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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有二十一场是尊上有心相让,故意落败。所以这些年来,老朽早已输得一贫如洗,不知还剩有什么东西值得与尊上一博?”
江望才笑道:“凤兄言重了,江某别无所长,不过是天生的运气要比别人好上一些,这才能侥幸得胜。当此时机,再与凤兄相博之于投壶,倒也不敢相欺。若是今日江某输了,那便是我才疏学浅,这洞庭湖之主的位置,理应由凤兄来坐。江某此生愿为凤兄牵马执缰,永无异心。”
不料为了眼下这场所谓的投壶,堂堂洞庭湖湖主江望才居然压下此等重注,言思道惊愕之下,一时也不明白他这话是真是假。那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也忍不住嘶哑地低笑起来,说道:“尊上言重了,老朽可不敢当。”他语调一转,沉声反问道:“然而老朽所问的却是,倘若是尊上赢了,又当如何?”
只听江望才正色说道:“神火不灭,江山焚裂。江某素来深知贵教之志,誓要以颠覆当今朝廷、重夺天下神器为己任。今日若是江某侥幸得胜,那便要斗胆请凤兄引荐贵教教主,我洞庭湖上下,从此愿与贵教约为盟友,一起举事。倘若苍天有眼,待到他日功成名就,贵教自当独享中原之地,江某所求不多,依然只是要湖广这一小片山河,但求能够名正言顺地管治此地。”
那方东凤却是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尊上此生只为湖广黎民谋求福祉,老朽自是深有感触。然而老朽在本教位微言轻,只怕是无力许诺尊上。”顿了一顿,他又说道:“那便如此,若是尊上赢了今日的这场投壶之戏,那老朽便亲自向公孙教主禀告,转达尊上的意思。此后合作与否,甚至我教是否要与尊上相交,却要听公孙教主的决断。不知尊上意下如何?”
江望才眉宇间顿时闪过一丝喜色,他略一沉吟,立即恭声说道:“如此便多谢凤兄美意,就此一言为定。”他素来深知这方东凤的为人,只要是他亲口许诺的事,必定不会言而无信。
两人说到这里,那云老正好从后堂行回公堂之上。但见他手里抓着一大把漆黑的铁木筷子,尾端还涂有朱红漆彩,想来是之前府衙里的公差所用。当下云老依次走过江望才、方东凤和言思道三人的席位,各自点数出四只木筷,分别放在了三人面前的红木几案上;他发到言思道面前时,一大把木筷不多不少,恰巧分完最后四支,显然是他取来之前便已数得清楚。待到处理完这一切,那云老便悄然退回到江望才身后,负手低头而立。
言思道方才只是细细品味江望才和方东凤两人这一番言语,并不插嘴说话,此刻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想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洞庭湖当真是好深的一湖水,当中鱼龙混杂、派系林立,到如今已可谓是四分五裂。而眼下这个挂名军师的方东凤,确然便是神火教之人,看他的行事做派,只怕还是那流金尊者和路呈豪等人的首脑。而他嘴里所说的“公孙教主”,自然便是神火教当今的教主,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二的公孙莫鸣了。所以看他这一副姿态,倒不像是江望才的洞庭湖手下,更像是代表着神火教一方的势力在和江望才的合作。”
倘若当真如此,最令人奇怪的却是江望才分明早已知晓这方东凤的身份来历,却还是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想来多半是打算借那神火教的势力相互利用。想明白了这一点,言思道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明知饿虎食人,还偏要与虎谋皮。江望才此举虽有大将之风,只怕却是要引‘火’烧身。”
要知道此刻在这公堂之中,连同那云老也才四个人,而江望才和方东凤两人,居然当着言思道这样一个外人的面,毫不遮掩地谈论这等机密大事,自然是根本没将言思道放在眼里。甚至是他们一早便已动了杀心,以致在他们眼中,这个大放厥词的“萧先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言思道当然也明白这一点,脸上却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来,大声问道:“江兄和凤老先生居然押下如此大的赌注,倒是吓了我一大跳。倘若这场赌局是我输了,不知又当赔上些什么?”
