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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欧阳茶此时已开口解释道:“各位莫要误会,我并不是杀害恒王的凶手,对此当夜和我在一起品茶的福管家可以作证。至于小徒冰台,凭她这点微末的本事,绝不可能是那化妆成关公的神秘女子,更和毕府里的这桩命案毫无关系,我甚至可以用性命替她担保。至于这颗恒王的头颅——”
说到这里,他当即环视在场众人一遍,这才沉声说道:“恒王的这颗头颅,其实在命案发生当夜,便已被人放置在了前院里那尊关公雕像面前。那行凶之人根本就没打算故弄玄虚,反而是要假托关公显灵之名向我们示威。我和毕大将军是过命的老交情,深知恒王在毕府遇害的后果有多严重,所以当时见到这颗头颅就放在那尊关公雕像面前,我也顾不得细想,连忙将人头藏起,又将附近地上的血渍清理干净。事后我又以药水和石灰炮制这颗人头,寻思待到此间事了后,便将人头带出府去,所以这颗恒王的头颅这才会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
听到欧阳茶这番解释,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总觉得他这番话有些不尽不实。那宋参将又说道:“欧阳先生,你这一时的好心,却是害苦了我们。这三个月来,我麾下的兵卒找遍了蜀地大大小小的关帝庙,始终未曾寻到恒王遗失的头颅,原来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敢问欧阳先生,你可知私藏死者头颅是何罪名?”那欧阳茶淡淡地一笑,说道:“我辈江湖中人,素来敢作敢当。如今既已被当场撞破,我也不屑隐瞒。要抓要杀,悉听尊便。”
谢贻香脑此时虽然毫无头绪,但还是听出了欧阳茶话语中的破绽,当即插嘴问道:“如此说来,欧阳先生之前必定是认识恒王了?”那欧阳茶白了她一眼,冷笑道:“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
谢贻香缓缓说道:“当夜恒王来访,本是毕府的机密要是,除了接待他的福管家和郑国公二人,或许还有郑国公夫人,只怕整个毕府上下,便再没人知道恒王来访之事,就连毕二小姐和毕三公子也是一无所知。所以欧阳先生若是不认识恒王,又怎会一眼认出摆放在关公雕像之前的人头,便是恒王的头颅?”
那欧阳茶微微一怔,说道:“我不过一介草民,哪里识得什么恒王?我是在那夜命案发生之后,听到毕府里的人说遇害的乃是皇帝十一皇子恒王,这才知道毕府惹下了大麻烦。在这之后,我才在关公雕像前发现了这颗人头,不多想也知道这必定是恒王的头颅。”
谢贻香冷笑道:“听常大人方才所言,当夜‘龙吟阁’里的命案发生之后,郑国公和福管家早已将整座毕府戒严,不但派出下人四处搜查,而且还将所有宾客都召集到了‘龙吟阁’外,欧阳先生又哪有机会独自来到前院的关公雕像前,而且还要抢在毕府下人的前面,率先发现这颗恒王的头颅?即便欧阳先生所言不假,你是在案发之后独自发现了关公雕像前的人头,但世间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多了去,你既然不认识恒王,又怎能确定这颗头颅一定便是恒王的头颅,从而收藏至今?难道这三个月来,你从来没有找人确认过这颗恒王头颅的真假?”
谢贻香这一连串问题,顿时问得那欧阳茶哑口无言。过了半响,他才回答道:“我说的是实话,就算你将我缉拿回刑捕房上重刑,我也是同样的话。要是我欧阳茶后面改口,除非是将我的名字倒着写!”
