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呙炎一直认为能轻松面对父母的离去,也经常和父母谈论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在人间很少能看到身为儿子与父母谈论死,而且还能如此轻松。
很久以后呙炎隐隐感觉到,之所以要与父母谈论生死,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故意为止,刚开始他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一天他被告之父亲死了。
当时呙炎正在山上练功,师父领着一个人过来,那人呙炎并不认识以为只是师父新收的徒弟,刚好想要打趣师父一下,却发现呙元无的表情有些严肃。
在呙炎心中呙元无是一个潇洒之人,他是很羡慕师父的这种状态的,因此也很少能见到呙元无这个样子,呙元无示意呙炎停下来。
呙炎笑呵呵的走到师父身边拱手道:“师父前来叫弟子何事?”
说过便放下故意认真看着呙元无,呙元无想要伸手拉他,只到一半便又放了下去,似乎叹了一口气,头也轻轻晃了一下说:“有人找你。”便侧过身子去。
来人上前行了一下礼,呙炎有些疑惑,上下看了一下来人并不认识,呙炎也向来人行了一下礼问找他何事,来人道:“我本族里人,你的父亲已经先去,这几日就要下葬,特来通知你。”
呙炎心里一顿,胸口瞬间空荡荡的,整个大脑也都一片混乱,似乎闪过了很多片段,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有那么一刻呙炎竟找不到父亲的样貌,用了很大力才恢复了一些,之后便渐渐清晰了,所有回忆也都回了过来。
他曾无数次想过父母去世时自己会是什么表现?他肯定不会哭,他觉得已经了解了死是什么,也应该不会太难受,因为父母不是修行者,那死就是必然的,这也是父母选择的结果。
呙炎想了无数答案又都被他一一否定,无论怎么说自己都已经接触了道,应该是修道者该有的表现,等到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所想的那些所有的答案都没有出现,空落落的这就是他唯一的感觉。
等呙炎回过神来的时候,机械式的向来人道谢,脑子再次混乱起来,他想也许他现在就该回去,又隐约觉得不应该那么早,到底应该干什么他不知道。
呙元无看了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护送来人下山去了。
呙元无走后,呙炎就呆在那里很长时间,突然他拿出两极昆开始快速的耍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每耍一下心里就改变一些。
那天呙炎不知道耍了多长时间,他心中没有想过一招一式,耍的却无比顺畅,直到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喘着粗气仰躺在石头上,任凭汗水流到脸上的所有部位,之后他便收拾东西回家了。
呙炎的父亲走的很安详,母亲守在他身边,给他梳洗打扮,之后便拉着他的手,看着他,母亲的表情依然很安详,眼神中却多少有一丝落寞。
母亲保持这个姿势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父亲的脸,露出笑容,呙炎觉得那是他见到的最美的风景。
那一刻呙炎心中也似乎消失了一些东西,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让他不明白的是消失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们是什么。
第八十五章 关于死亡()
在大家的帮助下,呙炎父亲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他们族里的葬礼与人间的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亲友都聚在一起,彼此缅怀一下逝者。
虽然族人他们已经放弃了修道,但也都是有慧根之人,关于死亡,他们的表现与凡人有很大的区别,凡人多少都是恐惧死亡的,他们本能的认为死了就是消失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于大多数死者来说,他在这世界上所有的痕迹都会慢慢的被抹去,直到完全被其他的东西所覆盖,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对于他的亲人多少还是会有些悲痛的,他们的悲痛很大一部分来自自己与逝者直接的联系,而这种联系绝大多数是从死者那里获得的感觉或者一些看得见莫得着的东西。
虽然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但这种悲痛更多的是来自与自身,与死者没有多大的关联,至于那些至亲,短时间内他们一定会很伤心。
这种伤心起初完全是为了死者,不知不觉中他们的感觉多半与那些外人就大同小异了,很短一段时间他们也许会不适应。
但时间可以消耗掉一些东西,不管当初你是多么的撕心裂肺,这样的事情在人间时时刻刻发生,又分分秒秒消失,如此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瑞族里的人和所有的凡人一样,他们都知道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们是真正的了解,因为了解而不会做出愚蠢的事情。
他们从不刻意减缓死亡的到来,也谈不上什么害怕,甚至他们把死亡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牙牙学语的小孩。
如果你有幸来到这里,就总会看见一家人围着一起,商量中间年龄最大的人死后的事情,而被商量之人不仅参与进来,还是最后的决定者。
最重要的是他们把这简单的当成小型的家庭会议,总能时不时的出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不必把它当成一件奇怪的事情,你的害怕往往来自与无知,当你真正了解它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是有趣的。
埋葬过父亲之后呙炎就向师父神情回家照顾母亲,他没有说什么理由,呙元无也没有问,只是简单嘱咐几句就放他走了。
母亲对于父亲的感觉到底与旁人不同,虽然她心里也很清楚,但毕竟一个和你生活了几百年的人再也不能陪你了,睁开眼睛看不到他的身影,半夜醒来的时候听不到他的呼声,怎么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父亲走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母亲的情绪都很失落,就像刚才所说,这种失落多半是由不习惯造成的,之后便渐渐的好了。
在接下来几十年里,呙炎一直陪伴这母亲,直到她也死去的那一天,在母亲去世的前一天她把呙炎叫到床前,她们的谈话和平常的没有什么两样,从早上的饭菜开始,谈论了心情,谈论了天气。
等到这所有的一切都说完的时候,母亲盯着呙炎的脸,她的眼神中满是笑意,她就这样直盯盯的看着呙炎好一会,呙炎也看着她,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一样。
似乎过了很久,母亲缓缓的举起右手,轻轻的抚摸了呙炎的脸,像凡人一样母亲已经老了,手上满是皱纹,没有小时候那样光滑,却依然如此温暖。
母亲的手在呙炎的脸上停留了一会,脸上也满是笑容,眼神很温暖,眼角偶尔还闪出一点光芒来,之后母亲深深的叹口气,手也随即放下。
“你还是这样年轻,真好,真好。”
呙炎不知道母亲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她自言自语,而且呙炎能听出来,母亲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说过这话后母亲就轻轻靠在床沿上,眼睛已经闭起来,呙炎知道她还有话要对自己说,并没有离开。