江望才哈哈一笑,摇头说道:“先生乃是当世奇才,今日能有阁下前来此间,见证江某与凤兄的这场投壶,当真是蓬荜生辉,江某已是感激不尽。又岂敢再要先生下注?只不过……”他话还没说完,那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依然双眼紧闭,冷冷说道:“蠢货,赌注自然是你的性命。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有命离开此地?”
方东凤这话倒是开门见山的大实话了,他话一出口,言思道却是面色如常,自然是心里早已有数。当下言思道反而笑了起来,高声问到:“倘若是我赢了,又当如何?”
话音落处,那方东凤陡然睁开双眼,目光直射言思道。江望才似乎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先生远来是客,江某作为主人家,自然不可怠慢。敢问先生想赢得什么彩头?只要是我洞庭湖所有之物,江某自当押下。”他这话说得虽是诚恳,但目光之中分明透露出一丝不信的神色,显然是根本不认为这个言思道有机会获胜。
言思道当下夸张地“哦”了一声,嘿嘿笑道:“我想要的彩头倒也不多。那便如同江兄与凤老先生之间约定,倘若这场投壶是我侥幸取胜,那这洞庭湖湖主的位置,此后便要由我来坐。”
26 当先一掷()
言思道话音落处,公堂上的江望才和方东凤两人先是一愣,继而同时哈哈大笑,显是根本不将言思道放在眼里。
言思道自然无比尴尬,原以为今日前来自己唱定了主角,谁知眼下反倒成了江望才和方东凤两人的配角。他心里暗骂,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深吸了一口旱烟,笑道:“江兄和凤老先生的这番取笑,莫非是在笑我大言不惭,妄想取江兄而代之?嘿嘿,须知眼下谢擎辉的大军蓄势待发,出兵在即,不知今日之后,这‘洞庭湖湖主’五个字,除去这一个虚有其表的名号,还能剩下些什么?”
那江望才停下笑声,反问道:“先生便如此有把握,可以一举荡平我龙跃岛?”
却不知言思道至始至终,等的便是对方问出这句话来。他连忙喷出嘴里残留的一口浓烟,扬声笑道:“自古以来,所谓攻守之道,简而言之,不碍乎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而今……”
谁知他才刚开了个话头,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也停止嘲笑,忽然出声打断了他,冷冷说道:“外面谢擎辉的大军如何动作,先生可已调度妥当?”
言思道听得方东凤突然出声发问,只得咽下肚子里原本准备好的一大串话语,强笑道:“自古下士斗勇,中士斗智,上士斗道。眼下大军的行进之道,我自然早已筹谋周详。至于其他的事宜,则需相时而动,要交给军中各位将领随机应变,无须由我多作牵挂……”
那方东凤再次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说他作甚?此战的生死胜败,届时自有分晓。”说完这句,他便再不多看言思道一眼,重新闭上了双眼。
方东凤这番话语,自然是要言思道闭嘴了。言思道脸上抽搐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高声说道:“凤老先生教训得极是,是我六根未尽,一时着相了。眼下刀已出鞘、箭已离弦,我只管安心陪同两位,好生玩一玩眼下这局投壶便是。”说着,他伸手捏起自己桌上四支木筷当中的一支,向江望才问道:“请问江兄,由谁先投?”
江望才微微一笑,反问道:“若是由我先投,不知两位可以异议?”言思道含笑不答,瞥眼去看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却见那方东凤居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显是同意让江望才先投,言思道暗骂一声,也只得干笑道:“主随客便,那便由江兄先投。”
江望才当即说道:“是了,好教先生知晓,如今我等投壶,却有三条规矩。一是必须由自己亲投,不可找人代投;二是只能坐在席位上,不可离开走动;三是木筷必须入壶,不可打翻茶壶。这三条当中若是任犯一条,那便算是输了。除此之外,投壶最终的胜负,是以入壶木筷多少为准,多者为胜,少者为负。若是双方入壶的木筷数量相同,嘿嘿,依照我和凤兄平日里的投壶规矩,却是要判先到达这一数量的人为胜了。”
言思道听得心头火起,暗骂这江望才老奸巨猾。然而此刻这投壶之约,分明就是江望才针对方东凤而设,自己不过是个陪衬罢了,此刻连那方东凤都没有意见,自己倒也不便开口。更何况眼下这场投壶,左右不过是场游戏,眼下湖广的局势最终如何收场,还得看外面谢擎辉的大军。
方才那云老已在江望才、方东凤和言思道三人面前的几案之上,分别放置了四支木筷。那江望才说完这番话,便伸手拿起自己几案上的一根木筷,又自言自语般说道:“还请凤兄莫要见怪,江某眼下可谓是垂死挣扎,最后一搏了。若是无法得到贵教的相助,天下虽大,只怕也再没有我江望才的立足之地。所以此刻的这局投壶,江某迫不得已,只好用上些手段。”
言思道知道江望才这话就好比是说相声,说到这里,需得有人接话发问,才好继续往下说。却见那方东凤只是紧闭双眼,并不作答,言思道倒也成人之美,便开口问道:“哦?不知江兄用了什么手段?”
