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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方东凤已出声笑道:“江望才,这位云老虽是对你忠心耿耿,但在我神火教泽被苍生的无上教义之下,他早已幡然悔悟,弃暗投明了。”言思道反应极快,抢着说道:“凤老先生果然好手段,原来贵教的流金尊者已然身在此间。想来是方才江兄这位……这位什么老去后堂取来投壶所用的木筷之时,那位流金尊者便已在后堂相侯,给他念上了一段贵教那‘天露神恩心法’的无上教义。”
江望才也猛然省悟过来,连忙长长地吸入一口凉气,强自让自己定下神来。不料自己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方东凤的目的居然不是自己洞庭湖一脉的势力,而是洞庭湖上墨家布下的那什么封印。若是当真如方东凤所言,眼下封印既开,无论是自己还是整个洞庭湖上下,便是一枚毫无用处的弃子了。
42 败中取胜()
江望才忍不住又望了一眼在暗中遭了流金尊者毒手的云老,继而环场一周。眼见方东凤满脸得意之色,言思道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心知此间已再无相助,只剩自己一人在孤身作战。当此此绝境之下,江望才却陡然生出一股豪迈的倔强,提声喝问道:“方东凤,江某此刻只要你一句话。那便是你我两人间的投壶之约,究竟还作不作数?”
言思道见这江望才垂死之际,居然还能生出这般气概,倒也有些许佩服。那方东凤似乎也被他的气概所动,淡淡地笑道:“我神火教虽不自居为名门正派,但若是与人有约,自然作数。”
江望才傲然说道:“很好。今日江某落到这般地步,只能怪自己失策,与他人无关。”说着,他将自己几案上的最后一根竹筷高高抛弃,继续说道:“今日你要取我性命,江某绝不皱一皱眉头。但有一点你神火教要记得清楚,那便是江某人死则死耳,却不是输了!”话音落处,那根木筷径直落向方东凤席位前的茶壶,伴随着一声入壶的轻响不绝于耳,木筷已稳稳地插在了茶壶中。
这场投壶之约,江望才竟是四投四中,没有失掉一记。
再看方东凤投失一记,言思道更是投失了三记,纵然没有“先入壶者为胜的约定”,江望才也是漂漂亮亮地赢得了这场投壶。同时也正如江望才所言,如今他的命虽在方东凤手中,但终究不是输了,只能怪他自己失策,揣摩错了神火教的用意,以致于早早地失去了谈判的资本和利用的价值。
却见那方东凤也拿起自己几案上的最后一支木筷,缓缓说道:“江望才,你连这‘胜负’二字都无法堪破,又有什么资格做我神火教的对手?”说着,他将手中的木筷奋力掷落,狠狠打落在自己几案前的那个茶壶上。
伴随着一串稀里哗啦的翻倒声,方东凤面前的茶壶连同里面江望才的四支木筷一起滚落在地,木筷相继弹了出来,东一根、西一根地散落在地上。
眼见方东凤将自己面前的茶壶打翻,江望才满腔的怒火骤然倾泻一空,脱口喝道:“你……你这是……”方东凤已开口打断他的话,漫不经心地说道:“蠢材,现在你连壶都没有了,四支木筷全都落在地上。而我的壶里却有两支木筷。你说是谁赢了?”
