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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爷一想,倒也是这个理。不得不说,此人倒真颇有些气度,非但不吝惜钱财,反而颇为欣慰,连道还是官场锻炼人,我儿果是长进了,不枉为父当初夜访学正,疏通考官,种种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秦政自是连声谦虚,父子间相互吹捧,一番闲话。
秦老爷不愧为大商,倒也颇为果段,既下了决心,就雷厉风行。闲谈毕,就高喊道:“管家何在?速备下厚礼,持我名帖,到城外栖霞观通传一声,就说本老爷不日前来探访观主。”
管家领命,自去安排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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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小西山,栖霞观。
这小西山听着不起眼,却是数个山头组成的山脉,连绵十余里,甚是广阔。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头叫烟霞山,这山风景怡人,满山松柏树林,一路楼台亭阁,依山而建,自山脚延绵到山巅。
靠近山顶地势缓平之处,又有三间大殿,廊亭数间。此时正有三个道人,在殿前凉亭中喝茶闲谈。
两个云袍高冠老道端坐于椅上,一位身着云纹玄清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站着伺候。两老道一位童颜鹤发,气度和蔼。一位面色刚毅,两眉直刺到两鬓苍白处,不怒自威,气度庄严。
那刚毅老道喝了一杯茶之后,问着:“孙兄,你我难得一会,这才住了三天,为何又急着要走?”
中年道人也笑着,说道:“晚辈斗胆,还请孙前辈多留几日,不然,您老一走,师伯定也待不了多久,两位长辈都走了,我栖霞观一众后生晚辈,请益都没个去处!”
童颜鹤发的老道,放下茶杯,笑骂道:“你这小猴子,口不对心,忽悠我老道。这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当霸王。这有我和抱元兄在这里,一众小道都来奉承我们两个老家伙了,咱们若真赖这不走,你这观主当着,怕是也没甚滋味了。”
中年道人名唤朴清子,正是这栖霞观之主。孙老道察觉这朴清子观主当久了,大权在握,就有些贪恋权势富贵,舍本逐末,有失道人清净本意,以致十年玄功不得寸进。故特此出言提点与他了。
朴清子心中一凛,忙陪笑着:“前辈说笑了,这几日观里一众小辈,得以亲近仙颜,实是受惠良多。晚辈这几日伺候左右,也受益匪浅,偶得前辈一言片语,就胜晚辈苦修十年。前辈若真有意长驻仙驾,却是济州百姓和栖霞观上下的福气了!”
见此人还是一副凡俗官僚的德行,孙老道就知他没有警醒,暗叹一口气,也不再理他,转而对着刚毅老道,问道:“我是因自感尘缘将尽,不日入山炼九转神丹,以求飞升。你之道与我不同,飞升还早得很,再说这济州已是你巡查最后一段,何不多住些时日,提携一下后辈。”
话说大唐道士实是尊贵,钱财权势,样样不差。故与后世不同,不称贫道,只是直称我或吾。不过,道士地位尊贵,拥有产业,有道人就舍了西瓜捡芝麻,碍于道业。故此就有前辈认为,道人不该蓄产业,应一意静修。
孙老道言外之意,抱元子如何不知?不过他毕竟出生宗门,门下有大批后辈要养活,和闲云野鹤的孙老道看法不同,在他看来,这其中之利弊,却是两难,实是难以评述。
此时转头再看朴清子,仍是不悟,虽是亲侄,眼神中却是紧张多过期待,不由也是一叹,罢了,道业全在个人资质缘法,却是强求不得,儿孙自有儿孙福,道人不为儿孙做马牛!
一念至此,遂笑道:“孙兄快要功德圆满,实是可喜可贺,更惹人钦羡。我却是俗务缠身,此间虽事了,门中还有大把事务,却是耽误不得。”
孙老道笑道:“你又在诳我,若真钦羡,何不放下俗务,随我入山?”
抱元子叹道:“师门恩重,我不忍置身事外啊!”
“当年还劝我开宗立派,现在如何?”
孙老道呵呵一笑:“知道老道为何无事总爱找你闲谈么?无他,一看见你,老道就暗道当年高明!”
抱元老道也不由莞尔,朴清子陪笑,吹捧孙前辈两句。
笑罢,抱元子方谈起正事:“说起来,我这里正有桩门派俗务要咨询于你,这同仁堂秦家二子是你救的,你说句实话,此子如何?”
