得藏拙,窝在这里头的人,也都一样的结局,就算比别人灵巧些,又能如何?”
一番话说完,她面色微微涨红,神色却冷厉起来,把怀里的衣裳用力一卷,眼圈瞬间红了。自顾自气恼道:“都是从宫里来的,相貌针线能差多少?霞婉是上品媵女,进了书房伺候,人人都羡慕她。我却来后屋洗刷器皿,谁晓得一个地方来的,竟有这样的分别!”
紫宁惊愕听她的一番话,见她满眼泪水突然滚落,知晓心里难过,连忙走到跟前,温和说道:“姐姐妹妹是称呼,品级名位也一样是称呼。不让咱们喊姐妹,就改为姑娘罢了,只在心里仍当做姐妹。霞婉住前院大正房,尽是一片花团锦簇,咱们虽住后房,衬着一片竹树淡雅清新,反倒安静些。可见房屋景致因势而造,花红柳绿各有各的好,又何来贵贱之分?”
心里顿时怜悯姚儿,刚从深宫中出来,转眼进了笼子一般的东苑,一辈子都跳不出高墙,比别人更可悲可叹。
姚儿沉默不语,听紫宁说完,挤出一个苦笑,用力将泪珠擦尽,冷声说道:“紫宁姑娘好学问,我倒不以为然!”将衣裳一股脑搭在院中的横竹竿上,分摊开晾晒,随后转身离开院子。
她的背影行在空荡狭长的穿廊中,如同飘摇而去的一片纤弱柳叶,渐渐黯淡隐去,被彩色雕梁朱柱的华光遮盖,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绿环在屋前扶着门边,看一看她的背影,半晌说道:“姚儿真是奇怪,你说话那样客气,她却是不肯领情,宫里来的人都是这样傲气么?”
紫宁心中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涌起苦涩的味道久久不去。摇头道:“她心中早已领了我的情,只是脸上不露出来罢了。”看着决绝离去的姚儿,就如同看见自己的影子一般。
缓缓自语说道:“这样的女子,即便做下品媵女,仍是倔强,保留她的骄傲和刚烈,哪怕身份卑微也好。既是心高气傲,便受不得半点委屈,自认是举世无双的一件精瓷,却被胡乱堆放陈仓旧库中。这种不遇不见的滋味,又有多少人真正尝过。”
绿环一脚跨出门槛,上前拉住紫宁的手,感伤地说道:“你好心同情姚儿,却忘记咱们也是一样的可怜。以后说话要防着些,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露出来。”
紫宁看向院外,见姚儿的身影从穿廊转弯消失,低头抿一抿嘴,眼中含着闪闪的湿气,忍不住呜咽道:“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