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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竞月眼见小院里这般情形,不禁有些诧异。莫非那个诛杀朝廷官员,甚至上动天听的蔷薇刺,居然会躲在这岳阳城贫民窟里的一间小屋中?
只听小屋里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李大帮主既然有本事找来此地,又何苦要留在屋外喝冷风、不敢进屋一叙?”
只见火光中的李惟遥冷笑道:“嘿嘿,阁下的机关之术好不厉害,想当日在岳阳府衙之中,竟能让李某的杀父仇人插翅而逃,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此刻阁下邀我进屋,莫非是想借助屋内的机关暗箭伤人?嘿嘿,此等雕虫小技,倒也敢在我面前施展?”
说着,他将自己手里的火把一扬,狠狠说道:“今日阁下若是将那庄浩明的遗物交出来,并把庄浩明的行踪告知于我,李某便不再追究此事,双方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互不滋扰。否则我先烧了你这间屋子,看你还能剩下什么厉害的机关。”
屋里那嘶哑的声音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低声笑道:“都说江海帮靠水吃水,有水的地方,逐浪旗才能迎风飘展,却何时要拿‘火’来唬人了?既然李大帮主有此雅兴,倒也不妨一试,就怕你即便能将这整条街道都给点燃,我这间屋子也是毫发无损。”
那李惟遥虽有些草包,但堂堂江海帮帮主,当此情形也不可示弱。他当即大喝道:“那便如你所愿,我先把这一整条街道都给烧了,看你出不出来。”
屋内顿时又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说道:“莫说这一条街道,就算李大帮主将整座岳阳城都尽数焚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蔷薇刺是何许人也,难不成会吃你这一套?”
牌坊后的先竞月听到此处,这才敢肯定屋里确实是那蔷薇刺无疑,当下正盘算自己应该如何出面,却听李惟遥大声说道:“我江海帮言出必行,李某这便如你所愿!”话音落处,他便率先将自己手里的火把掷出,却是扔到了小院邻家的茅草屋顶上。眼见李惟遥带头放火,他身旁的众人也纷纷扔出手中火把,将那小院周围的房舍都给点燃起来。
22 风生火起()
要知道这岳阳城虽然地处洞庭湖畔,湖风夹雾,向来湿气甚重,但这一带贫民窟的屋顶,大多乃是由稻草铺制而成,火把方一落上去,顿时便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先竞月不料这李惟遥身为一帮之主,行事竟是如此狠辣,完全不顾四周的百姓,他大怒之下,正待现身阻止,猛听火光中一声巨响,蔷薇刺那间小屋的两道门板已飞了出来,伴随着劲风扑面,一个极其魁梧的巨汉浑身裹在黑布里,大步踏出门;而这巨汉的肩上,分明还坐着一个脸带面具的黑衣人。
眼见巨汉肩头那人的面具上,乃是一朵鲜红色的蔷薇,李惟遥等人立刻便认了出来。那日在岳阳府衙中众人曾见过一面,这一上一下的两个人,正是那蔷薇刺无疑。
李惟遥本是一时赌气,这才放火烧街,不料此举当真把这蔷薇刺给逼了出来,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当即大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阁下要把庄浩明留给你的东西交出来,再告知他的行踪,李某绝不再追究阁下。”
只听巨汉肩头的面具人沉声怒喝道:“李惟遥你还是不是人?此间住的都是些无辜百姓,速速将火灭掉,你我之间的事再议不迟。”李惟遥冷哼一声,不徐不疾地说道:“你先把东西交出来。”
那面具人当即说道:“我一早便说过了,庄浩明根本就没交给我什么东西……”话刚说道一半,眼见四下的火势逐渐蔓延起来,他语气立刻一转,冷冷说道:“不错,庄浩明给我的那些东西,便藏在这一带的房舍当中,你此刻烧得痛快,稍后便追悔莫及了。”
李惟遥不禁一愣,他身旁的了命禅师已哈哈大笑道:“东西要是真在附近的房舍中,这家伙怎会如此镇定?阿弥你个陀佛,依老衲看来,东西必定就在他的身上。”李惟遥顿时醒悟,当即抬手打了个暗号,身旁的众人便纷纷掏出兵刃,合力向面具人身下的巨汉攻了过去。
