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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月贻香-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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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方东凤陡然嘶哑地大笑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错不了!错不了!这正是洞庭湖的神异的动静!”

    江望才的神色却有些落寞,过了许久,这才淡淡一笑,说道:“想不到多年前的二月初二,由墨家高人亲手封印起来的洞庭湖,就在两千多年后的今日,恰巧也是这二月初二龙抬头之际,终于又被墨家的传人给破解开了。”

    言思道愕然问道:“什么封印?”江望才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平静地说道:“其实这湖广地界,本是没有什么洞庭湖的。那时候,整个湖广都是一片夹杂着沼泽的大平原,也便是上古文献中经常提及的‘云梦泽大地’,至于这片大地为何能够积水成泽,却是源自地面下的暗流了。不过说到这地下暗流一事,不知先生是否有所涉猎?否则的话,只怕很难理解江某后面要说的话。”

    言思道略一思索,立刻沉吟道:“江兄口中的地下暗流,乃是指深埋地底的水源,也便是好事之人常挂在嘴边的‘黄泉’。其实这地下暗流倒是常见得紧,好比那掘地挖井涌出的水,便是所谓的地下暗流了。据我所知,这些暗流虽然深埋地底,终年不见天日,但是其流量之广大,却是远胜于地上的江河,甚至能与四方诸海相提并论……”

    江望才见言思道是个明白人,立刻点了点头,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春秋年间,有一位墨家高人对这云梦泽地底的暗流甚是好奇,不禁突发奇想,若是将这些暗流堵塞起来,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这位墨家高人先后计算了三年,发现这云梦泽地底的暗流与地面上江河的流向恰好相反,并不是自西向东流入大海,而是由东至西自地下回流而行,到了这云梦泽大地,便逐渐涌出汇聚成泽地。但是每逢年初的二月初二这一天,这些暗流受东面诸海的潮汐影响,却会出现相反的局面,变作自西往东逆流。”

    “于是这位墨家的前辈高人便选中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命门下弟子将那从武陵山上转运来的上万斤巨石尽数倾倒其间,覆盖在这云梦泽地底最大的一股暗流之上,将它堵了个严严实实。据说工成之时,天地变色,星月无光,仿佛整个云梦泽大地都在痛苦地哀嚎着,那位墨家高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停地命人将巨石运来此地,只管往那股暗流上堆填,日积月累之下,竟砌成了一座长十里、宽两里的小山。”

    言思道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惊呼道:“莫非那便是今日的龙跃岛?”江望才长叹一声,紧闭的双眼似乎有些湿润,嘴里缓缓说道:“不错,这正是龙跃岛的来由。自从那股最大的暗流被堵塞起来之后,原本在此地涌出的地下水流,只好从四周缓缓渗透出来,又被覆盖于其上的龙跃岛截断地底河床,无法在每年的二月二日逆向释放,从而流回东面。长年累月,终于便汇聚成了今日这八百里洞庭湖。”

    言思道不禁吐出一口长气,这才发现自己只抽了几口的一锅旱烟,早已烧尽殆尽。他急忙又填装了一锅烟丝,定神说道:“想来江兄昔日在湖广揭竿而起,选择龙跃岛作为立足之地的时候,还并不知晓此事?”

    江望才陡然睁开双眼,沉声说到:“不错,江某若是一早便知道这龙跃岛的来由,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辛苦创立了十多年的基业,建在这堆墨家用来封印暗流的巨石上面。”他激动之下,忍不住咳了几声,略微喘息道:“七年前,墨家传人前来洞庭湖面见江某,说是奉了墨家掌门墨寒山之命,要毁去龙跃岛,解开这片封印了两千多年的洞庭湖。江某那时这才知晓这龙跃岛下面的玄机,如何肯答应他们?拼死力争之下,终于和墨者定下了约定,那便是除非是江某亲口答应,墨家决计不能私自解开封印,继而毁我龙跃岛。”

    言思道听他这句“和墨者拼死力争”说得虽是轻描淡写,其中的艰险却也可想而知,所幸那墨家之人自古便是一诺千金,如若双方定下了约定,必然不会私自毁诺。想到这里,言思道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当即深吸一口气,陡然间语调一变,喝问道:“你虽然割舍不下自己龙跃岛上的基业,但眼下大军压境,洞庭湖势必不可保全。所以你便破罐子破摔,索性答应了墨者的请求,也便是藏身岳阳的蔷薇刺,要她在今日这二月初二的龙抬头之际,替你解开这洞庭湖中的封印,是也不是?”

