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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与张大通、韩琦也赶紧报名拜见:“见过师伯。”只看老道的头发胡子便知他几可以称得上九嶷、于九音的前辈,好在张真人不拘小节,向与九嶷平辈论交,这才抬高了他们辈分。清微面上无悲无喜,对他们挨个点点头,又向常妙真道:“妙真,方才是你么?”
常妙真忙道:“不敢,因缘巧合之下,弟子的真气与这位李师弟的内息混为一体,不知怎么样竟发生不少奇特变化,倒是让师叔见笑了。”清微又让她将方才感触描绘一遍,叹道:“没想到本门的‘琴心三叠’与凌云的‘负天绝云’还有这等相辅相成之功。‘负天绝云’更强调于‘用’,‘琴心三叠’更强调于‘体’;‘负天绝云’偏向于阳,‘琴心三叠’偏向于阴。如今你们能将两者相合,来日定能用其利而去其弊,当真有所感悟,将来成就可谓不可限量。这一番真元神魂相交,想必你们所获匪浅,还望你们用心体悟,好自为之。”
又向李岩说道:“看你年纪轻轻,‘负天绝云’真气竟已如此精纯,在江湖上年青一代中也算得拔尖的人物了吧。你师承何人?”李岩见他谈吐不凡,白须白发的脸上一丝皱纹也无,身形挺拔如松,行动绝不拖泥带水,说话虽未用力也显中气十足,已知他内力必然已至化境,只怕比起师父也未必差了。他不敢怠慢,赶忙说道:“数年前弟子曾拜在九音师父门下。只是弟子不成材得很,担不起师伯谬赞。”
清微笑道:“几十年前行走江湖的晚辈一个比一个狂妄,如今却又流行起谦虚谨慎了么?你是凌云于师弟的弟子,那也难怪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虽说老道久不履世间,你有今日成就,放眼江湖莫说年青一代,便是一些老的全算上,你也未必排不上名号。”李岩客气不是,不客气也不是,只得又谦虚了几句。
清微又道:“你若有暇时,可来五楼一会。我也好久没有试过凌云的招法了,再错过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李岩只得道了声“是”。周边护卫乃至于常妙真闻听清微如此说,都是微微色变。常妙真道了声:“师叔……”清微说道:“你莫担心,我自有分寸。有机会你将此事告诉于掌教师兄便是了,想必他也会同意。”常妙真闻言,只得说道:“弟子遵命!”
清微又道:“你这次想必有所体悟,若是方法得当,以你资质,来年未必不能力压同门,成为二百年来唯一未曾修炼‘五雷正法’而登上掌教之位的第一人。”见常妙真又要说话,挥了挥手,又道:“你也可与他同来,此外勿复多言。”说着又对两名守卫说道:“你们也去下面通知一下,即便没有信物,凌云的这名少年再来见我也不必阻拦,出了事情自有我担着。”说完转身上楼而去。
目送了清微,常妙真引三人下楼。此时再看天色,日头偏西,竟然已经过午了,本以为只是在楼上待了片刻。常妙真转过身,对三人说道:“没想到居然耽搁了这么久,三位贵客请回住处,过一会儿我自会安排斋饭。”三人道:“这次多谢师姐费心。”常妙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原本一上午相处的亲近之意在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中又回归原处。
三人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哪里又得罪了她。若说昨日冷淡倒也罢了,今日明明是有所缓和的,怎么又变成这样?还未等三人反应过来,常妙真头也不回说道:“李师弟,即便你千般算计,所做一切都无可挑剔,却不能影响我决断分毫,你可知晓?”李岩道:“李岩并未算计什么。此来贵派,只为求见张真人,求他以武林前辈身份、四大宗师之尊震慑赵重霄、镜心。此时真人未见,我却是起不了为自己赢取好处的念头。李岩为人如何,将来师姐若有了解,当知我所言不虚。”
常妙真顿了一顿,又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没有时间去了解那些俗事的。世间人事,知人知面不知心,偏偏我是个多疑之人。”她这么说话,直指李岩虚伪作态,算是极为无礼了。张大通还好,韩琦却是火爆脾气,就要开口争执,李岩示意他不要着急,只道:“作伪一时,不能作伪一世,师姐拭目以待便是。”常妙真道:“愿你心口如一。”径直去了。
常妙真说这些话时,始终未曾转过身来。韩琦气得暴跳如雷,此时又是前来求人,更是有气无处撒,李岩、张大通劝说好一阵,兀自气哞哞的,最后说道:“都说女子小人难养也,看看这个常师姐,长得倒是天仙化人,却是个小肚鸡肠的世俗女人。怪不得张真人让她来管‘正一教’日常事务,不就是个管家婆么!”
