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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埠看厉天途一直盯着半空中的雪域飞禽王者,忍不住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这是独产于天山山脉的雪域异种,生性凶猛,极耐寒燥,是鹰禽中的王者。平日在天山雪域也极少见到,没想到今日大战前却来了一只。”
厉天途收回目光,语意隐晦道:“雪鹰乃是吉祥之物,该是好兆头啊。”
在天山脚下呆了数十年却从未听说过雪鹰是吉祥之物的李埠暗忖自己孤陋寡闻了,似是而非点头道:“那就借厉副都护吉言了。”
吐蕃十万大军完成围城之势后,也不急于攻城,在离护城河流数十丈外安营扎寨,生火造饭。
城南数里之外的一处平坦地,一杆高大醒目的帅旗被遥遥挂起,白底黑子镶蓝边,一个大大的“乌”字印在旗子正中央。
帅旗之下那比寻常帐篷大了两倍有余的牛皮帅帐已初见轮廓,十几名吐蕃士兵忙里忙外将一口口宽大的箱子抬入帐内。
一身重甲的乌朗被众将簇拥跨马于帅帐之前,眯眼望着只有两万人防守的西州城,难掩心中兴奋之情。
这月余时间,天朝安西四镇已被他下了三镇,仅余眼前的西州城最后一镇。一旦踏平西州城,西域版图即可划归吐蕃,到那时吐蕃王朝疆域之盛将不逊色东方天朝,自己也将成就不世基业,封王拜相也不在话下。可笑与他一向不和的陵佑统领三十万铁骑兵围天朝凉州城半月未有大动,此刻更是领十万大军增援西域却走的慢如蜗牛,一直受困于那些被自己打散掉的安西军散将游兵伏击之下而唯诺不前。想到这里,乌朗嘴角的不屑之意更盛,亏他先前还高看了在大非川破了天朝名将薛让十三万大军的毛头小子一眼,进而担心如此滔天战功被陵佑分去一半,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身旁一耳坠大铜环头顶寸草不生的近卫将领谄媚道:“元帅,陵将军也快到了,我们还需尽快下手,抢了头功。只要拿下西州,活捉李埠,元帅必可青史留名。”
在心腹爱将的刻意溜须拍马下,乌朗心中的兴奋之情终于在脸部绽放,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丧失理智,斜了光头一眼,不置可否道:“李埠那老东西也不是平庸之辈,眼前的西州城有两条天然河流为护佑屏障,城基又高于地面十丈左右,仅有东南两个斜坡供车马出入,实乃典型的易守难攻地。”
光头将领拍着胸脯跃跃欲试道:“末将愿带一队儿郎充当马前卒,上前冲杀一番。”
乌朗脸色由晴转阴,冷声道:“你也莫要小看了李埠的安西兵。此时不急,我方大军奔行了一整天,还是先安营扎寨,养精蓄锐,明日再攻城不迟。”
此时传令兵来报,帅帐已布置妥当。
早已不耐水边寒凉的乌朗紧了紧衣领后翻身下马,将马缰交于属下,独自进了帅帐。
第206章 乌朗兵围西州(二)()
厉天途目光停留最多之处还是城南外猎猎帅旗之下的中军大帐。若是今晚自己偷摸去了大帐宰掉乌朗,城下这十万吐蕃大军会不会不战而溃。看着被大军围的如铁桶一般的中军帅帐,他使劲摇了摇头,一年前在罗些城东吐蕃王廷大营,若不是有暗中掩护的陵佑充当护身符,自己从两万大军中逃出已是千难万难之事,现在面对的可是戒备森严的十万大军,明桩暗桩机关斥候无数,即便能悄无声息摸到了帅帐,估摸着也是有命进没命出。
当量变引起质变,双方都强大到某种程度,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还是简单粗暴的以硬碰硬。
厉天途重新望了一眼北方,那里地势高窄,又是两河上游的水流湍急之处,吐蕃布下兵力最少,也无限降低了芦苇荡中暗藏玄铁黑骑被发现的概率。
不走木梯,厉天途自都护府顶楼直接纵身跃下,在下落之际猛蹬望台侧壁,落地之时已在都护府之外的大街之上。
厉天途缓慢踱步略显空旷的中央大街,此时街面行人不多,来往的过客们虽形色匆忙,但却神色如常,丝毫无大军压境之下的惊恐慌乱。随手拦下一个擦肩而过的中年大叔,厉天途忍不住问道:“吐蕃十万大军围城,你们不知道?”
