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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名则踢踢腾腾踅到那三名将官跟前,歪着脑袋把他们上上下下瞧有片刻,倏地长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跟住再是一声叹息。
那三名将官瞧见程谷瑶竟然在和一个乡下小子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早已气忿忿恼恨恨。
一人拍桌瞪眼咒骂道:“他妈的,可惜了水嫩嫩的小娘皮。我呸呸呸,一朵鲜花却插在了牛粪上。”喉咙处咕哝哝数响,正想找茬滋事。
现在看到一乞丐居然大喇喇只是戳住在眼前,神态漠然,那将官登即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板踹出踢翻面前的桌凳,茶水糕点刹那四处纷乱乱撒丢,抬起头来怒声叫道:“茶博士,茶博士!你奶奶的,却是死到哪里去啦?”茶博士听到声响急急脚赶来,见到眼前一幕心头顿时叫苦不迭,忙赔着笑脸说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转身伸手就去推那个乞丐,喝骂道:“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出去,出去!”谁知手掌甫来触及那乞丐肩膀,身子却忽然一个趔趄,张口哎哟一声,呼地从那乞丐身边便重重地摔跌了出去,哗啦啦撞翻数桌,眼冒金星,半晌只爬不起来身。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三)()
丰子都和程谷瑶见状不禁相视一眼,暗暗凛然。此刻他们俱已明白那个乞丐武功非弱,所使的当是沾衣十八跌之类的神打功夫,也幸其手底下留情,否则以茶博士一介白丁,断无续命之机。
丰子都凝目向那丐望去,但见他五十来岁年纪,脸上皱纹甚深,右手上持住一根黑黝黝的六节竹竿。
先前那个将官瞪眼瞧着那丐片刻,喝道:“好啊,原来却是个会架子的家伙。你奶奶的,还不给本将军滚出去?”叫声未毕,猛地抬起砂钵大的拳头,突然向那丐兜胸打出。
那丐摇头,冷冷说道:“你奶奶的,狗眼珠子都瞧到哪里去啦?居然来不认识你家大老爷。”也不躲避,任由那将官拳头打在自己胸口上。
但听砰呼两响,砰是拳头打中胸口发出的声音,呼却是那将官一颗身子倒飞着从门口滚摔出去,远远跌在茶肆前沟壑上所致。
其余两名将官见到大惊,这才明白眼前此个乞丐其实来意非善。然而终究骄横跋扈惯了的,在看到同伴被这怪丐使邪术摔跌出门去后,身子只不动不弹,也不知道最终是死是活。
两名将官再按捺无住心头怒火,官威迸发,齐齐狂吼一声,喝叱道:“大胆逆贼,竟敢弑杀当朝命官!可不就是反了?”伸手便去拔腰间佩刀。
那丐哈的大笑,淡淡说道:“狗腿子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这却算是哪门子的当朝命官?嘿嘿,做官不为民,禽兽不如。今日便待你家大老爷代替那皇帝老儿,教知一下你们做官之道。”说着同时间右手那根黑黝黝的六节竹竿向前递出。
说也奇怪,那两名将官无论如何伸手要去拔出腰间佩刀,总被其竹竿莫名其妙地羁绊,根本就来摸不着刀柄。
两名将官徒自怒吼连连,上窜下跳,气急败坏之际额头上不时便满是汗水。
丰子都暗自惊异,眼前这丐借力打力的武功使得出神入化,绝非闲常之辈,听他话中的意思,此人竟是因为那三名将官对程谷瑶姑娘有所不敬,才来故意使难。
丰子都不禁忖道:“莫非这三丐亦然是由戚长发派叫来的?嘿嘿,世间上断无无缘无故之好,先前送马,现在无由出头,如此诸般,他们丐帮到底意欲为何?”想起之前竹林戚长发和冯提农等人的说话,心中益加惕然,遂轻轻拉扯程谷瑶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程谷瑶自小跟随爷爷闯荡江湖,历经凶险,眼见那丐戏弄三名将官,岂有不知当前诸事确实甚可奇怪?
