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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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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笑道:“寒山老兄与其在此胡乱猜测,倒不如猜一猜这个瓷碗中所覆何物。若是在这场射覆之中输给了我,往后天下是兴是亡、是合是分,也与你墨家无关了。”

    墨寒山虽然心有不甘,可是看言思道这副神情显是不肯透露,只能慢慢地旁敲侧击,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问出一二,但眼前这场射覆可不能输。当下他微微一笑,缓缓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在身前的地上轻扣起来,不到片刻,便开口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阁下既以天下为谋,行事间自然少不了钱财。这些年来从紫金山的太元观谋反,到李九四的藏宝重现黄山,再到‘蜀中四绝’的内讧,最后是湖广洞庭湖和江西鄱阳湖的两场大劫,相继发生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些大事只怕都是由阁下谋划,目的便是要筹集钱财。甚至阁下此番与神火教合作,都是以‘金万斤’为名,自然也是取自此意。所以阁下此刻所覆之物,乃是外圆内方的一枚制钱。”

    听到这话,言思道的脸上先是一喜,却又立刻变作惊讶之色,说道:“这……这个……寒山老兄是墨家巨子,既已开口,那……那可不能再更改了!”墨寒山见他这副神色,不禁哑然失笑,叹道:“阁下是当世高人,似这般拙劣的遮掩,非但小觑了墨寒山,也是在轻贱你自己。”

    眼见自己的用意被墨寒山当面道破,言思道脸皮再厚,一时也有些尴尬,只得干笑两声,将面前的瓷碗揭开,里面果然是一枚再寻常不过的黄铜制钱,竟是被墨寒山一举射中,也便意味着双方各自射中了一局。

    言思道心中暗自嘀咕,方才墨寒山背对自己的时候,自己曾先后在瓷碗中藏进过烟草、锦袋、火折子和银票等物,最后都觉不妥,这才换成了一枚制钱。按理来说墨寒山是不可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何况他背后又没长眼睛,更不可能是被他在暗中看见。之后墨寒山转过身来和自己说话,其间也并未留意过地上这个瓷碗,所以他能够一举射中,十有**是和他用食中二指敲打地面有关。

    想到这里,言思道便笑问道:“寒山老兄的手指就这么轻轻一敲,便能知道碗中所覆是一枚制钱,却不知这是一门什么本事?要是可以得话,老兄不妨教我一教,日后若再有人找我射覆,我便可以稳操胜券了。”墨寒山目光闪烁,淡淡地道:“即便是赌场捉千,也要人赃俱获,阁下有此一说,不知可有依据?”

    言思道笑道:“不敢不敢,你我射覆猜物,本就是各凭本事。就算老兄出千,也是凭本事出千,我又怎敢怪罪?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想知道老兄究竟是怎样出的千。”墨寒山冷笑道:“阁下一口一个‘出千’,难不成还要效法赌场里的规矩,断我手指不成?既然如此,恕我无可奉告,阁下若想知道,也凭自己的本事来发现。”

    言思道嘿嘿一笑,当即又点燃一锅烟锅,自行转过身去,说道:“也罢,如今你我各胜一局,便请寒山老兄来覆第二局。”

    不料墨寒山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那“无才无德”曾无息的声音从石室门外传来,语气虽是恭敬有加,当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慌乱,低声说道:“金先生,请恕妾身打扰之罪。依照之前的商定,积水和明火两位尊者见东面第四处暗桩发出红色烟火,便已率领军士往东追去。然而方才有军士回来禀告,说他们并未发现公孙教主和宁姑娘一行人的行踪。”

20 失算() 
    原来就在言思道和墨寒山射覆之际,不知不觉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此刻听到前来禀告的曾无息说出这么一席话,言思道不禁眉头微皱,转身向墨寒山问道:“不妨歇息片刻如何?”墨寒山点头说道:“请便。”言思道这才唤曾无息进来,吩咐道:“你且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上一遍,尽量简短一些,却又别遗漏了当中的细节。”