李岩闻言吓了一跳,若被人听到了,这下子得罪的只怕就不仅仅是常妙真了。赶紧呵斥了韩琦一通,好在此处人烟稀少,倒没什么人听见,匆忙拉着他们回院去了。三人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饭菜送来,连李岩都有些嘀咕,不知是不是常妙真存心为难他们。在三人饿得前心贴后背时,一名道童拎了食盒送饭来了。再也不及多想其他,打开食盒一看,虽然只有一些寻常斋菜,却是色香味俱全。三人哪里忍耐得住,一阵狼吞虎咽,盘底汤汁都没有剩下什么,自有道童收拾完东西去了。
原本以为下午常妙真会按照约定带他们去山下的雄石镇,谁知又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本来时间也不早了,三人干脆在院里切磋技艺,分享心得。李岩摸索与常妙真真气相合时所产生的变化,以期在实战中运用。只是两人功法运行顺序正好相反,当真没有可以借鉴之处。虽想不通为何,终究从中获得不少益处,也领悟到不少心得。只是可惜对真气的淬炼、对筋脉的巩固都有上限,到后来机会已感受不到任何进益,不然这倒是一个增强功力的不二法门,当然还需要常妙真的配合才行。
张大通、韩琦终究是将《玄元刀谱》记下来不少,两人拿出来与李岩探讨。三人都未曾窥得全豹,但有些运行的心法、刀诀还是可以借鉴的,渐渐讨论得入了神,不觉时间又到傍晚。再想吃到午间的饭菜时,却只有几样普通糕饼,味道普通,连送饭的人都换成一个中年胖子,看他浑身油腻就知道必是膳堂之人。
几人虽不贪口腹之欲,却也不免腹诽。结果第二日早间,仍是那个胖子前来送餐,吃起来如何也不必说了。饭后倒是来了个年轻道人,见他们就称呼“师叔祖”,说是常师叔祖安排他来引贵客游熊石镇。熊石镇也没什么,只有一座堪称下院中的下院的“真仙观”,也颇有些历史,只是大伙儿见过的道观无数,此间也不过规模大些,随便一游便回去歇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探天一()
游览一圈回来,正好赶上午膳时间。仍是胖子前来送的餐,几样菜色也只是说得过去而已,量也不多,与昨日午间所用不可同日而语。韩琦本就恼怒常妙真的态度,自然想到是她故意整治他们,好使三人知难而退,不免唠叨了几句。李岩一瞪眼,说了声“好好吃饭”,只管低头往嘴里扒饭。张大通也道:“你就别添乱了。”韩琦一吐舌头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任她如何对待,咱们都能迎难而上。莫说一日还有三餐,便是把咱们仍在一边不管,也要等到张老神仙出关。”
李岩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说道:“常师姐不是你想的那般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张真人指来执掌门户。以后切记,度人为善要宽,度人为恶要严。尤其是咱们还曾立志惩恶扬善,万不能看着人人皆恶,不然天下皆敌且不说,凭一己好恶定人善恶,还不如老老实实在那里待着什么也不做,免得到最后自己成为罪大恶极之人。”
正好岳阳进来,听到李岩后半句话,说道:“好一个度人为善要宽,度人为恶要严。青崖,虽说你像我师父一样喜欢给人讲道理,却每次都能说进我心坎里。天常又出什么错了,害得你这般数落他。话能乱说,帽子不能乱扣,不然你岂不是违背了方才所言?”