第四章:三界秘闻;恩害互生!()
“你说句实话,此子如何?”
“哦?”,孙老道讶然一笑:“怎么?这济州‘第一败家子’的名号,既然传入你这世外高人的耳中了么?”
“非也,我这里有几分拜帖,孙兄一看便知。”,说罢,抱元子对朴清子微微点头示意。
朴清子忙从袖中取出一叠帖子,恭谨的道:“请前辈过目!”
孙老道接过来,略一翻阅,就笑了起来:“哦?淮州同知奉银一万两。扬州盐政奉绢百匹,银五千。济州通判奉银两万。秦家奉黄金千两真是难为他们了,倒是消息灵通。抱朴兄,你这一路真是收礼收到手软,这斩蛟一剑可真值钱啊!”
抱元子冷哼一声:“不过是些投机之辈罢了,却是打得好算盘,把我仙门当成是敲门砖、终南捷径么?”
确实,除却秦家之外,以上诸官送出的皆是三、四子。依大唐法度,五品以上,就可荫两子入仕。这些官员们偏把三子、四子送进仙门,是何用意,不问自知。
也难怪抱元子会不满,并单提秦铮了。
一者,秦铮这好道之名就加了印象分了。再者,秦家非豪门,就是投资,可控性也相对强些。三者,就是看在孙老道的份上,此子毕竟是老友施救的,这就是缘法了。
孙老道不由洒然一笑,顺手把贴子递还给朴清,说道:“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也无可厚非。再说,不如此,怎显得我仙门尊贵?”
抱元子方才回嗔作喜,笑道:“这倒也是!不过,我还是不能让这等投机之辈轻易如愿,不然,怎显得我仙门尊贵?”
孙老道不由抚掌大笑,举杯相敬:“是极,是极!抱元兄真是深悉人性!洞察世事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外如是,佩服,佩服!当浮一大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孙兄客气了!”
喝了一杯之后,孙老道言归正题:“至于秦家此子啧,怎么说呢?老道只能说此子委实有些意思”
“哦?”,抱元子剑眉一扬,很是意外:“孙兄何出此言?”
孙老道正色道:“当日救醒此子,他知晓我身份之后,即找我拜师,我便问他为何学仙,因何不学儒梵。你猜他怎么说?”
抱元子笑道:孙兄就别卖关子了。
朴清子也被勾起好奇心,暗里悄悄竖起耳朵。
可惜,孙老道看了他一眼后,似有顾忌,嘴唇微动,却是施展了传言入密,这话只有抱元子知晓。
再说抱元子,先还有些不以为然,片刻后,即露出动容之色。
朴清子一旁观之,也不由讶异不已,以师伯之城府气量,也如此动容,也不知那秦氏子说了些何等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言论?
却是听得老友在耳边言道:“此子说梵儒皆非他所愿。若论儒教之弊,虽颇具见解,却也是些老生常谈之题。论及梵教,却是有些惊世骇俗,我也闻之心惊”
“他说梵教入家破家,入国破国。他不愿弃宗改姓,更耐不得清灯古梵,吃素持斋。此等言论,亦不过泛泛。令我惊讶的是,他说梵教乃窃天大盗,贪造化之功,窃阴司之权柄,据轮回为己有。天心自用,自许法官,左手地狱,右手路引,妄评功过。因一己之私,乱吾华夏之正朔,毁吾族之根基”
听到这里,抱元子不由变色,传音道:“此子真如此说?”
孙老道郑重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我先不以为意,听到后来,倒觉得此子也颇有些真知灼见,我亦有同感,此诚震聋发聩之言,道破梵教久盛不衰之密,诚如南华所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正因此言,我方绝了收徒之念!”
抱元子方才恍然,叹道:“也难怪,莫说你将入山练九转神丹,即使没有,怕也是容不下此子。毕竟,你宗之学,承接上古岐黄之道,不擅征战杀伐。此子虽仙材难得,但老云:祸福相依。福深祸也深啊!”
“正是如此!”
孙老道一笑,传音道:“吾将功德圆满,飞升在即,自是不愿多生事端。你宗乃是玄门正统,抑梵乃份内之事,就看你容不容得此子了?”