江望才向言思道点了点头,算是感谢,当即笑道:“实不相瞒,想那前朝暴虐、义军四起的年头,江某在投身李九四将军麾下之前,不过是酒楼里一个跑堂的小厮。那时我每日主要的工作,便是替客人收拾碗筷,拿到后院里的厨房清洗。”
江望才嘴里说着,手中那支木筷已在他的五根手指间灵活地翻动起来,从下面的尾指转到上面的拇指,又从前面的手心转到后面的手背,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
只听江望才继续说道:“我工作的那家酒楼,厨房里有个专门盛放木筷的竹篮,因为忌惮潮湿生霉,却是高高挂在横梁之上。那时侯我不过十一二岁,个头不高,需要重叠两条凳子,才能把洗干净的木筷放进那个竹篮。由于平日里杂活太多,放个筷子实在没工夫这般麻烦,我便索性直接将木筷抛横梁下的竹篮。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还要重复扔上好几次,才能将木筷尽数抛进竹篮,后面久而久之,也便能百发百中了。所以这正是我一直喜爱投壶这一游戏的缘故,因为每次投壶的刹那间,总是可以让我回想起以前那段痛苦而又充实光阴。”
话音落处,江望才拿着木筷的那支手上,食中二指突然伸直,那支木筷便脱手飞出,却是被他高高抛起,禁止往公堂上方的横梁上飞去。伴随着木筷飞起,那江望才语调一转,沉声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暗无天日的光阴,每一个夜晚,只能窝在酒楼柴房的角落里,根本看不到一线光明,我甚至不敢去想明天会是什么样的。所以从那以后,我一直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改变这个天下,从而改变许许多多和当时的我一般模样的人,将他们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而要实现这个愿望,首先便要由我出生的湖广大地开始!”
伴随着他这句话说完,那支被江望才抛向半空中的木筷,已在公堂的横梁下旋转出一道弧线,“哐嘡”一声,稳稳地插落进了地上的茶壶中。而今日的战局,也伴随着江望才这第一记木块入壶而全面展开。
27 各显神通()
那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听得这声入壶之响似乎有异,陡然睁开眼来,不禁微微一震。坐在右首席位上的言思道已击掌笑道:“江兄果然好手段,这一开局之投,当真是出奇制胜、别开生面。俨然是名家风范。这湖广能在你手里掌控十多年,确然不枉。”
原来江望才方才抛起的那支木筷,自空中旋转落下,的确是插进了茶壶之中——却是投进了方东凤面前的那个茶壶里。
要知道云老适才已将江望才、方东凤和言思道三人几案上的三把茶壶尽数去掉壶盖,分别放置在了三张几案前的六尺之处。虽然没有言明,自然是对应左、中、右三个席位上的三人,一人一个茶壶。但江望才却陡出奇招,将自己的木筷投进了方东凤面前的茶壶里。
只听江望才笑道:“凤兄,我们之前并未言明一定要投自己面前的这个茶壶。所以如今我既已选择了你面前的这个茶壶投掷,那么这个茶壶,便是我江某人的。哈哈,还请凤兄见谅,另选其它茶壶投掷。”
言思道自然看得分明,此刻这公堂之中的三个席位,相隔本有两丈多的距离,江望才既然已将自己的木筷投进方东凤面前的茶壶,从而抢占了他的位置,那么待到方东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