原来方东凤这一手却是玩手段、耍花样了。他用自己的最后一根木筷,把自己面前江望才的茶壶连同木筷一并打翻在地。如此一来,江望才的壶里自然就空空如也,而方东凤自己的壶里,却还有前两轮入壶的两根木筷,那么便是方东凤胜出了这场投壶之约。
言思道低声暗骂,方东凤的这一手虽近于无赖,也不怎样高明,却也是临机应变出来的巧招。试问方东凤一开始自然料不到,江望才竟会把木筷投掷进自己几案前的这个茶壶里,从而将这个茶壶作为江望才自己的壶。若是江望才老老实实地选自己几案前那个茶壶投掷,方东凤相隔十多步、两丈多远的距离,也不可能仅凭一支木筷,便把江望才的茶壶打翻。
须知江望才同方东凤两人之间,玩过的投壶不下百场,双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几时玩过什么手段?江望才本以为自己此番出奇制胜,先选了方东凤面前的茶壶投掷,已是妙绝巅峰的手段,谁知这方东凤一开始规矩得紧,最后却玩出这么一个花样,竟是远出自己的意料,一举敲定了乾坤。
江望才惊惶之余,细细回想着之前拟定的投壶规矩,却没一条能制裁方东凤此举,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那方东凤又悠悠说道:“江望才,你最大的错误,便是明知我心怀叵测,却还是将我放到你身旁,以为自己可以驾驭一切,掌控其间的利弊,就好比是你方才选择了我面前的这个茶壶来投掷,是一般的道理。不错,你的才智确然非凡,但若要说是举世无双,嘿嘿,那却是差得远了,莫说是我,恐怕就连这位抽烟的小孩,你也不是对手。可是你却偏偏不肯服输,凡事都要选择冒险赌上一赌,哼,以你的资质,到头来也只能作这般自毙当场之举。”
不等江望才回话,他继续笑道:“而今龙跃岛已倾,洞庭湖亦涸。自古以来神兵铸成,也有以血相殉一说。眼下潜龙破印飞出、重现神州大地,中原的整个江山,从此刻起便要录写出全新的一卷,当此颠倒日月、扭转乾坤之际,又怎能少了以血相殉之礼?洞庭湖湖主,你说是么?”
江望才虽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也明白这方东凤是铁定了要取自己的性命,当下心念一转,忽然说道:“此番大军压境,却并未损害到我龙跃岛上的经营,粮饷财物大半得以幸免。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凤兄的神火教既有问鼎九州之意,又何苦要拒江某的这笔财富于千里之外?”
这话一出,方东凤和言思道的脸上同时露出了鄙夷之色,不料这位洞庭湖湖主到了生死关头,终于还是露出了怯意,竟想以洞庭湖的财富作为条件,向神火教祈求饶命了。言思道心中暗叹道:“事到如今,方东凤若要取洞庭湖的这笔钱财,简直易如反掌,又何需再依仗你江望才?唉,这江望才说来好歹也是一方枭雄,既已是死到临头,又何必这般作践自己。”
果然,方东凤冷冷说道:“莫非你以为我杀了你,就得不到这些钱粮了?”江望才勉强一笑,形貌间甚是狼狈,说道:“凤兄却是与我说笑了。你神火教无非是想让我将江望才率领洞庭湖上下诚信归顺罢了,既然今日你我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今后我江某人便以凤兄马首是瞻,率众归附于神火教,终生绝无二心。”
那方东凤却只是冷哼一声,这次甚至都懒得回答于他。言思道见这堂堂洞庭湖之主江望才,临死前居然做出这般懦夫之举,在这方东凤乃至神火教面前颜面扫地,倒不如自己送他一程,让这个湖广的一代枭雄死得有些尊严,莫要让整个洞庭湖一脉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43 善恶因果()
当下那江望才还要出言向方东凤乞求饶命,言思道忽然接过话头,开口问道:“江兄,经此一役,非但是这八百里洞庭湖,就连整个湖广大地,也将重归朝廷的管辖之内。你可知朝廷收回湖广之后,首先要做的是什么事?”
江望才听言思道陡然发问,随口说道:“自然是彻底剿灭江某,就像昔日对待神火教一般,把我洞庭湖的势力连根拔起,消灭得干干净净。”他这话看似是在回答言思道的问题,暗中也是在向神火教示好,想要激起方东凤的同仇敌忾。
却见言思道不停地摇着脑袋,说道:“错了,错了。”他敲出烟锅里的烟灰,重新塞满了一袋烟草,这才缓缓说道:“本朝皇帝自从坐稳江山、定都金陵以来,各式苛捐杂税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然而试问这天下刚经历过推翻前朝异族的战火,百姓初定未久,如何受得了这般苛政?若不是前朝异族辱我中原太甚,从而有如此恶劣的一个先例作为对比,只怕四方有志之士早已因为苛捐杂税之重而按赖不住,要像江兄一般揭竿而起、反抗朝廷。”
说到这里,他点燃了手里的烟杆,吞吐了几口烟雾,继续说道:“然而托江兄的洪福,湖广这十多年来一直遗世独立,飘飘然游离于九州之外。百姓身在湖广,非但没有受到朝廷的暴虐,反而还有江兄这位大善人的处处接济……嘿嘿,所以以此看来,若是当今朝廷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帝,收回湖广之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应当是什么?”
