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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方家之事……确实是不大光彩的。
只是那些事情原本应该被上京明令禁止传播,如今也不应该有人知晓才是。
却不知那位欧阳靖通过什么法子知晓了。
改不掉的是骨子里的低贱?
一阵愤怒的情绪油然而生。
就因为过去的那件事情……如今的他就应当遭受如此屈辱不成?
就因为他姓方,就注定背负那等罪名不成?
当年之事本应当身死,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如今——
方士却是不愿再遭受过去的屈辱。
成王败寇只留过去,如今胜负——却是尚未可知。
伸手从怀中拿出那张纸,摊开。
便见上面字迹显现。
只是看了上面内容,反倒让方士心里暗松一口气。
看上面的内容还算正常。
儒门六艺,便以其中的“画”作为主题,各自作画一幅,请专人评鉴。
至于请的人,却是来自不同各个不同州的五位大儒。
在纸上还记下了五位大儒的名字。
方士自然是对那五位大儒极为放心,因为看上面五人姓名,起码有过半数都是隐居各个书院,甚至还有一人对当朝宰辅颇有微词,让方士都有些奇怪,竟是将那人请来。
文者赌斗,不见刀剑。
上面还明确写了不准携带任何刀剑。
自然也得穿着体面一些。
而赌斗的时间——却是在三天后。
仅他与家仆二人,以及几位临时请来的读书人。
也写了方士可以带人前去。
“欧阳靖……你既要这天书,又怎知天书早已毁去……”
“若是我胜了,倒也平白得了好处,有了那点声望,此番大考定是能榜上有名,但若是败了……将这子虚乌有之物交出去,也不过是损失了名声,只是败了之后,去上京也渺茫了……”
原本不过是打算借着名声闯出一片天,结果却突生波折。
只是若此番挨过去,也是不小的机缘。
“小白……”
心有所感,却是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只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才想起来小白已经离开,也不知是否真的要在那边等上一夜来验证那碗豆腐花是否真如传闻一般好吃。
虽然时间尚早。
但方士却是无暇看书。
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虚,便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想。
作画虽非他擅长。
但也并非没有机会胜出,比如……有人比他画得更丑,便是了。
……
正是夜里。
吹熄了灯烛便要水下,却是忽闻外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便见高升的身影。
臃肿的脸上一片潮红。
却是穿着粗气,应该不是从住所赶来。
因为两人住的地方挨得很近,那么点路不至于让他如此疲惫。
“高兄你这是……”
“方……方兄快,快让咱进去歇歇脚,实在是累坏了……”
“……高兄请。”
虽不知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方士自然也没有拒绝让他进来的理由。
便将他引入房间,合上门。
高升径自倒了杯水,猛灌入口。
却是长叹一声。
“方兄你可瞒得咱好苦。”
“在下并没有什么瞒着……”
“青州方家,可对?”
青州方家。
四字几乎让方士窒息。
但他还是镇静地在桌旁坐下。
颇为随意地问着。
“高兄……知道些什么?”
“自然是全部!”高升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方士,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虽然你与那欧阳靖没有明说,但咱还是有手段查到些东西。”
第96章 梦里相思,梦外人(续)()
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方士在听到高升所言后不多时,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
虽不知高家到底有几分力量,但从他口中说出的只言片语,自然也清楚高升究竟了解到什么地步。
他只是有些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或许对高升来说不过是听了便了事的故事。
但对方士来说……
却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
但他还是准备将一切都说出来,或许在奥体的心里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将过去的一切都说出来,便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自己心中的罪孽。
尽管他也不觉得这些可以被称作是罪孽。
“既然高兄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在下也自然不会多做隐瞒,但还请高兄答应在下……切莫将那些事情都说出去。”方士的面色变得凝重,他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隐隐颤抖着,“至于听了那些事情后高兄打算如何去做,也全凭高兄意愿,在下——绝不会有任何胁迫。”
高升却是面色微愠。
颇为不自在地冷笑着。
“方兄将咱当做什么人了,就算是这天塌下来,咱这嘴巴也比那铁公鸡的嘴巴牢靠。”
“如此……便多谢高兄了。”方士心中终于完全平复了下来,在说出第一句话的瞬间,却是一时连自己情绪都有些捉摸不透,似乎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简单地陈述着一件历时数年的旧事,“或许高兄已经知晓了,欧阳家本就起源于青州,而青州……在二十年前,曾有四大家。”
……
正是天下大乱。
先帝自裁以祭苍天,血染寝宫。
又上京群臣无首,便有六位皇子割据陈国六方作为六大藩属。
表面上等待着祖宗祠堂里的神官立下下一任国君,但事实上却早已摩拳擦掌地开始暗中较量。
青州,便是属于其中一位皇子手中。
那皇子是谁虽不清楚,但当初与那位皇子征战天下的将军总共有六位,其中四位正是出自青州,正有欧阳、方二家。
那皇子倒也是城府深沉,解决了其余两位皇子后,便开始坐山观虎斗,率领一众将士合纵各方。
最终与仅剩下来的另一位皇子对立。
当时两位皇子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祖宗祠堂里神官还未做出决断。
强闯上京恐生变故。
根据祖上传下来的典籍,这上京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就算是皇子——也无法在那里为所欲为。
便各自休战,只是立下字据,将陈国一分为二。
多出了一段太平的时间。
期间各家休养生息,方家迎娶了欧阳家的一位小姐。
只是好景不长,那位皇子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性子,派遣欧阳、方二家将士率领着一众兵士,长驱直入上京。
妄图以武力胁迫那位神官。
进去之后,却是杳无音信。
不论是皇子,还是进去的将士,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凭空消失了。
另一位皇子察觉个中蹊跷,却是觉得他的机会来了,便一举进入上京。
只是……
一道消失了。
三个月后陈国多了一位君主。
那君主却不是两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个。
甚至都不是皇族。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反对。
欧阳家那位将军成了宰辅。
从此欧阳搬入上京。
……
“凡是发动叛乱的家族都灭族了。”
“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甚至是一条狗都没有放过……青州那段时间死了很多人,据说刽子手砍头用的大刀都断了好几把,死去的人都没地方埋,许多曝尸荒野。”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好歹还是记着一些东西的,还在吃着饭呢,忽然有人闯入房间里把人抓了去,大哥试图反抗,结果却是一剑被斩了姓名……被关在牢房里,每天都有人被拉着送出去,那些送出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是眼睛一闭一睁,便是一个人没有了……”
说到这里,方士情绪终是变得沉重,语气也显得越发沙哑。
却是最终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过去将一切从他身边夺走。
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率领着部下踏足死地。
据说是被直接斩首,头颅至今还悬挂在城门之上。
他们被人称作是叛逆、国贼。
不论妇孺老幼一生都洗不净此等罪孽。
也自然知晓为他们安上这一罪名的,正是曾经的盟友,欧阳家的家主。
如今一国的宰辅!
