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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供众人分食。谢贻香早已饥饿难耐,喝下一大碗稀粥,才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不少。再看碗里的米粒,又不由地回想起后院里的那个地窖,先前那亲军都尉府的杜师爷带自己去查看时,地窖里明明是带壳的稻米,后来又怎会突然变成了尸体?她便再次向方大人询问此事,方大人也不隐瞒,叹道:“后院里的地窖极是隐秘,谢三小姐能够寻到地窖所在,自然是那位杜师爷曾带你去看过。只是那地窖里存放的一直都是死者尸体,宁义城断粮已近半月,哪里还有什么稻米?莫不是谢三小姐记错了?”
谢贻香自然不肯相信方大人给出的这个答案,当时明明是自己亲眼所见,那杜师爷还给自己装了一小袋稻米,这一切分明历历在目,又怎么是自己记错?她便要方大人将杜师爷唤来对质,谁知方大人却是面露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只怕只怕不太方便。”谢贻香沉声逼问道:“为何不方便?”方大人终于长叹一声,说道:“也罢,既然谢三小姐执意要见这位杜师爷,那便将他带来。”
随后便有衙役领命前去,不过片刻,已有两名衙役一左一右搀扶着那位杜师爷踏入堂中。谢贻香见这杜师爷赤裸着上身,面带微笑,两只眼睛里却是目光呆滞,不禁微微一怔;再看杜师爷的一条右臂,却是用黑布整个笼罩起来,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大人又叹了口气,旁边的衙役便将杜师爷右臂上笼罩的黑布揭开,只见黑布下杜师爷的整条右臂竟然只剩血淋林的白骨,上面还粘连着不少碎肉,散发出一大股恶臭,分明是被人用利刃将手臂上的皮肉尽数剔下,形貌极是可怖。
53 揭逆鳞请将激将()
见到杜师爷的一条右臂变成这般模样,谢贻香当场吓了一大跳,就连在场的几位当家也是惊骇不小。方大人叹道:“还请谢三小姐恕罪,下官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当日谢三小姐道破此人亲军都尉府的身份,下官心中可谓是惊恐万分,情急之下,便叫人将他当场捆了,暂且关押起来。谁知那女童不对,那个凶犯‘人厨’烹食人肉上瘾,简直是丧心病狂,竟然在私底下用菜刀活生生地将杜师爷手臂上的肉一条条剔下,当着他的面用火烤熟,还让杜师爷自己也吃。所以唉,这杜师爷哪里受得起如此惊吓,当场便给吓得傻了。”
这番话直听得谢贻香头皮发麻,顿时火冒三丈。她径直站起身来,指着方大人厉声说道:“方铁衣,你连亲军都尉府的人也敢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那方大人急忙起身赔罪,说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担心亲军都尉府的人是受皇帝指派前来对付自己,这才想将杜师爷暂时囚禁,谁知却令杜师爷惨遭如此下场。
谢贻香气得脸色惨白,也顾不得再去责骂方大人,而是来到杜师爷面前,向他问道:“你当真已被吓得傻了?若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只管说出来,自有我替你做主!”然而杜师爷听到这话,只是一个劲地傻笑,口水不停地顺着嘴角往外滴落,的确不是弄虚作假,而是真被吓成了傻子。
谢贻香又惊又怒,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巧就在这时,一个睡眼朦胧的少年已大步踏入厅堂,却是那得一子,身上依旧是昨夜那身漆黑色的道袍,显是和衣睡了几个时辰,还来不及梳洗更衣,便一路赶来了众人此时所在的衙门。堂上众人看到得一子现身,急忙起身招呼,那四位绿林当家都是拱手施礼,方大人更是一揖到底,说道:“不知仙尊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惭愧得紧。”得一子却不理会在场众人,眼见堂上还空着几把椅子,便径直入座,说道:“给我弄点吃的。”
方大人听到这话,急忙亲自盛了满满一碗稀粥,双手捧到得一子面前,陪笑道:“宁义城早已山穷水尽,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款待仙尊,只能借花献佛,用这一碗稀粥孝敬您。若是仙尊觉得太过简陋,下官这便令人去后院宰一头黄牛。”得一子接过稀粥,淡淡地说道:“我吃素。”方大人顿时一愣,诚惶诚恐地说道:“无量天尊!是下官一时糊涂,竟忘了仙尊乃是道家师长,自然是要茹素的。”谁知得一子却冷冷问道:“谁告诉你我是道士?“
方大人被呛得无言以对,幸好他还算识趣之人,知道是这位仙尊不想搭理自己,连忙退到一旁。得一子低头喝了几口稀粥,在场“五磊山”的权冲天、“花浪头”的林一瞬、“龙潭岗”的何其猛和“天马山”范神通四位当家便依次上前禀告,将昨夜战后盘点的详情悉数告诉他。得一子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头,待到四人相继说完,他才问道:“如今城外的叛军可有动静?”四位当家对望一眼,都摇头说道:“并无异动。”
得一子点了点头,便吩咐“五磊山”的权冲天和“花浪头”的林一瞬带人前往宁义城南北二门驻守,“龙潭岗”的何其猛和“天马山”范神通则带人巡查全城,继续清剿混进城中的奸细。待到这四位当家领命而去,得一子又叫方大人派军士驻守宁义城的东西二门,严密监视城外动静,方大人不敢怠慢,也急忙吩咐衙役前去传令。待到交代完一切,得一子才瞥了一眼正在堂上的傻笑的杜师爷,向谢贻香问道:“这又是哪里来的白痴?”