面具人身下的巨汉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布里,连脑袋都被黑布包裹,将一双眼睛也遮挡住了。眼见李惟遥率众攻来,面具人连忙伸手在那巨汉的背上拍了几下,巨汉那两条壮如水桶粗细的手臂立刻僵硬地挥舞起来。只听一片清脆的“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巨汉竟以自己的两条手臂,将众人攻来的兵刃一股脑荡开到了一旁,似乎是他衣袖中戴了护腕一类的防具。
众人哪料到这巨汉会出此怪招,一时不慎,又是“啪”的一声闷响,却是了命禅师那一颗光秃秃的头颅,被巨汉的手臂扫中头顶,顿时泛起一片红肿。
那了命禅师气得哇哇大叫,当即将身上的袈裟脱下,手中奋力一抖,血红色的袈裟便完全伸展了开来,竟仿佛将整个小院都覆盖在了其中。原来了命禅师这件袈裟约有丈许长宽,乃是以金线和雪蚕丝混合编制而成,刀枪难破,平日里他都是折叠起来披在自己身上,如今这一彻底展开,正是他平生最得意的“袈裟伏魔功”。
一时间但见红光闪烁,晃得在场众人双眼微闭。那了命禅师一面将袈裟向那巨汉当头罩落,一面悄无声息地摸出腰间狼牙棒,在袈裟的掩盖下,狠狠地往那巨汉的下身捅去。
眼见了命禅师的这一招便要得手,却听耳边突然有劲风划过,小院外不远处的牌坊上,一道白色人影俯冲而来,孤身闯进战圈,一伸手便将了命禅师那件袈裟拉扯过去,顺势从他手中夺去。了命禅师做梦也没料到世上竟有人能在一招之间夺去自己的袈裟,惊愕之下手中的狼牙棒随之一缓,顿时被那巨汉挥臂荡开。继而又是“啪”的一声闷响,了命禅师那颗光头又被巨汉的手臂重重砸了个正着。
李惟遥一行人惊讶之余,正要看清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却见那白衣人一招夺去了命禅师的袈裟后,便再不理会众人,反而飞身来到一间着火的屋子前,将了命禅师的袈裟奋力挥出,用袈裟去拍打着火的屋顶。看他这一举动,分明是在灭火了。
众人不禁愕然片刻,却又同时回过神来,相继大喝一声,再次向那面具人身下的巨汉围攻过去。巨汉肩上的面具人淡淡地说了声“多谢”,似乎是对那救火的白衣人所说,然后便不停地在身下巨汉的肩背上拍打敲击,那巨汉的两条手臂便随之轮转如飞,带起阵阵劲风,如同罡风扫落叶一般乱舞开来,逼得李惟遥一行人近不得身。
此刻那挥舞着袈裟灭火之人,正是先竞月。他见火势逐渐蔓延,四下的房屋中已相继响起呼喊求救声,心知不能再等。他一时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立刻便现身救火。谁知李惟遥几人丢出的火把被夜风一吹,火势更是雄壮,片刻工夫间,大半条街已哔哩啪啦地烧了起来,他用了命禅师的袈裟拍打了许久,火势非但没灭,反而借着那袈裟荡出的劲风,愈发烧得旺了。
眼见自己的此举无功,先竞月当机立断,丢开了手中袈裟。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拔出腰间的纷别,凌空一刀奋力削出,刀光所过之处,顿时将面前一间房舍那燃烧着的屋顶削去了一大片。
小院中李惟遥等人与蔷薇刺二人激战正酣,忽觉浑身上下无端一寒,不禁同时停下手来,转头往那股寒气的来源望去,立刻被先竞月使出的这般刀法吓了一大跳。那先竞月又是一刀挥出,将整个屋顶尽数削去,燃烧着掉落在街心,而他的人已纵身跃起,从空荡荡的屋顶上跳进房中。不到片刻,又一股寒意从房中迸发出来,本就简陋的房舍顿时从中分作两半,兀自带着火焰轰然倒塌在两边。
但见火光黑烟中,先竞月手持纷别,背上是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是两个三四岁的幼儿,踏着满地的火焰冲出房来,径直跑到街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妇女和两个幼儿放下。
23 杀气御刀()
那巨汉肩头的面具人眼见先竞月舍命救人,似乎大是欣慰,当即高声叫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有劳阁下再辛苦一趟,将这附近的百姓也一并疏散了。”说着,他猛一拍身下巨汉的肩头,那巨汉的手臂当即狠狠击落,再一次命中正在发愣的了命禅师那颗光头。
先竞月听到这话,又见那巨汉神威凛凛,两人一时也没落下风,当即便调了调内息,提起气来,大声喝道:“走——水——了!”