高升听罢,却是轻咳一声。
“原来方兄当真是那方家遗孀,却不知如今又有何打算?可是杀上那上京……”
“怎么可能!”
方士苦笑。
报仇之言早已不再方士考虑之中。
在这天下大乱之中,他们也正适合贼之一字。
当年夺去他一切的那些人,或许都早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过去的记忆甚至都已经变得模糊,反倒是离开了那生死囚笼后的记忆无比清晰。
成王败寇,不过是如此。
他只想好好地活着,不再是作为方家子,而是作为方士。
好好地活下去。
“如今那欧阳靖以在下过去作为要挟,自然是不得不答应他的赌斗了。”方士长叹一声,也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水,“若是让青州的人知晓了获得天书认可之人竟是过去逆贼的后裔,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浪,现在也只盼能安然度过这一道难关。”
“方兄就没想过报仇?那可是一家数十口人命……”
“自己的命都来不及清算,又何来的闲情去替别人的命讨公道,报仇?呵……”
那段过去,让方士都生不出报仇的心思。
更何况如今的他,又哪里来的时间报仇。
自己还能活多久尚未可知。
“那欧阳靖无非是寻一个借口来解决在下,毕竟平白无故地出现一位姓方之人……却不知高兄又作何打算,听了在下所言,又如何想的?”
“咱可不和方兄来那点虚的,若是那欧阳靖要你的性命,便用钱将你买回来!”高升言之凿凿,一脸认真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是在开玩笑,“咱从小到大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就没有花钱解决不了的,到时候方兄就是咱的人了!”
第97章 梦里相思,梦外人(再续)()
高升的解释却是简单。
这世上从未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也不知他是当真如此认为,还是仅仅将其当做是一句玩笑话。
是夜,二人终是订好了计策。
高升寻那三位大儒,设法将他们买通。
而方士则苦练作画技巧,不论如何,起码不会被懂行的人看出门道。
如此……却是安心睡下。
……
却是同一片夜中。
三层阁楼里盘膝坐着一个怪人。
虽然只有孩童的身材,却是满脸白髯。
一袭青色道袍加身。
嘴巴张合间隐约有紫气吞吐,只是却安静得仿若没有呼吸。
他双目紧闭,不似生人
一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才合上嘴。
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丝微愠。
“何人?”
“老师,靖儿拜见。”门外声音恭敬,只是说完那句话后,外边的人便已经径自开了门,正是欧阳靖。
“靖儿吾徒……可是寻到了人?”那怪人喉间发出的声音沙哑,若是寻常地去听,应该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当年活下来的人……可成了祸患?”
“粗看之下,并未成为祸患。”欧阳靖垂袖低着头,脸上满是恭敬之色,“这些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应当也与他全然没有关系,那年从天牢中被带走的总共十五人,如今并未有一人成为威胁,只是……”
“既然没有威胁到如今的陈国,便放任他们去了吧。”沙哑的声音继续传来,显得平和。
“只是那方家后裔得了此处天书认可,盛名之下……若是让他去了上京,却是……”
“吾徒……世家兴衰切莫看得太重!”那怪人却是瞬间沉下了面孔,“就算是这一国更迭,也有半途夭折的时候……成了我徒弟,便是竖日为师让你亲手毁了欧阳家,你还不是必须得下得去手?上头好生之德,那方家子若是真有本事,倾覆了欧阳家又如何?”
“可是徒儿不服!”欧阳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眉头紧蹙在一起。
“何以不甘?那是人家的福缘。”
“徒儿约了那方士赌斗,赌注——便是他手里的莲华赋!”
房间里显得压抑,怪人闭上了眼睛。
只是呼吸声渐渐地式微。
欧阳靖虽不知面前之人在想些什么,但如今也只有等待,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面前之人是他来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