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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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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呆立在瀑布边,透过明亮的水帘望着天光水色:

    “今日我不罚你,但你我缘分已尽,你走吧。”

    “先生,宫宝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

    谢宫宝噗通一声跪下。五年朝夕相处,焉能没有感情,更何况白衣人和猿伯对他还有授业、救命之恩,他怎舍得就此离去。此时,诸多感念,下跪磕头,只为留下来能够多多陪伴他们。

    “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你也该走了。”白衣人道。

    “为什么?”谢宫宝两眼盛泪,极为不解。

    ……

    ……

    白衣人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而后坐到桌旁,沉默半晌,环指书橱:

    “宫宝,这些年,我除了教你修炼,也让你遍览经书,是想你领悟天道,助你延寿。——所谓天道不过阴阳二字,天之阳气下降,气流于地,地之阴气上升,气腾于天,阴阳二气交感而化身万物。——说白了,这阳气降自九天,阴气则出自九幽,阴阳交感200年一轮回。届时九天有路,可渡劫飞升;九幽门开,也有邪魔出世,此等现象持续半月方息。”

    他抚摸着白须,脸上泛起一丝悲色,续道:

    “现在距离上一次阴阳轮回已经过去198年,两年后九幽之门打开,九面玉狐的法力就会倍增,那时别说混元真气,即使是天罡真气,也不能困它了。也就是说,虽然你续命有成,但还是活不过两年。这也就是你为什么要走的原因了,我救不了你,你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听到这些话,谢宫宝有些犯蒙,难道这些年的修炼都白修了吗?

    其实,早前读书时,他特意查阅过九面玉狐的章节。

    他知道九面玉狐是极阴极邪之物,力量通着九幽。

    根据史料记载,1000年前就曾有妖狐乱世。当年正值九幽门开,妖狐欲颠覆阴阳,常开九幽,造人间炼狱,我道大昌与妖狐决战于龙涎寺,最后天降大日佛婴始杀妖狐。——历史文卷对于这段描述颇细,但却没有说明妖狐封印在人体之内、仍能感应到九幽之力、法力倍增冲破封印。

    谢宫宝一直认为自己修炼得法,压制妖狐越发得心应手。

    哪里知道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多年来,他死里求生,与死亡倒是无惧了:

    “连先生都救不了我,那我还是不走了。”

    白衣人晃了晃手,脸上显现出一丝厌烦:“不行,我说了你我缘分已尽,你休要再缠我。现在你修为不浅,出去或许还能谋得一条生路,阴阳轮回之前你若没有找到法子驱除妖狐,我自会来取你性命。”说到“取你性命”四字,眼睛里迸射出一丝慈祥复杂、柔软无力的凶光。

第二十三章 醉心猿() 
谢宫宝看得仔细,先生这是起了厌烦之心。

    看来此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留不住了。

    可惜了五年的师徒之情,竟要断在今日。

    他勾头洒泪,咬牙强忍着不出悲声。

    哽咽了一会儿,擦干泪,缓缓站起:

    “先生别恼,我走就是了。只是在走之前,宫宝还有一事不明,请先生教我?记得……记得,屠上仙枯灭那天跟我说过,诛灭九面玉狐唯有三法。其一,用大日佛婴可制;其二,修习《末法真经》,达先天之境,或许也可诛杀妖狐;其三,聚齐五行灵兽,锻炼成丹,也能救得我的性命。——我想问先生,当真就只有这三种法子么?”

    他这话出口,瘫在地上喝酒的猴子急眼了。

    一阵龇牙裂齿,跳上他肩,乱抓乱打。

    谢宫宝狼狈之极,抱头愕问:

    “猿伯,你干嘛打我?”

    “你要拿它炼丹,它当然要打你了。”白衣人直挺挺的坐着,也不出手制止,只是劝了一句:“猿兄,他又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是句无心之言罢了,你又何必在意呢,绕了他吧。”

    猴子闻言住手,窜去床上,又蹦又跳怒吼着。

    谢宫宝捞了捞头,好像听明白了。

    一边搓揉疼处,一边看着猴子:

    “猿伯,你是醉心猿?”