谢贻香早就窥探出了他的软肋,当即毫不示弱,争锋相对道:“欧阳先生,峨眉剑派的赵前辈那夜曾亲眼见到,杀人凶手乃是一名在‘凤舞阁’里化妆成关公模样的女子。如今死者的头颅既然是在你的药箱里被找到,我们当然可以怀疑你的这位女徒弟便是杀人凶手。所以即便是要上重刑,我首先要审的,也是这位冰台姑娘。”
听到这话,那欧阳茶当即火冒三丈,大喝道:“你敢!”那冰台也气得满脸通红,猛地踏上一步,冷冷喝道:“谢贻香,你有什么手段只管朝我使来,休得对我师父无礼!”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只怕顷刻间这两名女子又要大打出手,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谢三小姐莫要误会,欧阳先生师徒二人的确与本案无关,乃是带人受过。是小人一时糊涂,为了要护得毕家上下的周全,这才让欧阳先生帮忙,藏起了这一颗恒王的头颅。”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顿时一震,纷纷转头望去,说话的竟是人称“福管家”的毕府里管家毕无福。
52 避灾祸藏头换尸()
听到福管家开口,谢贻香心中顿时雪亮一片,如此一来,整件事便能想得通了。难怪欧阳茶可以确认这是恒王的头颅,原来此事竟然还有毕府里的管家毕无福参与。
只听那福管家长叹道:“说来惭愧,少主人和恒王自幼一同长大,素来交情匪浅。此番恒王在府里遇害,他一心想要查明真相,揪出幕后凶手替恒王报仇,这也是少主人重情重义。然而小人痴长几岁,深知杀害恒王的这个凶手,即便与我毕家毫无关系,但只要证实恒王是在我府中遇害,那么毕府上下终究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凶手既然敢在毕府里杀害恒王,必定早已筹划妥当,朝廷一时间未必便能查明真相;一旦此案悬而未决,皇帝念及丧子之痛,只怕早晚要祸及我毕家一门。”
“而当夜‘龙吟阁’案发后,小人便已命下人在府里四处搜寻,其实当时便有下人在前院的关公雕像前寻到了恒王头颅,并将人头交到小人手里。当时小人寻思许久,到底不愿面对恒王在府里遇害这一事实,所以一时糊涂,私自决定将恒王的头颅藏起来。幸好寻到人头的那名下人乃是小人的心腹,而且除他之外,便再无人知道寻到恒王头颅之事,于是小人便叮嘱他切不可泄露此事。”
“事后小人寻思,府里既然发生了命案,官差定然会彻底搜查整座毕府,恒王的头颅只怕是藏不住,无奈之下,只得去找欧阳先生商议。谁知欧阳先生一听此事,竟不惜为我毕家甘冒奇险,径直抢过恒王的头颅,藏进了他的药箱里。果然,这三个月来,常大人和宋参将两位虽然在府里搜查过多次,却始终没有检查过欧阳先生的药箱。”
听完福管家这番话,众人才终于明白整件事的原委。那常大人不禁怒道:“福管家,你当真是好手段!正如宋参将所言,我们这些个办案官差,当真被你害苦了,竟然被戏弄了三个月之久!”然而他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心向毕家,并没打算要追究这福管家的罪责。当下宋参将又询问了不少此中的细节,福管家也都一一作答。
想不到恒王遗失头颅,却是被福管家和欧阳茶二人合谋藏了起来,其用意也是和谢贻香一般,想要在恒王的身份一事上做文章,从而替毕府脱罪。而这“泰山神医”欧阳茶肯出面帮忙,可见他和毕家的交情确然极深。再联想起案发当夜欧阳茶居然是和福管家在一起品茶聊天,可见他们两人之间的往来必定不少,所以才能合谋做出此举。
如此一来,如果恒王的头颅其实在案发当夜便被凶手放到前院里的关公雕像面前,那么毕府的这桩关公显灵杀人案,倒是和蜀地常有的关公显灵相似,凶手并不是要刻意掩盖死者的身份,而是要遵循割下头颅祭拜关公这一仪式。或许是因为这龙洞山先锋村一带并无合适的关帝庙,所以凶手便将恒王的头颅供奉在府上的关公雕像前,却因为福管家和欧阳茶二人的搅局,这才让此案变成一桩“无头公案”,三个月来毫无进展。
当下谢贻香不禁望向前院里那尊关公雕像,愈发堪不破此案的玄机,甚至还隐隐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只听旁边的宋参将又问道:“福管家,你既然有胆量藏起恒王的头颅,恐怕也有胆量调换死者的尸体。当夜‘龙吟阁’里恒王的无头尸,被人掉包成眼下这具唐晓岳的无头尸,难不成也是福管家你的手段?”