他虽然年纪尚轻,内息不纯,但毕竟也是练武之人。此刻这一声大喝全力喊出,一时倒也响彻夜空了。附近的百姓纷纷被惊醒,听得四下火起,急忙逃出自己的房舍,顿时闹得整条街上乱做一团。
李惟遥一时也不知这白衣人是敌是友,和面前这蔷薇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眼见局面失控,心中不禁更是焦急。当下他急忙招呼众人齐上,向那巨汉猛攻过去。
要知道李惟遥此番随行之人,除去了命禅师几个江湖上的好友,其它尽是江海帮中的高手,有两人的武功更在帮主李惟遥之上。似他们这般联手围攻,纵然是先竞月这等顶级高手,应付起来也相当吃力。只不过眼前这巨汉招式怪异,举手投足间根本不依常理,众人惊讶之下这才吃了些小亏,一时间拿这两人没办法。
那了命禅师的一颗光头今夜已先后被这巨汉敲打了三次,痛得他龇牙咧嘴,再加上成名的袈裟又被那白衣人一招夺了过去,心中早已是怒火冲天。此刻他瞥见身旁的房舍落下一截带火的横梁,当下想也不想,手中狼牙棒一挑一拨,便让这条带火横梁借力横飞,径直撞向那巨汉的胸口。
混战中那巨汉仍是挥臂来挡,“砰”的一声巨响,横梁居然被他的手臂当空劈断,分作两截落在地上。然而那横梁上的火焰却也顺势沾染到了巨汉腰间,但听一阵轻微的烧裂之声随即从那巨汉腰间响起,他的整个身子刹那间也从腰部燃烧开来。那火焰舔着他的胸口,径直往他上半身蔓延开去。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巨汉肩头的面具人也是一惊,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命禅师眼见自己这一招奏效,当下也顾不得细想其中的缘由,连忙招呼众人将带火的木块一股脑向那巨汉丢去。一时间但见漫天火焰横飞,火光中那居然虽然仍挥舞着自己的双臂,但浑身上下已彻底燃烧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烈焰当中。
那面具人此刻依旧坐在巨汉肩头,似乎有些慌乱起来,但由于那乌木面具的遮挡,也看不见他的神情。顷刻间,眼看他的一双脚就要被巨汉身上的火焰烧着,他却不挪动身子,只是伸手去打,想要将火焰拍熄,形貌甚是狼狈。
那先竞月方才一声大喝,唤醒了附近的百姓出来救火,之后便一直留心着这边小院里的战局。如今眼见那面具人遇到危险,他微一犹豫,随即飞身闯入战圈,用纷别的刀鞘挡开众人掷来的火星木块,同时伸出左手,将面具人从燃烧的巨汉肩上拦腰抱了下来。
然而刚把这面具人抱入怀中,先竞月的脸色顿时大变,左手不由地一松,那面具人便从他怀中滑落,径直摔在地上。
原来这个刺杀朝廷命官、穷凶极恶的杀手蔷薇刺,竟然是个女子!先竞月此刻这一抱,顿时感觉出她身上女性的特征。这一慌乱中,那了命禅师的狼牙棒已当胸捅向先竞月,摔落在地面具人虽是浑身剧痛,百忙中仍然出声提醒道:“少侠当心!”她这一出声,便已再不隐瞒,恢复了女子清脆的声音。
先竞月匆匆定下心神,下意识地伸出左手,要去夺下了命禅师的兵刃,忽然醒悟过来,眼前分明一根布满尖刺的狼牙棒。这一疏忽顿时让他落了下风,情急中先竞月只得侧身躲闪,避开命禅师正面袭来的狼牙棒;但听一阵衣衫破裂声,却是他胸前的衣襟被狼牙棒的尖刺划破,还带去一小片血肉。
那了命禅师先前被先竞月一招夺去了成名袈裟,早便生出了杀心。此刻他一招得势,手下更是毫不留情,将一根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相继攻出了四招,将先竞月的前后左右四处退路尽数封死。而场中以李惟遥为首的另外十来个人,也再不理会那浑身燃烧起来的巨汉,纷纷向摔落在地的面具人攻去。
眼见了命禅师的狼牙棒将自己逼入绝境,先竞月心知退无可退,不禁暗叹一声。当下他只得拔出腰间的纷别高举过头顶,使了招“独劈华山”向那了命禅师当头劈下。
但见飞舞的狼牙棒残影中,一道乌光在四下火光的映照中一闪即逝,了命禅师的那根狼牙棒连同他的身体顿时从中一剖为二,鲜血淋漓地洒了一地,被四下零乱的火焰一烧,发出“嘶嘶”声响,弥漫出一股烤肉的焦臭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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