    曾无息躬身应允,又向对面的墨寒山行了个礼,这才说道:“依照先生的吩咐,妾身早已重新布置了东面的前四处暗桩,尤其是在离墨塔二十五里处的第三处暗桩,不仅加派了一百名军士驻守,还另外安排了四名神火教的高手,以防公孙教主一行人扮作畏兀儿军士往回遁走。之后一直等到离午时还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正如先生所料,东面三十五里处的第四处暗桩果然放出红色烟火,示意遭到公孙教主一行人的袭击。积水和明火两位尊者当即点齐从北、西、南三面撤回来的部分暗桩,合计三百六十名军士,全力往东追赶。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两位尊者派回来的军士禀告,说在东面第四处暗桩那里并未发现公孙教主一行人的踪迹。”

    说到这里,曾无息便稍作停顿,眼见言思道并未提问,才继续说道:“据回来的军士禀告,大队人马一路往东而行,沿途都有公孙教主一行四人留下的足迹。在通过离墨塔五里处的第一处暗桩后,一处空地上竟然聚集了大量的蛇虫鼠蚁,当中分明有焚烧过的痕迹,还残留着一丝异香……”言思道听到这里,不禁插嘴说道:“我道什么妖法邪术,原来却是焚烧麝香引来马鹿。”

    曾无息连忙说道:“先生神机妙算。”然后才继续说道:“便在蛇虫聚集之处,公孙教主一行人已称马鹿继续东行,留下一列清晰的马鹿蹄印,合计共是一十七只。于是积水和明火两位尊者便领军士沿蹄印追赶,一直来到东面的第四处暗桩,却只在暗桩处军士们埋伏的矮树林中寻得十一具尸体,看伤口几乎全是死在宁姑娘的手下,身上的裘皮铠甲也被尽数剥去。除此之外,则并未见到公孙教主一行人的踪迹,再检查雪地上留下的马鹿蹄印,十七只马鹿在那片矮树林边缘停留过一段时间,随后便改往南面而去,一只都没落下,也不知他们四人是否再骑马鹿而行,一路去往了南面。”

    言思道又插嘴问道:“只发现了十一具尸体?”曾无息回答道:“是。依照我们原本的安排,每一处暗桩应当是十五名军士,东面第四处暗桩的矮树林里只有十一具尸体,便意味着还有四名军士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妾身斗胆猜测,往南而去的马鹿蹄印极有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是让那四名失踪的畏兀儿军士骑鹿南行,以此混淆视听。”

    言思道一时也不置可否,皱眉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先前的推测全然不对。他们并未改扮成畏兀儿军士,再伺机混入前去追捕的大队人马里?”曾无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一路上积水尊者令队伍列成长阵往东追赶,沿途仔细搜查,尤其是在经过东面第三处暗桩后,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却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甚至连一个活人的影子也没见到,所以公孙教主一行人绝不可能往回遁走。此外那片矮树林里的十一具尸体,积水尊者也已详细检查过了,全都是畏兀儿军士,没留下一个活口,所以他们也并未假扮成尸体混在里面。”

    听完曾无息的讲诉,言思道咬着旱烟杆沉思半响,却并没有结论,只是询问曾无息的看法。曾无息略一思索,便回答说道:“妾身愚钝,若有疏漏之处,还请先生指点。对方既然并未依照我们先前的推断假扮畏兀儿军士伺机混进队伍之中,如今不见踪影,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继续乘马鹿转南面而行,妄图穿过南面的荒野进入天山中脉,再去往汉唐时的‘轮台’,但虽有马鹿为坐骑,他们也不可能逃得过神火教两位尊者的追捕,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二则是妾身先前的推断,他们利用没寻得尸体的那四名军士为诱饵,叫他们乘马鹿南行引开我们的追捕,从而拖延时间,自己则朝相反的方向北上,一边走一边扫掉留在雪地上的足迹,打算穿过戈壁去往前朝在别失八里设置的宣慰司。所以依照回来禀告的军士所言,积水和明火两位尊者看清情况之后,当即兵分两路,分别带着军士往南北两个方向追赶而去。”

