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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齿缝间溢出一片鲜血,袈裟在掌心一转,霎时绽放出一片细针般的金光。他又是抬手一点,袈裟顿时打开一个口子,从中飞出一道青色光影。
这小口一霎便是关闭,其中依稀传出一声不甘心的嘶吼,却只是依稀。他闭目道:“北冥施主,接剑!”
青剑真人抬眼一看那青色光影,似极为随意的抬手一招,这青影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卜滇的手掌狠狠斩落。
卜滇招式未老,早有提防,此刻连忙抽手。那青光落在青剑真人手中,显化出一柄青色长剑,青青若竹,婉婉若谣。
“青谣剑法!”
自青剑真人将青谣剑执于手中的那一刻起,就好似与手中长剑合为了一体,再不分彼此。
天地在这刹那之间,失却了光与暗,眼前所有,唯余那一抹青芒,仿佛只是眨眼而过,又仿佛已是沧海桑田。
苍耳轻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漫天蛊虫,已是坠落一地,如流星一般,绚烂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卜滇回神,不禁手指一颤,惨然道:“卜某的啖魂蛊!”
另外二人,比之亦好不了多少。
“蛊母未灭,蛊子随时可炼,何必这般作态,可是又再商量着如何偷袭本座?”青剑真人嗤笑一声,下手之间丝毫不留情面,招招欲取人性命。
卜滇三人,失了蛊虫佐助,一时不敌,只得咬牙退去。青剑真人有意留下三人,却也无能为力,退敌易,杀敌难。
苍耳望着青剑真人,施了一礼,说道:“北冥施主修为深厚,想必不日便可踏入三劫之境。”
对此,青剑真人只是大笑,却将目光落在了苍耳手中的袈裟之上,缓缓说道:“此事日后再说,此刻,还是叫本座先除了这邪祟,还南域一个朗朗乾坤!”
“北冥施主如此心急,想必是知晓老衲此行来意,不知可否替老衲引路?”
“因果相报,如大师所愿!”
苍耳缓缓点头,手中袈裟一抖,犹如一口大钟一般飞上半空,通身金光笼罩,将北冥鲲死死困住。
北冥鲲尚不知生了何事,见袈裟大开,不由惊喜万分,可双眼对上青剑真人的刹那,面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下去。
这刻,北冥鲲的神色竟如苍耳一般,无喜无悲,静静望着青剑真人,叹息一声,说道:“青剑,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青剑真人面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与惭愧之意,说道:“当年正道式微,不敌邪道,神羽门老宗主提出以毒攻毒之计,释放邪祟,当时本座亦是赞同。是生是死,是一困百年,都是我等咎由自取。”
他的眼神缓缓凌厉,说道:“我等所做下的孽,今日就让本座好好弥补!”
他手臂高举,青谣剑之上流转着莹莹光彩,仿佛收尽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仿佛是烈阳之下唯一的影子。
“青剑!”北冥鲲面目骤然变得模糊,却又显得狰狞无比,凄厉嘶吼着。
“无面,如今你不过小小一道分身,本座灭你,易如反掌!”