听到宋参将这一问,众人顿时又上了心,要听那福管家如何作答。只见福管家沉吟半响,终于又长叹一声,点头说道:“不错,这的确也是小人的主意,其实……唉,其实案发那天下午,三公子和唐晓岳在屋里的那一场争斗,小人当时便已知晓,却因为这毕竟是府里的私事,不便向诸位大人透露。哪知天网恢恢,最后还是被谢三小姐盘问了出来。”
说着,他又向毕长鸣说道:“三公子,当时见到你和唐晓岳动手的人,除了来换被褥的春姨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位客人,便是做客府上的屠凌霄屠前辈。三公子当时听见春姨在屋外弄出动静,立刻便追出来查看,若不是有屠前辈暗中出手相救,试问春姨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你的双眼?”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想起眼下前厅当中,分明还有一位号称川藏第一高手的杀人狂魔屠凌霄,连忙朝他那边望去。要知道这屠凌霄自从现身以来,除了刚开始制服失控的毕长啸时开口说过几句话,往后的这一长串时间里,基本都是在自己的座椅上闭目打盹,再没说过一句话。而前厅里的众人伴随着案情的层层解析,都差点忘记了这位屠凌霄的存在。那毕长鸣更是忍不住浑身发颤,原来自己杀死唐晓岳的时候,竟然还有这位屠凌霄在暗中窥探,再联想起传说中这屠凌霄的所作所为,多少有些后怕。
此时听到福管家提及自己,那屠凌霄只是闭着眼点了点头,并不开口说话,像是在椅子上睡着了,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屑理会。仿佛毕府里发生的这一桩命案,竟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听那福管家又说道:“当时屠前辈担心三公子会杀人灭口,未免徒增杀戮,所以出手救下春姨。只可惜那春姨早已被吓得傻了,竟不知是有人救下了自己……”说到这里,他顿时想起春姨此刻就在旁边,害怕这神神叨叨的春姨又要乱嚷乱叫,连忙叫下人将她带了出去。
待到春姨走后,福管家继续说道:“之后屠前辈便来找到小人,并将此事告知。小人本就知道三公子和唐晓岳幼年时的这一段往事,听到他们骨肉相残,当真是心痛万分。再想起那唐晓岳到底也是毕家的子嗣,即便是死在了三公子手里,也不能委屈了他的尸身。于是小人趁着三公子去往后山找寻弃尸之处,便请屠前辈出手,将唐晓岳的尸体从三公子房间的床底下取出,暂时放到毕府的冰窖中,打算事后好生安葬……”
听到这里,谢贻香还是有些不死心,插嘴问道:“这么说来,命案当夜‘凤舞阁’里的那具无头尸,并不是唐晓岳的尸体?”那福管家摇了摇头,说道:“承蒙谢三小姐的一番好意,然而事到如今,小人哪里还敢欺瞒?当夜‘龙吟阁’里的无头尸,的确便是来访的恒王;而唐晓岳的尸体,则一直都被藏在冰窖深处。算来约莫是在一个多月前,小人听说有位北平神捕要来毕府彻查此案,担心他就此坐实恒王的身份,从而令毕府获罪,于是便悄然前往冰窖,用菜刀将唐晓岳尸体的头颅剁下,又和恒王的无头尸对换衣衫,想出了这么一个李代桃僵之计,谁知到底还是没能瞒过各位。”
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毕长鸣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唐晓岳的尸体从我床底下失踪,却是福管家的安排,当时倒把我给吓坏了。”福管家苦笑道:“还请三公子赎罪,那唐晓岳到底也是毕家子嗣,小人想要善待他的尸身,也算是对老主人有个交代。谁知当夜又发生了恒王的命案,小人借用他的尸体和恒王掉包,也是想要护得毕家周全,算是让他为毕家尽了最后一份力,想必老主人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小人此举。”
谢贻香听到这里,早已觉得身心俱疲,不料此中还有如此曲折的内情,当即问道:“如此说来,那恒王……当夜那死者的无头尸,以及唐晓岳被剁下的脑袋,如今仍在府里的冰窖里?”福管家点了点头,叹道:“正是。”
一时间,谢贻香差点当场崩溃,几乎想要就此放弃此案。眼下既已找到了恒王的头颅,如果再和恒王那具无头尸拼凑起来,自然便能坐实恒王的身份,那么“恒王命丧于毕府”便是板上钉钉,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
然而她转念一想,福管家的所讲述的这一切,前面的部分倒是合情合理,但最后这掉包尸体之举,却分明有些不尽不实。试问唐晓岳的尸体如果一直是被藏在冰窖当中,难道竟能躲过常大人和宋参将这三个月里的搜查?更何况命案发生之后,整个毕府已然被朝廷封禁,在如此深严的守卫之下,仅凭福管家一人,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潜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