但想子都哥哥一袭内力天下罕敌,自己处在他身边断无近虞,也就不太有所为意。
程谷瑶点点头,向坐在门口左右两边的那两个乞丐努一努嘴,轻轻亦道:“一切恐怕皆由前朝那桩所谓的宝藏致起。子都哥哥,你看,我们须可是走不了啦。”丰子都怒哼一声,傲然说道:“到时却怕由不得他们。”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四)()
那丐倏然扬眉喝道:“咄,去吧。”右手六节竹竿朝两名将官眼前一戳,跟住那根三尺三寸的竹竿斜挥着疾扫猛打出去。那两名将官但觉劲风袭身,均知不妙,气恼得哗哗大叫,然而知道自己的功夫和这乞丐毕竟相差悬殊,眼见竹竿堪堪打到,手上没有兵器,又岂敢来硬撄其锋?再顾不得去拔刀,只好忙不迭地退身欲避。那丐却经已跨步抢近,左手一抓一个,瞬息间运劲把两名将官抓住掷出门外。
这般重重一掷,那两名将官惟是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幸亏那丐不欲来伤害他们性命,只为腾挪手段略施惩戒。此时两名将官当已明白在这茶肆里再讨不了什么好去,眼见对方凶恶,目下保命十分要紧,美色荣辱等等皆是过眼云烟,遂忍住剧痛跌跌撞撞爬起身来,丢下同来伙伴,都抢向槐树下座骑,欲求乘马逃命。
茶肆里其他茶客眼见那三名乞丐竟然以下犯上,众目睽睽之下敢来打弄当今朝廷将领,莫不骇异。是时庙堂等级差别极严,所谓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制者,罪死不赦。人人须知这可是杀头大罪,生怕受到牵累,连坐法办,嘴里发声喊,不禁纷纷从门口挤逼出去,刹那之间就逃离得干干净净,便连各自货物再都顾及不上,撇弃乱乱。
坐在茶肆门口两边的两个乞丐只是哈哈大笑,齐声叫道:“举重若轻,羚羊挂角。副堂主果然好俊的功夫!”左侧那乞丐弓腰箭一般弹出,抢到那两名将官身后,伸去双手抓住他们后背衣领,“啪啪”两声响,又是重重来掷丢于地上,各自给狠狠踹上一脚,笑骂道:“你奶奶大刹风景的狗腿子,此刻难道还想要来骑马耍官威么?他妈的,带将上你们那边沟壑上那个不死不活的同僚,趁早给老子撒开脚丫子逃命去吧!”
这两名将官猝不及防,再次被来掷摔,大半晌可爬不起身,耳边锣鼓铙钹一齐响,周遭景物纷乱扰扰,倾俄间哪里能所区分东西南北?听到那个乞丐叱骂,形格势禁,此刻受人予制,不可一世的官威登时尽抛脑后。两名将官哭丧住脸尽管万分不情愿,也只得无奈着连迭点头,忍住周身疼痛,摇摇晃晃赶去携扶住半死不活的同伴,三人丧家之犬一般沿路逃之夭夭。
茶肆内那丐忽地长长一下叹息,将那根六节竹竿插回腰间腰带上,转身来到丰子都和程谷瑶两人身前,抱拳恭敬着说道:“丰少侠,程姑娘,两位可否借一步他处说话?”说罢张眼切切望住丰子都。
丰子都听言心头微微一惊,与程谷瑶相视一眼,两人同然忖道:“果然不差,这干人须当知道我们却是谁。”尽管依从其言借一步他处说话,处于敌暗我明,诸般不详,不知道那里是否就埋伏有着什么凶险。但少年人要强性子,况且有所凭依,又岂肯来甘于示弱?丰子都想道:“管你龙潭虎穴,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番我倒要去闯上一闯,瞧瞧你们到底能来耍什么把戏。”遂伸手过去轻轻握住程谷瑶的一对小手,昂然点点头,朗声说道:“好,便请副堂主前头带路。”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五)()
那副堂主欢喜不迭,说道:“丰少侠果是真豪杰。请。”急忙前头出门带路。程谷瑶望一眼那三丐,轻声问道:“子都哥哥,我们真的是随他们而去?”丰子都明白这三丐有备赶来,自己如不尾去,必有一番波折,心底深处亦想知道丐帮此番到底欲要何为,于是点点头,说道:“须却无妨。”拉住程谷瑶昂然跟随在那副堂主后面。
另外两名乞丐嘬气连啸三声,快步过去槐树下牵来丰子都程谷瑶两人的座骑,神态十分恭敬,旁边服侍着丰程两个上马。那副堂主哈哈一笑道:“叫化子原本是不能骑马的,否则惹人见疑,乱了章法。但事有权宜,非为不可,丰兄弟,你等且勿来笑。”丰子都笑道:“乱世江湖乱世人,岂可事事循规蹈矩?”那副堂主拍手大笑,赞叹道:“丰兄弟说得极是,凡事又怎可样样循规蹈矩?历来欲成大事者当无拘小节。丰兄弟,请随我等来。”与另两丐于即老实不客气地跨上那三名将官留下的马匹,前面驱策带路。