梵道相争,由来已久。真要说,此界和地球一样,原先并无成规模的道团门派组织,修士一直遵袭师徒代代口传心授之旧规。道门组织出现之初衷,就是梵教东来之后,本土意识觉醒,以系统组织,抑制梵教扩张之势。
“唉!”,闻言,抱元老道长叹一声,然后一掐诀,放出一罩状法宝,这罩飞在半空,迎风就涨,化为三丈大小,落将下来,遮住自家和孙老道。
孙老道不由动容,就是一叹:“你又何苦如此?既然连帝君赐予元吉祖师的须弥罩都拿出来了?”
抱元子回道:“吾今闻此子此论,亦有数言,如鲠在喉,实是不吐不快!”
“何苦如此?”,孙老道不由又是一叹!
抱元子道:“抑梵之根本,还是在于天帝。当初道门势大,三清道祖高高在上,天帝形同虚设。天帝不甘为傀儡,遂有封神之议。后三教共议封神榜,三清隐隐分裂。天帝遂趁机勾搭西方教,遂有万仙一战,西方二圣渡尽三千红尘客之疡,至此,西方教实是已然成势,更遑论三清反目,道门彻底分裂了。虽有太清道祖西出函关,化胡为梵,分裂西方教气运。但说实际,此实属无奈之举,此时西方教实已不可压制了”
“是啊!”,孙老道也是一叹:“化胡为梵,令其一分为二,此计虽是高妙,但到底东方气运已失。无奈趁天帝启西游之机,顺势而为,向多宝如来输血,令其壮大,以代西方教。说到底,多宝如来已不复为多宝了,此举不过养狼制虎,还是资敌。不过无奈之举罢了。”
“确实如此!”,抱元子接道:“封神后若当机立断,整治内政,另立天帝,立刻和西方教开战,倒也不是不能挽回。奈何,一者,上清道祖性情刚烈,势难联合。二者,鸿钧老祖造化在即,不愿此界多生事端。令道门良机顿失,导致今日之境”
孙老道叹道:“常言道:大罗之下,皆是蝼蚁。殊不知大罗道祖,亦有无可奈何之事。不成造化,就谈不上逍遥。道祖非不愿压制西方教,实不能也!”
抱元子亦是一叹,随即面现振奋之色,说道:“道门内斗,天帝因一己之私,引狼入室,西方教趁势坐大。此虽诚可叹,亦不过适逢其会而已。今鸿钧已去,三清造化在即,大势已改,亦是吾辈奋力一搏之时,此子,我却是取了”
孙老道又是一叹:“大势虽改,无奈水太深。功大业亦大,福深祸也深。道友还请三思而行!”
抱元子洒然一笑:“恩生于害,害生于恩。不过舍命一搏,成则太乙大罗,败则灰灰而已。道人逆天争命,吾又何惧之有?”
ps:说实际的,我因反感梵棍,在道徒后期反梵教,虽略有见地,实是有所顾虑,未搔着痒处。今天就明说——梵教之基,就在于窃阴司权柄,天心自用,妄代天裁判赏罚。
此举。。。徐公子所言青帝封天那段,早有明断,妄以天心为己心者,必是魔道无疑。
第五章:行道难!()
“道人逆天争命,吾又何惧之有?”
见老友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杀气升腾。孙老道也是心情激荡,不由就是一叹!
这老友少即任侠好义,浪荡江湖。因路见不平,犯下命案,被官府追缉,幸遇元真六代高弟素明子,得以拜入仙门。此后便一改旧习,宽厚恢弘,道业精进,遂被公推为执法长老。任间兢兢业业,事必躬亲,上下钦服!
原以为他真是移情易性,不想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胸有丘壑,志存高远。相交一甲子,至自己临飞升时,方才露出些真颜色!
世人只道成仙后便神通广大、寿蔽天地、自在逍遥。却不知仙也有忧患,仙也分等级!
人仙一生康健,安享天赋三甲之数。魂魄稳固,转世不迷,是为鬼仙。地仙留形驻世,不越千年。神仙形神俱妙,法力无边,其寿亦不超一元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天仙诚寿与天齐,却还有杀劫。唯太乙与道合真,无有陨落之患。大罗者,一切空间,永恒自在,不灭不朽。造化者,即是开天辟地了!
说逍遥,道逍遥,道人终生求逍遥,都道仙人好逍遥。却不知,却是要修到大罗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