    待到曾无息这番话说完,言思道依旧沉吟不语,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之色。却听后面的墨寒山忽然问道:“公孙教主他们有没有可能是继续往东而行?”曾无息恭声回答道:“回禀墨家巨子,我们一早便在东面设下了八处暗桩,当中以十里为间隔。公孙教主一行人若是继续东行,离墨塔四十五里的东面第五处暗桩定然会以绿色或者红色的烟花示警,但我们至今也没看到信号。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去了第五处暗桩,令军士们来不及放出烟花,所以方才前去追赶的那支人马,除了积水和明火二尊者各自令军往南北方向追赶,剩下的军士有小半已前往第五处暗桩寻访,其余的则是以第四处暗桩所在的矮树林为中心,往四周详加搜查,绝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听到这里,言思道终于吐出一口长长的浓烟,说道:“此番我并未随大队人马前往追赶,所以不知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仅凭积水和明火二人多半寻不到他们四人,也只能等他们无功而返,再来一同商讨了。”说罢,他这才向身后的墨寒山介绍道:“寒山老兄,这位便是我之前想你提起过的曾无息曾夫人,乃是中原机关消息术大师曾一问曾老先生的女儿,一直对天山墨家的机关消息术敬仰有加。此番能够亲眼目睹墨家巨子的风采,也是她的福分,此刻她既已进到这墨塔第十层‘兼爱’当中,倒不如留她在旁伺候,也好学习一二,老兄以为如何?”

    只听背后的墨寒山冷笑道:“这位曾夫人是去是留大可自便,倒是阁下着实令我有些吃惊。公孙教主不知去向,显然是由那位自称‘得一子’的小兄弟所谋划,从而令阁下失算,败了一阵。如今阁下如此镇定,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在故作姿态,又或者根本不在乎神火教是否能够迎回自己的教主?也罢,想必阁下已经歇息够了,便请射一射这第二局碗中的所覆之物。”

    听到这话,言思道只得笑道:“不错,且不管他们逃往何处,可别耽误了你我之间的这场射覆,谁叫我已经应允了老兄你?”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子,却见对面的墨寒山盘膝而坐,脸色凝重,在左手手指处分明包裹着一块白布,正往外浸出鲜血,染红了大半块白布;再定睛一看,竟是墨寒山左手的尾指不知何时已经断去,极有可能是在方才说话间他自行所为。

    言思道惊骇之际,墨寒山已淡淡地说道:“既然要以射覆定输赢,那便要让阁下输得心服口服。方才阁下怀疑我在射覆过程中出千,从而置疑这场较量的公平,此刻我依照赌场里的规矩自断一指,想必阁下也该满意了?”

21 血祭() 
    言思道愕然半响,倘若墨寒山果真因为自己曾调侃了他几句“出千”,便要当场自断一指,那么这人的脑子多半不太正常。显而易见,眼前这位墨家巨子有此举动,必定另有深意。当下言思道缓缓吞吐着旱烟,再去看倒扣在两人之间地面上的那个粗瓷大碗,碗沿上清晰可见暗红色的血迹,在缝隙处依稀还有鲜血往外流淌出来;看这形貌,双方这第二局射覆猜物,墨寒山极有可能是将自己断去的尾指藏进了碗中。

    墨寒山见言思道半天没有言语,不禁问道:“阁下方才的挥洒自如到哪里去了,莫不是因为公孙教主一行人的失踪乱了心神?”言思道微一凝神,笑道:“公孙教主我是志在必得,他们纵然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倒是寒山老兄的举动让我有些看不太懂。”

    墨寒山淡淡地一笑,说道:“此刻除了这位曾夫人之外,并无旁人在场,我也不怕实话实说。这一任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的身份特殊,乃是昔日香军首领‘九龙王’之子‘小龙王’,从名义上说还是正统的宋朝皇室血脉,在前朝异族覆灭后最有资格成为汉人之主,各方势力也早已对他垂涎欲滴,尤其是这西域诸国。若是让公孙教主落入心怀不轨之辈手中,势必将会引起天下大乱。而我天山墨家当年从江中救起这位公孙教主,又将他囚禁于墨塔十多年之久,也算是为天下苍生的安宁尽了一份心力。如今阁下将这一消息透露给了神火教,从而将此事宣扬出去,墨家已然留他不住,否则便会引火烧身;对此墨家弟子一时间虽然想不明白,但我墨寒山身为墨家巨子,自然要权衡利弊。所以阁下当时提出这么一个赌局,让公孙教主随那两位姑娘先行逃走两个时辰,神火教和墨家再行追赶,无疑是给我一个台阶下,保全了我这个巨子的颜面,墨寒山深感大恩。”

    听到墨寒山这番话,言思道不禁冷笑道:“老兄所谓的‘深感大恩’,便是要想方设法地将我留在你的墨塔之中,终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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