    江望才被他喝得微微一怔,当即冷笑道:“不错,江某一早便已说得清楚,无论是谁,只要胆敢触犯到我江某人的头上,江某纵然是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他占到丝毫便宜。哼,方才那一声巨响,便是墨者终于解开了洞庭湖上封印,引发洞庭湖神异的声响。”

    言思道双眉一扬,大声问道:“如今封印既已解开,那洞庭湖将会如何?”他说完这句,他立刻又自己回答说道:“是了,那堵塞了上千年的暗流一旦重新疏通,今日又是二月初二的逆流之际,必定势不可挡。这……这甚至会将整个洞庭湖水尽数都吸入地底,化为地下暗流,向东面诸海倾泻而去,是也不是?”

    江望才大笑道:“正是!如今龙跃岛上江某的心腹帮众,早已在谢贻香的相助之下,带着钱粮财物尽数撤离。至于谢擎辉的大军,此刻若已身在龙跃岛上,哈哈,那便只好成为破解这场千年封印的祭品了……”言思道骤然怒喝道:“混账!你既已重夺洞庭湖主之位,又将岛上的钱粮财物尽数撤走,为何还要将这许多条人命卷入其中?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望才傲然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些家伙为了讨得朝廷的欢心,不再追究军饷遗失之罪,居然栽赃嫁祸,胆敢来犯我龙跃岛,当然是死不足惜!”

    言思道猛一拍身前的几案,大喝道:“放屁!放狗屁!他妈的,我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你这种畜生,只因一时的愤愤不平,便要取人性命以泄心头之恨!”他越说越是气愤,陡然抓起几案上的一支木筷狠狠扔出,正好打在江望才的脸上。

    江望才哪料得到言思道会有这一记?面颊顿时一片火辣。他急忙怒目往向自己身后的那个云老,却见那云老只是垂首而立、无动于衷,仿佛根本就没有替自己拦下这支木筷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只听那右首席位上的言思道继续骂道:“你为了活命而杀人,可以;为了金银珠宝、俊男美女而杀人,也可以;甚至哪怕是为了扫清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阻碍而杀人,那也是无可厚非。但是眼下谢擎辉的大军对你已再无威胁,你又何苦要下此毒手?你这损人不利己的杂种畜生!”

    江望才被他骂得心头火起,当即反问道:“简直荒谬至极,你这奸邪小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江望才?你别以为我不知晓,此番那承天府的大军未得圣命、师出无名,还是你出的好法子,花钱买人性命,叫那些平民百姓伪装成我龙跃岛门下,去谢擎辉的军营里大闹一番,弄出了上百条人命。那谢擎辉这才敢以护国平贼的名义,理直气壮地发兵我洞庭湖。”

    言思道一愣之下,当即“呸”了一声,还要开口再骂,却听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陡然大喝道:“统统给我住口!”

    只见方东凤拿起一支木筷,在面前的几案上重重敲打几下,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他当即大声笑道:“你们这两个黄口竖子,莫要忘了,谁才是此间的主人!”

41 弃子无用() 
而听那方东凤狂笑喝骂,大反之前的一副冷漠神貌,江望才和言思道两人本就不是等闲之辈,霎时便收拾起了各自心中的激怒,齐齐转头向大堂正中的方东凤望去。

    只见那方东凤用手中的木筷在几案上不停地敲击,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之色,江望才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嘴上却平静地问道:“凤兄,左右不过是场投壶之戏,何必为此小事而失态?哈哈……话说方才这位萧先生虽然将木筷掷到了江某的脸上,却也算是抢在你的前面,投出了他的第三记。如今你若是再不投掷,莫非是要打算认输了?”

    话音落处,随即响起方东凤嘶哑的大笑之声。笑声中但见方东凤随手一挥,手中那支木筷便斜斜飘出,直取江望才席位前的那个茶壶。却听着“啪”的一声轻响,那根木筷竟然连茶壶四周的边角都没擦碰到,居然径直掷落在了青石地面上!