谢贻香只得将这杜师爷的情况简单说了,乃是亲军都尉府安插在宁义城的眼线,却被那吃人的女童活生生割去手臂上的皮肉,当着他的面炙烤而食,整个人都被吓得傻了。得一子听得眉头大皱,一脸厌恶地说道:“就这副德行,居然还是什么亲军都尉府的人?赶紧带走。”方大人急忙点头说道:“是!是!”说着,便让那两名衙役将杜师爷搀扶带下去。
谢贻香不禁长叹一声,心知这位杜师爷便算是从此毁了。然而再看到得一子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喝粥,她忽然心念一动,暗道:“这小道士的道术虽有十之八九是在弄虚作假,但他眼中那对双瞳却是货真价实,只怕真有什么神异之处。当日在蜀地的毕府之中,那位毕四小姐不也是天生的傻子,还一直被关公的‘鬼魂’附体?最后经过这小道士一番画符念咒,居然当场治好了她的失心疯,令她恢复正常。照此看来,如今这位杜师爷不过是一时受了惊吓,说不定这小道士也有办法将他治好。”
想到这里,谢贻香连忙喝止那两名衙役,又向得一子笑道:“小道长,你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无论是偷天换日亦或是起死回生,可谓是无所不能。这位杜师爷因为受了惊吓,以至神智失常,不知你是否愿意出手相救,令他恢复正常?”
要知道谢贻香深知得一子的脾气,一向喜欢自吹自擂,所以也不问他是否能够救治杜师爷,而是直接问他是否愿意救治。果然,得一子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愿意。”
谢贻香心中暗喜,急忙又说道:“这杜师爷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好歹是皇帝身边亲军都尉府的人。若是不明不白地变成了白痴,又或者是莫名其妙地死在宁义城里,只怕方大人也不好向皇帝交代。还请小道长仗义出手,也好令我们开开眼界。”
那方大人的确没想过要谋害这杜师爷,只是当时的她杀妻摔子,已经有了殉国的念头,脑子一热,才想将杜师爷暂时扣押起来,免得这位亲军都尉府的大人搞出什么乱子,哪知却被那女童弄成这副模样。所以此刻听到谢贻香这话,方大人心中也是一惊,隐隐有些后怕,忍不住问道:“仙尊当真能够治好这个杜师爷?”
得一子仰头将碗里的稀粥喝尽,将瓷碗重重扣在身旁的几案上,冷冷说道:“你们当我是什么?是街头卖艺的戏子?似这等猪狗一般的东西,也配叫我出手相救?”谢贻香和得一子打过好几次交道,此时已能找准这小道士的逆鳞所在,当即笑道:“小道长,你坚持不肯出手相救,莫非是你没本事治好这位杜师爷,所以才要再三推辞?这这却有点说不过去了,要知道我曾亲眼目睹过那个家伙的本事,不但能将活人说死,更能将死人说活,甚至还能潜入梦境之中杀人。小道长既然一心要与那个家伙为敌,如今不过是请你救治一个被吓傻的病人,应当不费吹灰之力才是,又怎会将你给难住了?