青谣剑挥落,只带出一抹朦朦青影,在北冥鲲身上绽放。北冥鲲的神色顿时凝滞在了脸上,如同风中消沙,消散在了天地。
苍耳抬手一招,将袈裟重新穿在了身上,眼神里闪过半分慈悲,半分忏悔,低头长叹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随本座来吧。”
第二百五十章雪衣佳人眸中留()
断头山上,蜿蜒曲折。一草一木,似乎都带着森冷的寒意,每一寸土地,都仿佛是鲜血所染就的颜色。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二人穿梭在山间,绕过山腰,走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角落。
眼前,是一片青灰色的石壁,浑然天成,并不粗糙,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
青剑真人手持青谣剑,抬手挥出两剑,却只在石壁之上留下两道浅浅白痕。
苍耳目中泛起深邃之意,不由感叹道:“好一块天成石壁,这石壁的年岁,还要在老衲之上。”
“你要的答案,在石壁之中。”
倘若不是青剑真人指引,怕是无人能够注意到这一块小小的石壁。石壁之上,爬满了各种植物,似乎都极为依恋这一份伟岸,不愿割舍。
苍耳手中锡杖轻轻转动,轻叹一声:“要破开这石壁,怕是不易。”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坚定之意,锡杖轻轻跺地,锡杖之上的三个铁环顿时脱落,朝着石壁轰了过去。
一时间,轰鸣之声不断,却只是在那石壁之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白痕。这白痕浅浅淡淡,似乎手指轻轻一抹,就会被隐去。
青剑真人不由轻咳一声,摆手道:“大师莫要心急,这石壁其实有机关操控。”
说着,他抬起长剑,在石壁之前数着步子,足足数了七七四十九步,反倒是走在了苍耳后面。才以青谣剑在地面用力刨了几下。
片刻,青剑真人脚下已是被挖出一个丈许深坑,这深坑之中,隐隐显露出一个圆台。
圆台之上,图案纷乱,仿佛各不相干,只见青剑真人好似随意的拨动两下,这本是凌乱不堪的图案顿时变得更为凌乱。
身后却突然传来隆隆之声,那石壁宛如两开门一般,向着两边打开一道缝隙。这缝隙不大不小,堪堪能容一人入内。
抬眼望去,青灰石壁,一线天空。
石壁中央,空无一物。苍耳只是站在其中,目光幽远,不知穿过这一线天落在了何处。
他轻轻叹了一声:“这答案,一直都在老衲心中。”
半月之后,冷萧已至妖域,匆匆走过大妖岭,往那第一妖尊殿走去。鬼头陀虽然不能回到妖域,可原本属于他的领地,依旧无人敢侵占。
冷萧本想借用妖尊殿内的传送阵法,直接前往妖王殿,便可省却大量时间。谁知,才进殿内,就隐隐传来一股稀薄的血腥味。
循着血腥味而去,背靠墙面,穿过一座座楼阁,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远处一根盘龙石柱之上,困锁着一个瘦弱之人。此人他也曾见过数面,乃是活着走出妖灵境之人。最后或许也跟随了时耀。
此人,乃是虚婴修为。
虽是灌水一般的提升,或许不急师狂,可毕竟也是虚婴修士,如今却被困锁在石柱之上,受尽折磨。
天边飞舞着一片乌鸦,纷纷落在此人身上,一块一块的啄肉食之。而石柱前方,则有一个妖修如投掷暗器一般,不时将一枚丹药打入那人口中。
依稀可见那人牙齿早已碎尽,已是连拒绝的权利也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大牛,别以为在妖灵境之中寻了丁点机缘就有多了不起,狗是好狗,只可惜选错了主人。”
那投掷丹药之人,乃是一个高瘦中年人,修为虽也是元婴,却显得虚浮不已、羸弱不堪,仿佛只是借助了劣等丹药之力勉强突破。
“如此说来,你应该是选对了主人?”
这高瘦中年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叫他浑身一颤,心中猛然如鸡鸣一般警醒。
他骤然转身,手中已是缭绕起了苍白之气,犹如在手中抓了一团云雾,朦朦胧胧。
可还不等他有所施为,两手手腕之上骤然飘飞出两朵血花,那苍白之气一散,已是被斩断了手经。
冷萧那冰冷的面容映入他眼帘,从冷萧淡漠的眸子之中,他看到自己恐惧的脸庞。
这高瘦中年人脚步如风,一霎退出数十丈,冷萧始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手中角兵顿时绽放出一片青色光影,尽数淋在了此人身上。
此人随之栽倒,身体各个要穴之上一霎迸射出鲜血,被斩断了一身经脉,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饶命、饶命啊!”方才还是极尽嚣张之人,此刻竟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冷萧眼帘低垂,轻声说着:“萧某手下,只伤不杀。放心,萧某不杀你。”
他走到石柱之前,石柱之上那人连手指也不曾动一下,只低垂着透露,任由鲜血从身上一丝一缕的挥洒,将整个盘龙石柱染成了一片鲜红之色。
他的眼皮,却轻轻抖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冷萧身上,显得呆滞与麻木。那肉皮眼眶之中,只剩下一个右眼,左眼眼珠早已不知去向,不知成了哪一只乌鸦的果腹之物。高瘦之人所投掷的丹药,只能保他一时不死,却不是什么断肢重生、眼盲复明的圣药。
乌鸦疯狂,只知啄食,不知危机,天边只几道青芒闪过,这一片乌鸦尽皆断去一翅,再不能飞行,跌跌撞撞的坠落在地,摔出一片殷红。
冷萧一剑斩断了捆缚那人的锁链,施以柔力,将此人救下。此人嘴唇颤抖,似在说着什么。
冷萧附耳过去,只从他口中听到两个模糊的字眼。
“快走!”