江望才听言思道忽然谈起湖广百姓,一时间倒忘了自己命在旦夕,接口说道:“不错……不错……我洞庭湖一脉在湖广根深蒂固,即便朝廷能调来百万大军,也绝不可能在旦夕间将我们尽数铲除。当此大旱之后,国库空虚之际,皇帝倒不如先以政治入手,从湖广百姓身上,把这些年亏欠的赋税加倍收取回来,从而彻底击溃整个洞庭湖一脉……”他越说越是害怕,说到这里,竟不敢往下再说。
只听言思道击掌说道:“正是如此!江兄,你这一腔抛洒的热血,十年来耗费的心力,到头来,却是让湖广百姓落得个这般结局。哈哈,苛政猛于虎,赋敛毒似蛇,一纸文书,几道新令,不知这湖广大地之上,届时会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几个飘零在外头?”说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吟道:“昔日种因,今夕结果,湖广百姓之所有会遭受到这场‘恶果’,说到底却是由于江兄栽种了十多年的‘善因’,唉,善哉,悲哉!”
方东凤听到此处,已然明白了这个“萧先生”的用意,当下只是冷哼一声,却也不出声干预。江望才则被言思道这番话说得脸上抽搐,浑身发抖,自己坐拥湖广这十多年来,私心固然是有的,但大半目的确然是为了要替湖广百姓谋福祉。谁知昔日一步行错,今朝满盘皆输,自己失去的不单是身家性命,还要赔上整个湖广百姓的安宁,这叫他一时之间如何接受得了?
要知道言思道自从得知江望才为了出一口恶气,便让墨者解开了洞庭湖上的封印,置谢擎辉一行人于死地,当时便已动了杀心。如今见这江望才又被方东凤逼到了绝境,终于露出懦弱无能的一面,数次开口向方东凤乞求,存亡只在一线之间。与其如此,倒不如由自己成全了他。
随着自己这一番话出口,言思道眼见那江望才已是愈发接近崩溃的边缘,当下他嘴里不停,继续说道:“当然,人谁无过?只要受得卧薪尝胆之苦,迟早会有东山再起之日。江兄当年由益阳的沅江起事,逐渐掌控整个湖广,叱诧风云至今,若能保住一条性命,退居江兄的发迹之地沅江,纵然再无逐鹿中原的机会,至少也还能保得住下半生的富贵。”
这江望才先是算错了神火教的用意,一举解开洞庭湖的封印,将自己置于了死地。继而又被方东凤以诡计赢得了投壶的赌约,此刻还被言思道扣上一项祸害湖广百姓的罪名,当真可谓是心丧若死、万念俱灰。然则言思道此刻的这番话,却仿佛是黑幕中炸起一苗火星,溺水时到一根稻草,让江望才重新生出了一线希望来。
不错,正如这“萧先生”所言,只要受得卧薪尝胆之苦,迟早会有东山再起之日……
谁知江望才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自己这一线希望,猛听言思道语调大转,扬声喝道:“然而话虽如此,但是江望才,我斗胆问上一句,当年的楚霸王,为何宁死不肯过乌江?”
这短短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落在了江望才的脑门上,将他打了个五内俱焚、魂飞魄散。江望才顿时一脸木然,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道:“自然是因为脸面……是了……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言思道破口大骂道:“狗屁!什么狗屁脸面?说什么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全是一帮世俗蠢人妄加出的狗屁理由!”说到激动之处,他忍不住将手里的旱烟杆在几案上重重一敲,发出一声沉哑的大响,仿佛是深山古刹的一口旧钟陡然奏鸣,直刺人心深处。
伴随着这一声敲击,言思道一字一句地喝道:“楚霸王不肯过乌江,只因为他是楚霸王!不是反复刘邦,更不是胯夫韩信!”
那江望才顿时从自己的癫狂之中大彻大悟,略一宁神,立刻哈哈大笑道:“不错,楚霸王不肯过乌江,那是因为他是楚霸王,四海列国、千秋万世独一无二的楚霸王!当年的项羽既不肯过乌江,今日的江望才又何必要回沅江?”
说完这句话,江望才仰天长啸一声,忽然转头面向公堂大厅中一根异常残破的木柱,腰身发力之下,额头已重重撞了上去。伴随着一大片被江望才撞落的灰尘簌簌落下,他迸裂的脑浆连同鲜血齐喷出来,溅得满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