这话一出,得一子果然怒不可竭,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厉声喝道:“荒谬!简直是简直是幼稚至极!你以为仅凭区区几句激将之语,便能哄我出手?当真是愚不可及!”那方大人见他动怒,急忙劝道:“仙尊息怒,谢三小姐只是一句戏言罢了”谁知旁边的谢贻香却不领情,向搀扶着杜师爷的那两个衙大声役吩咐道:“你们也听到了,既然我们这位小道长无力救治,还不赶紧将杜师爷带下去?”
话音刚落,得一子已厉声喝道:“站住!”说罢,他转头望向谢贻香,用那对灰白色的瞳孔恶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很好!那我今日便让你看看,那个家伙可有我这门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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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灭六魄矫枉灵慧()
说完这话,得一子便大步来到杜师爷面前,仔细打量他的形貌,又向那两名搀扶杜师爷的衙役吩咐道:“将他按住了。”谢贻香见他此举,显是答应出手救治,不禁大喜过望。旁边的方大人也是瞪大了眼睛,要好好看看这位仙尊究竟会使出怎样的本事,竟能将这位被吓傻的杜师爷治愈。
只见得一子又看了半响,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杏黄色的符咒捏在指尖,在杜师爷眼前来回晃动,缓缓念道:“一声霹雳出晴空,邪魔外道尽消退。三十三天外仇门,地府中现无忌地……”他口中念咒,指尖的符咒已自行燃烧起来,待到念完最后一句“一切灾难化为尘,神兵火急如律令”后,得一子便将整张燃烧的符咒贴在杜师爷前额上。
一时间也不知是因为得一子的道术奏效,还是因为被燃烧的符咒烫伤了前额,原本咧嘴傻笑的杜师爷顿时惨叫一声,满脸都是惊恐之色。两旁搀扶的衙役急忙发力按住他的身子,不让他乱奔乱跳,杜师爷挣扎不脱,只能嘶声力竭地喊道:“妖怪……妖怪……”看这形貌,倒像是回忆起了那女童折磨他时的可怕情景。
对面的得一子已开口问道:“什么妖怪?”那杜师爷目露恐惧,含糊不清地说道:“妖怪……是妖怪吃人!那妖怪不但吃了我的手臂,还要……还要让我自己也吃……”得一子只是冷笑一声,忽然转头向谢贻香吩咐道:“你过来,把他这条右臂给砍了。”
谢贻香听得瞪大双眼,脱口说道:“这……这如何可以?”得一子厉声说道:“他这条右臂已被剔尽皮肉,经脉尽毁,还留着这副骨架作甚?”谢贻香还在犹豫,那方大人对得一子极为信服,当即便从旁边衙役的腰间抽出腰刀,上前狠狠一刀劈落,伴随着刀光过处,杜师爷这条光秃秃的白骨右臂顿时齐肩断裂。
杜师爷又是一声惨叫,疼得当场晕死过去。得一子便叫衙役将他平放在地上,又从怀中摸出一张较大的符咒,令人取来一碗清水,将符咒点燃了溶进水里,撬开杜师爷的牙关喂他喝下。之后得一子便喝退众人,绕着地上的杜师爷不停转圈,口中念念有词,又从怀里摸出第三道符咒,径直贴在杜师爷的前额上,厉声喝道:“尘秽消除,六魄受灵!幽魂超度,皆得飞仙!”
伴随着他这句咒语出口,地上的杜师爷忽然睁开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屋顶。由于他额上贴着得一子的符咒,乍一看来,就仿佛是诈尸的僵尸一般,吓得谢贻香和方大人等人都是心中一颤。而得一子则是往上翻起白眼,转出眼眶下面那对血红色的瞳孔,盯着地上的杜师爷问道:“你是谁?”
杜师爷一双睁开的眼睛里毫无生机,就仿佛是一对死鱼的眼睛,听到得一子发问,他居然张嘴回答道:“我叫杜巡,是亲军都尉府后卫军叶定功叶统领麾下校尉,四年前奉命前往宁义城,化名为‘杜宜明’潜伏在太守方铁衣左右刺探,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声音更是出奇的平静,听不出其中有丝毫的喜怒哀乐。
得一子微微点头,显是对他这一回答非常满意,又问道:“你的右臂是怎么回事?”杜师爷沉默片刻,用平静的声音再次回答道:“那个女童……不是,那不是女童,那是妖怪。是那妖怪拿着菜刀,一刀一刀将我右臂上的肉剔下,再用竹签串起,撒上食盐炙烤……”得一子不等他把话说完,已将身子凑上前去,用自己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和杜师爷四目相对,缓缓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也没人用菜刀剔下你手臂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