在西州城附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中年大叔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年轻男子一番,笑着反问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西州城屹立两河之巅数百年,在此期间有据可查的被异族大军围困的都不下数十次,无论哪次也不低于十万人,最多的一次可是回讫整整三十万大军啊,可西州不照样安然无恙,迄今为止还从未被异族攻破过。而且,这次更有李大都护和他那威震西域三十州的安西陌刀骑在,没有比这一次更安全了。以往城都不曾破过,这次,没有比这次更安全了。”似乎见惯了兵荒马乱,大叔说的异常从容淡定,看向厉天途的目光也如同见惯了大世面之人开导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般。
瞬间有些不淡定的厉天途无奈摇头,眼睁睁看着中年大叔不屑离开,竟无言以对。心中不由暗叹,这次能一样吗?安西大都护李埠虽勇猛,西州城墙虽高达十丈,但若无外援,城中粮草又能撑得了多久?一年,两年,又当如何?不要小觑了吐蕃人的耐性。要知道坚持得越久,城破之时敌人积攒下的怨气越大,轻者屠城半日,重者活城变死城。西州目前看似高枕无忧,若等粮草耗尽还不见援兵,就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希望到那时候人们还能如现在般淡定。
怀抱昆吾剑的苏铃儿悠然出现,默默跟在厉天途身后。
厉天途继续前行,行了几步,突然回头问道:“玲儿,今晚有没有兴趣跟公子我去城外会一会吐蕃大军?”
苏铃儿含笑点头,同时还不忘旧事重提,语声幽然道:“你上次去北天山都没带上我。”
厉天途无奈一笑,小丫头虽然乖巧大气,但唯独对涉及自己安全之事几多计较,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被小丫头视如师长的昆仑奴阿贵留有遗言,他们二人又是世间仅存的昆仑神殿之人。想一想阿贵为了神殿传承在天寒洞自闭六识忍受肌体之寒长达千余年,身为神殿殿主饿厉天途倍觉惭愧,轻叹道:“目前西域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埠是整个战争的中心焦点,若是我上次带你离开,李埠在弑神匕下虽无性命之忧,但身上挂彩大概是跑不掉的。”
身为当事人的苏铃儿沉默不语,深知自家公子所说确是事实。
厉天途瞄了一眼始终退让自己半步的苏铃儿,平淡道:“昆吾剑是我神殿镇山之宝,玲儿你怀抱昆吾剑习惯成自然,大概也少不了这方面的原因吧。”
苏铃儿也不否认,不着痕迹看了厉天途腰部一眼,喃喃自语道:“阿叔曾对我说过,昆吾剑是历代殿主佩剑,是神殿象征,让我好好代公子守护。”
厉天途轻笑,笑过之后眼眶竟有些湿润,摇头无奈道:“这个千年老怪,大概是早看出了我的功夫不在剑上,却又不愿强行违了我的初心,就暗托你代我守护昆吾剑。唉!只是…”
只是厉天途还有一语未尽,其实阿贵你哪里知道,我已经收下了云儿代雪仙子送出的名剑“天山雪”。毕竟,在多情的厉天途心中,与自己生命中最重要两个女人有所牵连的软剑“天山雪”要比昆仑神殿传承了几千年的昆吾剑珍贵很多。
被阿贵千叮万嘱守剑护人的苏铃儿迟疑道:“其实,阿叔还留下一句话,让我在适合的时候告诉你,只是我却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最合适的时候。”
厉天途直觉苏玲儿的欲言又止跟昆吾剑有关,不由追问道:“但说无妨。”
不知不觉跟着自家公子走到偏僻街头巷尾的苏铃儿抬头望了望周围,轻声道:“阿叔说,剑是我辈江湖人的王者之兵,最是轻灵舞动,洒脱不羁,与我神殿要义最是相合。神殿之人的武道之路其实很简单,只有十字秘诀,便是拿剑弃剑,再拿剑再弃剑。”
厉天途停下脚步,心中反复思量阿贵那句“拿剑弃剑,再拿剑再弃剑”的十字秘诀,前半句似乎不难理解,说的是侠客入江湖手执青锋剑以及剑道大成之后的无剑胜有剑,此为拿剑弃剑。
但这后半句说的简单却也深奥。厉天途虽称不上用剑高手,但也清楚知道弃剑的侠客已经初窥天道一角,那自该一弃到底,不断磨砺剑心,以期能以天地万物为剑才是,又何必执着于再拿手中剑,这又从何说起?想抓到点什么的厉天途似乎感觉到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却始终参不透悟不着。入神的厉天途突然毫无征兆伸手去夺苏铃儿怀中的昆吾剑,却在拿剑之时触到了小丫头的柔软之处,惹的苏铃儿一声娇呼。
回过神的厉天途一脸尴尬看着强抢而来的手中剑,心知小丫头的一身修为已算登堂入室,否则他那夺剑的右手也不至于出现意外碰到不该碰触之处,急忙顾左右而言他道:“有你这把江湖十大名器排行第一的昆吾剑在,弑神匕对李老的威胁已经不算不上什么了。”
知道厉天途是在故意转移话题的苏铃儿撇了撇嘴,不依道:“公子,你想要的话玲儿可以给你,干吗要用强?”