李岩三人赶忙起身施礼。韩琦也不知道岳阳听到多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岳阳又道:“我虽然摸不透师姐的心思,但好歹与她一起在师尊门下习艺十余年,还是了解一些的。以前还好,自师尊将门派事务处置之权交于予她,她便处处以宗门为重,有时行事难免有些不近人情。其实也是无奈,她也不过二十余岁的年龄,却要执掌门下数千弟子、上百道观,若要处处讲人情,‘正一教’只怕早已难以维系。这些事情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却能理解。当真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想必已猜到方才他们讨论的内容。
不待李岩说话,韩琦已道:“在下口无遮拦,无端腹诽常师姐,该我道歉才是。”李岩也道:“天常只是心直口快,实则并无恶意,岳兄多多担待。”岳阳道:“咱们同行千里,你们的品性我焉能不知。此事揭过不提,如今我被师姐罚抄经文,无暇旁顾,此来是想问你们在此间住的可还习惯?”常妙真身份非同寻常,一言既出,便是掌门敕令一般,若有不从,岳阳的罪责可就不是逾期不还那样简单了。
李岩又与他客套几句,岳阳也没吃饭,便加了一副碗筷,一面进食,一面说起昨日之事。岳阳一听他们昨日去了天一阁,却又空手而归,不由连连叹息,说道:“’天一阁’除了收藏诸般道藏,最让其他们门派羡慕的便是积攒了数百年的武学秘籍,以及各位前辈师长书写的对秘籍的评价、改进建议等。可以说规模之宏、内容之丰,隶属于某一门派的典藏甚或超越了其自身,近年来多有门派前来求恳抄写一些失传武学的秘本。两层以下倒也罢了,三层为本门入门、进阶功法,四层是诸派武学精华所在,五层乃是本门一些绝顶心法,以及前辈长老所写的武学心得之类。本门弟子遍布天下,难免良莠不齐,因此要想进入四层以上翻阅秘籍,除非是绝大机缘,或者为本门立下汗马功劳才有可能获得机会。师姐身为本门的代理掌门,也不过一季能有半日时间而已,不料你们却如此不知珍惜机遇。”
李岩叹道:“只可惜我顾虑太多,终究是我耽误了你们机缘。”张大通、韩琦都笑道:“这又算什么,只依赖一两次机缘成事的高手也未必能有多了不起。江湖路远,岂能只顾眼前得失。再说了,我们在楼上静坐调息,心神清明远胜于往昔,倒也有不少领悟。”李岩也不再多言,只说:“看来‘转轮法印’当真对修炼功法有奇效,来日方长,到时候咱们多多配合,一则易于精进,二则也能助你们突破桎梏。”岳阳在旁看他们兄弟情深,也是感慨。
正说之间,一名道童拎了食盒进来,看到岳阳也在,施了一礼说道:“心月见过师叔。师尊命弟子前来为贵客送些菜肴,未曾虑及师叔口味,还请见谅。”岳阳道:“无妨,无妨,赶紧拿出来就是。”
心月道声“遵命”,将菜肴摆好,才告辞去了。再看新送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果如昨日午间。岳阳略一谦让,完全忘记自己是半个主人,随即运筷如飞,菜肴流水价般入口,过一会儿才尴尬一笑:“别光看着,吃啊。”李岩三人早知他吃相,再等下去什么也不会剩下,也不与他客气,伏案大嚼起来。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岳阳满意地拍拍肚子,叹道:“这样才是人过的日子。只可惜,师姐虽有九娘的手艺,却只做素斋。本以为你们来了我能沾些光,没想到竟然还是一本正经,当真无趣。”
李岩闻言一愣:“怎么,这是常师姐做的斋菜么?”岳阳斜倚在椅上,一副满足意态,说道:“除了师姐,龙虎山上也没有人能做出这等美味的斋菜了。话说回来,师父辟谷已久,也只有师姐亲手做的斋菜才能让他破例。之前我在山上也只能趁着她孝敬师父时才有福气尝一尝,还要看她乐意不乐意多做一些,师父乐意不乐意与我分我一份,这次可是沾了你们的光。如若不然的话,谁还乐意天天往外面跑。再来几只山鸡野兔,那可就更美了。师姐真是的,也不知道照顾下贵客。”
李岩三人面面相觑,一直没有想到这些菜蔬竟是常妙真亲手烹调。想想昨日午间回转本就有些晚,三人饥肠辘辘,常妙真又何尝不是。她却是仍然抽出时间亲自下厨,仅此一项,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刻意疏远。更何况又拿出三月一次的入天一阁阅经时间给与他们机缘,初次见面,常妙真已算仁至义尽,却仍然落得诸般埋怨,都是有些羞愧。
岳阳见他们神色古怪,问起缘由,李岩如实说了。韩琦羞惭无地,对岳阳说道:“之前我还责怪常师姐气量狭小,不料最后却是我小肚鸡肠。”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