果然过了一会母亲的眼睛再次睁开,坐直身子,微笑着看着呙炎,慢慢地问道:“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呙炎也跟着笑了笑点点头。
母亲继续说:“知道就好,这些年你能下来陪我,我很高兴,虽然知道我们早晚都要经历这一天,可是真的要来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呙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把她的手拉住,母亲的手确实已经很粗糙了,呙炎猛然意识到这手竟然是如此的瘦小,与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呙炎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拉过父母的手了,自己也再也不是那个缠着父母的小孩了,想想时间过的真快,特别是在父母身上,小时候很多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呙炎的心中突然开始有些憋闷,看着母亲尴尬的笑了笑。
母亲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的来回摩挲着,呙炎也趁机低下了头,等到呙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母亲还是满怀深情的看着他,呙炎的心中还是有些憋闷,看到母亲笑容的那一刻又多生出那股暖流来。
母亲道:“明天之后我就看不到你了,这对我们来说或许不是一件高兴的时,但对我来说却是期盼已久了。”
呙炎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她,母亲把一只手抽出来,把脸上的一丝白发整理到耳朵后面。
“虽说我们从来都不惧怕死亡,但你父亲走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的,毕竟与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同吃同住,尽管与他相处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愉快,可是开心的时候更多,本来是两个不相干的个体,经过了一些列的事情后就活成了一个,突然有一天这一个要被分开,两个可以活成一个,可是一个却无论如何却也分不成两个,只能剩下半个。”
母亲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呙炎不能完全理解母亲的意思,但他心中的憋闷却达到了顶峰,眉头也开始皱起来。
母亲并没有注意到呙炎的变化继续说道:“后来你就来陪我了,虽然我对你的父亲还是很思念,但这种思念渐渐的被其他的事情所取代,毕竟我还活着,还要继续走下去,尽管如此我对你父亲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事实上如果不是你下山来陪我,我说不定会随你父亲一起去。”
这些话母亲从来没有说过,呙炎也没有想过父亲的死会对母亲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呙炎是不明白的,虽说父母也多少明白一些天道,他们毕竟是按照凡人的凡事生活。
他们能坦然接受死亡本身,对于死亡带来的其他的东西他们与凡人的表现就没有什么不同了,当然这些东西是呙炎所不了解的,至于原因是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母亲再次倚在床沿上,眼睛看着斜上方,嘴角微微上扬“我对你父亲的感觉被我压制着,因为他死了我还活着,活着就要有活着的方式,我压抑了几十年,终于最近要压制不住了,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明天日子就到来了••”
母亲说过停顿一下,再次做起来看着呙炎,“虽说我们是母子,但你终归是修道之人,我说的这些你未必都能明白,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着你,我也就没有遗憾了,这个人生也算圆满了。”
那个晚上母亲说了很多话,从她与父亲相识,到呙炎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呙炎只是认真的听着,很少搭话,思想也跟着母亲回到了过去,那天夜里呙炎仿佛从新过了一下童年,那种感觉好极了。
终于天亮了,当第一缕阳光通过窗户照到母亲脸上的时候,母亲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下,之后又慢慢的把手伸进光束中,慢慢的晃动着,仔细地看着,手的影子投射在她身后的墙上,很美。
母亲把手放下再次看着呙炎,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浮现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母亲的脸变得红润起来,她轻轻的闭上眼睛,任由阳光覆盖在自己的脸上,表情幸福极了。
“我就要去找你父亲,不一定能找的着,我会尽力的,我要告诉他,最后的这几十年我也是快乐的,我们的儿子很好,我很高兴。”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睁开眼睛,她就像一个小草沐浴着雨后的阳光,很安详和满足。
呙炎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停止呼吸的,直到阳光从她脸上慢慢移走的时候,呙炎才把他抱出屋外,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就有师父。
呙元无见呙炎从屋子里出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转过身去,人群中走出三个人,把母亲从呙炎手中接过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推车上。
呙炎再次看了一眼母亲,母亲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去,呙炎好不容易消失的胸闷再次出现,怎么也控制不住,这胸闷足足跟了呙炎半年。
母亲的葬礼和父亲的一样,在大家的帮助下很快就弄好了,呙炎也被呙元无接到山上,上山后呙炎虽说没有悲伤,但情绪始终不是很高。
呙元无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呙炎虽然已经修行了几百年,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人生要经历的很多事情他都没有经历过。
呙元无想要开导他却不知道怎么入手,只好平常更好的去关心他,让他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父母还有师父。
在呙元无的呵护下,呙炎很快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他仍旧很开朗,对人也像以前一样,呙元无心里却知道呙炎还是没有想通。
有一天呙元无把他叫到殿内,两人在殿内待了一整天,出来之后呙炎还是逢人就笑,笑容中满是暖意,任谁看了心里非常舒服。
没人知道呙炎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呙沐他都没有说过,只是有一次他很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