    不料这位一直风雨不动、稳如泰山的“洞庭一凤”,竟会在这第三记投壶的关键时刻陡然失常,未能让第三支木筷的入壶。虽然这场投壶的赌约至此还未结束,但方东凤如今既已失去了这记入壶,也便等同于输了。

    要知道三人投壶至今,言思道本就是个陪衬罢了,加上又连续三投未入,早已被排除在了胜负之外,所以眼下这场投壶,根本就是江望才和方东凤之间的较量。此刻江望才已凭借三记入壶遥遥领先,方东凤却投失第三支木筷,便只有两记入壶。如此一来,纵然是江望才之后的第四支木筷不能入壶,方东凤却能顺利投入,那么双方的茶壶中都算是三支木筷,最多只是个平局。再按照江望才事先声明的规矩,若是出现平局,便要判先满数量的投者为胜,那么仍然是江望才胜出了这局投壶。

    一旁的言思道也忍不住暗叹一声,其实江望才订下的这个“平局便要判先投者为胜”的规矩,本就是极不合理,难为这方东凤居然肯答应下来,此刻又这般随随便便地将第三支木筷投丢。莫不是这方东凤打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把自己和江望才之间的这场投壶赌约放在心里?

    然而那江望才此刻心中,比言思道还要惊恐万倍。他和这方东凤相交数年,深知方东凤的一切的习性,这位洞庭湖第一军师素来都是高深莫测,喜行皆不露于色,此刻又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不但无端失态狂笑,还出现了投壶未中这等低端的失误?

    正当江望才念头转动间,正中席位上的方东凤又是一阵放肆地大笑,终于略带喘息地叫道:“六年,整整六个年头!这些年老朽一直留在你左右,栖身于这间破烂的岳阳府衙当中,为的是什么?你当真以为老朽是为了要将你洞庭湖的这一干蠢物拉入我神火教门下,这才屈尊降贵、委身此间?我呸!就凭你也配?”

    江望才眉心一跳,失声问道:“此话怎讲?”方东凤眼见已然撕破了脸,当下也再不顾忌,冷冷喝道:“神火不灭,江山焚裂。不错,我神火教确然要重新席卷天下,再次囊括宇内,然而这却是我神火教自己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外人的助力。更何况你江望才何德何能?充其量不过是个领着一帮虾兵蟹将的水匪头子,就连替我神火教提鞋都没有资格,居然还要异想天开,想与我神火教谈合作?我呸!”

    说着,他声调一扬,再次露出兴奋的神情,大声说道:“老朽之所以苦守在这个破地方六年,为的便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其间的百般算计、千般安排,为的便是要逼你江望才走上绝路,从而应允与墨家之间的约定,解开这洞庭湖上的封印!哈哈,不然你以为老朽为何要躲在此处,忍辱负重这许多年?”

    这番话说得那江望才一脸茫然,一时竟无法回过神来。旁边的言思道虽然不能甚解方东凤话语中的玄机,却是落得个坐山观虎斗。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已到了决裂的边际,当下言思道连忙将两人推至顶峰,煽风点火地说道:“凤老先生,你和这位……这位水匪头子的投壶之约,依我看来……嘿嘿,似乎是你输了才是。那么依照约定,你们两家人便要同心协力、共举大事。莫非你堂堂神火教,竟要失信于洞庭湖的水匪?”

    那方东凤连眼角也不瞥向言思道,兀自大笑道:“江望才,这洞庭湖的封印既已重新解开,老朽便是功德圆满,你洞庭湖上上下下,对我教已再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哼,眼下就算是取了你的性命,那又能怎样?”

    江望才自方东凤翻脸开始,便一直翻来覆去地思索,却始终无法相信方东凤搞出这许多事来,竟然只是为了要自己解开那洞庭湖上的封印,更不知这封印和神火教又有什么关联。此刻听到方东凤要取自己的性命,江望才也顾不得细想,回神向身后大喝道:“云老何在!”

    那云老自从给三人分发了投壶所用的木筷之后,便一直悄然站在江望才身后,不曾有过丝毫动弹,就连方才言思道将木筷扔到江望才脸上,他也依然如故静立,毫不阻拦。而今江望才情急之下出声大喝,这云老还是无动于衷,两只眼睛似闭非闭,仿佛是中邪了一般。

    只听方东凤已出声笑道:“江望才,这位云老虽是对你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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