五骑出得竹林,沿着官道急驰有大半日,转上一条山道,再走得多时,前面出现一面大湖。湖光潋滟,岸边每隔着数十步远,柳树下便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有乞丐装束的汉子。这些乞丐一瞧见那副堂主与丰子都等五人赶至,俱都恭恭敬敬地路旁侍立,噤声执礼。
程谷瑶大为惊奇,策马追近丰子都,问道:“子都哥哥,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丰子都亦然无解,眼见那些乞丐人数不少,一路上尽然,只觉此事内中着实透着古怪,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可人在篱下,我们一切须当得小心才是。”
沿着湖边又走有一阵,兀见两峰之间有一处峡谷,树荫遍布,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一块大空地上密密集集竟是坐有着四五百个乞丐,可人数虽多,但个个鸦雀无声。那副堂主回头笑道:“丰兄弟,程姑娘,前面便是到了。”丰子都和程谷瑶马上相视一眼,心头暗暗均觉惊异,眼前所遭遇的一幕,实在猜不透这个副堂主鼓内玄虚。
那个副堂主仰天长啸一声,哈哈大笑,声震谷宇,叫道:“各位弟兄,丰兄弟到了。”那四五百个乞丐齐齐站起身来,欢声雷动,便有数人抢过来执辔牵马。五人落马,那副堂主笑着说道:“丰兄弟,程姑娘,两位请随我来。”虽说个随字,却来携住丰子都的手前面只走,一直来到那四五百名乞丐面前的一个六尺见方土墩上。
丰子都和程谷瑶只为莫名其妙,可眼见这众丐如此,其中当断无恶意,两人面面相窥,益加是摸不着头脑。那副堂主挺身站在土墩前沿,对着众丐猛然挥手向下一压,四五百名乞丐蓦地里声息全无,偌大一块空地上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唯得听到远处溪水潺潺。
待有片刻,那个副堂主忽地高声叫道:“属下参见本堂堂主!”说着竟是转身来突然跪拜在丰子都的面前。与此同时,那四五百名乞丐亦然齐声叫道:“属下等参见本堂堂主!”一齐喇喇地朝着丰子都就是跪下。
第二十章 魅踪疏影(十六)()
丰子都看到眼前突然之间黑压压跪拜着一大群人,只是手足无措,旁边程谷瑶“呀”的一声惊呼,直往丰子都身后去躲。丰子都涨红着脸问道:“副堂主,你们这个却是干什么?”
那副堂主高声又道:“属下参见本堂堂主!”只是跪拜着不起身。随之同时,那四五百名乞丐亦来齐声叫道:“属下等参见本堂堂主!”叫声荡彻天际,整个峡谷里一片嗡嗡直响。丰子都哪里遇到过这般场面?眼见面前跪着的人中有老有少,其中几个更是须发全白,不由得大为窘困慌急,不停地搓住双手,嗫嚅着说道:“副堂主,我不是你们的堂主,咳,你们……你们这却是……咳,这却是……”一时之际实在不知道应该来说些什么。
那个副堂主轻声说道:“这个时候,你该要叫我们起身。”丰子都如同黑夜里突遇明灯,急忙道:“是,是。你们且起身来吧。”那副堂主大喜,叫道:“多谢堂主眷顾下属。”说罢笑吟吟站起身来。他身后那四五百个乞丐亦然人人喜不自禁,齐声叫道:“多谢堂主眷顾我等下属。”纷纷站立起身,聚拢着拥围向丰子都脚下土墩。
丰子都奇怪问道:“副堂主,你们这个却是干什么?我姓丰名子都,上饶人氏,我须却不是你们的什么堂主。你们怕是有所弄错了吧?”那副堂主笑着说道:“不会错的。堂主,丐帮历传规矩,座下堂主新任时,原本下属们该当要着向新堂主投掷石块的,以示不忘初衷,方可礼成。不过现今事情稍显有些突兀,这个仪式便暂且免去了吧。”回头对众丐叫道:“各位梅花堂的弟兄,你们说是也不是?”
丐帮梅花堂众丐欢呼着纷纷说道:“谢副堂主怎生来说,就是怎样的了。大伙儿恭贺本堂堂主新任到位。”“规矩历来由人所定,事态殊异,该当依势趋为。最紧要是新堂主能够带领我们大家重铸梅花堂昔日辉煌,狠狠出一口那龌龊鸟气。”众丐听言哈哈大笑。“是极,是极,最紧要大伙儿在新堂主带领下,能够脚板踏得橐橐趵趵响,扬眉吐气。”可亦有人轻声说道:“只是祖宗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却怎能来说篡改便篡改?”但声音毕竟过于细微,一下子惟淹没于哄闹闹声浪中。
丰子都眼见众丐群情沸腾,人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