第207章 伏兵()
厉天途张大了嘴巴,口中如同塞了鸽蛋。
猛然醒悟到语中毛病的苏玲儿剁了跺脚,红着脸急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看着小丫头露出少有的别样娇羞,厉天途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感觉越描越黑的苏玲儿索性拍了拍空着的小手,微红的小脸上突然有了些许笑意,若无其事轻声道:“公子不会现在要从拿剑开始学起吧。”
想不通为何要鬼使神差夺下昆吾剑的厉天途将手中剑朝苏铃儿一扔,摸索着腰中剑摇头道:“还需再想想,我现在连自己算不算拿剑之人都不清楚。”
乌朗自进了帅帐之后一直未曾露面,吐蕃人只是忙于安营扎寨,无任何要攻城的迹象,两军在紧张的城上城下对峙中相安无事了大半天。
入夜,厉天途和苏铃儿在最北面出城,那里城面离地十丈,地势险峻,崖底更是城外两河的缓冲之地,方寸之地尽是淤泥浅滩,芦苇深深。对于此等天然险地,乌朗只是简单部署了两个千人骑兵营,是吐蕃围城大军实力最为薄弱之处。
十丈高的落差已经能难倒八成江湖高手,但厉天途和苏铃儿明显属于其余那两成。
厉天途轻松跳下西州城,藏身于崖底稀疏的芦苇丛中,皱眉望着对面火光照耀下连绵起伏的敌方大营,轻声道:“我们的目的地是正北边离这三百丈左右那片最密最大的芦苇丛。”
跟着厉天途蹲在稀疏芦苇丛中的苏铃儿也不多问,只是轻嗯了一声,却感觉忽然被厉天途抓住了小手,不明所以的小丫头未待有所反应,手心上便多了一块寒凉如冰的东西。
苏铃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发现触手冰凉的是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其上铭刻”玄铁令”三个字迹模糊的繁体字,若不仔细辨认还真极难认出。
厉天途盯着吐蕃大营一队队游弋的夜间巡逻兵,头也不回沉声道:“我引开他们,你趁乱闯过去进入北面的芦苇荡中,那里被我埋伏了千名玄铁黑骑,你找一个叫于白羽的人,然后就在原地等我消息。”
苏铃儿惊的捂住了小嘴,如果说李老都护的安西陌刀兵只是名震西域,那玄机门的玄铁黑骑便是一甲子以来最名闻天下的存在。
天朝立朝数十年,谁也无法磨灭玄铁黑骑的元勋之功。立朝之时,仅五千之众的玄铁黑骑更是被太祖皇帝御封为“天下第一骑”,那可是即使不能以一挡百,也能以一当十,当二十的无敌之兵。
厉天途溺爱地拧了一把还沉浸在震惊中苏铃儿柔软光滑的小脸,扯下腰间“天山雪”,大摇大摆朝吐蕃大营而去。扯剑的恍惚之间,他忽然想起了阿贵口中那句“再拿剑”之语,弃剑之后的再拿剑,不为江湖人的逍遥自在,只为热血衷肠的民族大义。
苏铃儿痴痴看着自家公子闲庭漫步之间透着的一丝痞气,那是一种外表放荡不羁满不在乎,其实心怀天下心忧万民的坦荡。
谁说心怀天下心忧万民的就一定要是当朝君主?那世间奇伟傲绝拥侠风韵骨的天下英雄照样可以有。想着想着,苏铃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世间之事,终是有得有失。自己虽失了书香门第的家世,却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可以追随一生的命中贵人。
见识过两万王廷赤甲军的厉天途独自面对这大半还在睡梦中的两千普通吐蕃士兵显得游刃有余,轻而易举便把敌方大营搅的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苏铃儿趁机贴着河堤,悄悄溜到了吐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