此人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猛然一推冷萧,将冷萧推了出去。自己落地后一个转身,扑倒在了那高瘦之人身上,一身血肉,骤然爆碎。
冷萧不禁色变,朝着远处躲去。那人自爆之前,模糊间回了一次头,嘴唇轻轻的开合了两下。
继而,在那高瘦中年人惊恐的眼神之中,轰然爆碎,连带着一片乌鸦,尽数了却了此生。
烟尘震荡,依稀之间,迷蒙背后,一片隐隐绰绰,仿佛人影晃动。
冷萧当即朝着远处跑去,足尖点地,几个闪烁便闯入传送阵法之中。手中灵玉散出一股磅礴的灵气,这传送阵法顿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眼前的画面已然变得模糊,一同模糊的,或许还有他的脸。可他却看到了一张清晰的脸庞。
桃红。
那人缓步而来,面上噙着一抹浅浅的嗤笑,一身妖气纵横,修为散逸——实婴之境。
眼前所有的画面,都在传送的一瞬间化作一片混沌,不知是白,还是黑。这刻,他脑海之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传送阵法的那一头,会不会早有人等着他前去送死?
当眼前画面完全清晰之时,事实像他证明了他心中所想,半分不差。
不大的传送阵法,光芒缓缓隐去。前后八方,或坐或立,或独自修炼,或彼此攀谈,妖修何止千百。
在他身形显露的一霎起,所有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万众瞩目,倒是叫人有些芒刺在背。或许,只是因为这些人的目光,远比钢针更为锋锐,仿佛只是被这样盯着,皮肤就已经要溢出鲜血。
冷萧手中早已握着一枚传音符,不断往其中灌入灵气,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这传音符所连接的,是时耀。而眼前这一方天地,名唤妖王殿。
可如今,却是站满了狸猫鬣狗。
他取出了另一枚传音符,只闪动了一下,就得到了回应。
“师护法,到妖域了吗?”
“萧老弟莫急,师某马不停蹄,再有半日,便可抵达妖域”
师狂虽是玩笑之语,却依旧显出一丝焦急之意。毕竟时耀急促传召,容不得他不焦急。
“别来了。”
冷萧呢喃一声,收起了传音符。他心知,此刻师狂定有满腹疑问,可情势,已是不容他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同样的,他也有满腹疑问。
比如说,第一妖尊殿之中的桃红,比如说,此刻眼前的妖修,比如说,混杂在妖修之中散发着妖气的人族修士。
这些修士,在他当年被剑阁追杀的时候曾经见过。
“数千人迎接萧某,可真是折煞萧某了。”
冷萧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残影,避过两道灵气,长剑在地上一扫,那传送阵法才泛起蒙蒙微光,就被斩成了两半,光芒一息间黯淡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光芒明媚绽放之后,又会从其中走出几道人影来。至少其中一定有他的老熟人桃红——不论是以冷萧的身份还是萧的身份。
有人肆意大笑,讥嘲道:“堂堂妖王,临危之际将希望所寄托之人,竟只是这样一个不敌瘦鸡的废物。”
“还真叫人绝望。”
冷萧深吸一口气,面前数千人,实婴之人犹见二三,初婴、虚婴之人多达百八十人,余下之人,皆为金丹。
莫说是这数十元婴修士,即便是那数千金丹修士,也远远不是他能抵挡。即便是七岁小郎,一人一拳,也能打倒一个大汉。
不论面对怎样的绝望,人心中总该心存一丝希望,说不准这希望何时就会实现了呢?
比如说,此刻。
天边旭日下,飘来一画卷。画卷三翻五转,一面空白图,一面仗剑者。
素衣青剑发凌乱,雪衣佳人眸中留。
第二百五十一章千里移行血染衣()
天幕忽有小雨洒下,淅淅沥沥,似莹莹如玉,却又似漆黑如墨。落在脸颊,立成一片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