    猴子抱手昂头,抖着腿,高傲着不理他。

    白衣人这头,眉心一挤,厌着声道:

    “愚蠢!五年了,猜也该猜到了!”

    可不是,猴子整天酗酒,每时每刻都处在醉与半醉之间,这便符合了醉心猿的“醉”字了;而且它天生强悍,论本事,它已超出混元境界,达先天之境,这不就正好说明它是只先天灵兽了。——谢宫宝原该早早猜到,只是相处五年,太过熟悉反而就没有过多的往深处去想了:

    “先生说的是,我太蠢了。猿伯,以后我再也不说那话了。”

    醉心猿摇头摆脑,斜眼取笑,去去几声。

    好像在说“我才不怕,有本事你炼啊”。

    白衣人罢了罢手,正色道:“猿兄,不要再闹了。宫宝,你问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我也未能参透天道,知道的也只有这三法而已。不过,天道茫茫,岂是只有三法可行,一切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走吧。”

    说着,缓缓起身,朝醉心猿招手。

    走到气墙结界边,白衣人回头又道:

    “三法嘛,我可以与你说说。《末法真经》是个邪物,修炼者生不如死,直接剔除不说;至于聚齐五行灵兽,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惜五行灵兽个个拥有先天之力,且不说很难找到,即使找着,以你的修为也擒拿不住;最后这大日佛婴,我不能教你什么,有机会你自己去一趟龙涎寺,或许能找到答案。”

    这段话显有意指,暗示佛婴可行。

    谢宫宝可不傻,听由耳,明于心。

    他心里一喜,躬身抱拳:

    “多谢先生教我。”

    抬起头,白衣人和醉心猿已然越界。

    ……

    ……

    谢宫宝望着气墙结界,一时鼻酸,心里难过。

    环看洞府,不起眼的沙石,不在意的书籍,现在竟都变得极为珍贵。

    这里舍不下的东西实在太多,可是舍不下又能如何,他这一辈子注定要为续命奔波。——怔了片刻,包好衣裳,一咬牙窜出瀑布,蹬步上崖。行至白继文和方熙弱的墓前,又行尸走肉似的痴痴看着。

    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这时,人影一晃,醉心猿纵上崖来。

    谢宫宝咦了一声,喜迎上前:

    “猿伯,你来送我么?”

    醉心猿走到近前,递给他一袋银两和一方古琴。

    谢宫宝接来,收好银两,而后从琴腹里抽出一把宝剑。

    此剑,剑身宽厚,通体发黑发亮,一看便知不俗:

    “这是先生的八荒琴和揽月剑,你给我做什么?”

    醉心猿唧唧呜呜说了几句,跳上树荡了荡,长啸一声,投身下崖。

    谢宫宝的猴语基础不扎实,硬是一句也没听懂。心想,猿伯向来不敢乱动先生的东西,这一定是先生的主意。既是临别相赠,所赠又是朝夕相伴之物,正好留着当个念想。他把琴装进琴袋,细心背好,而后翻山而去。

    ……

    ……

    其时,正值春末,天色将昏。

    谢宫宝走出界山,看见山下扎着十几个布棚。

    这倒巧了,当年进山之时便是结营在此。

    时隔五年出山,竟还能一览当年风貌。

    真个是恍若时光倒流,引人发叹。

    那些布棚背靠大山,炊烟袅袅的,还有马嘶人喊,倒有几分少时的味道。

    谢宫宝绕到近处,看见棚区里面的人都在围火烤肉,外头有个三四岁的小孩在玩耍。那小孩嬉嬉笑笑像是追着什么,越追越远,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在地。还没等小孩哭出声来,突然从乱石堆里窜出一条蟒蛇,那蛇缠住小孩,扬起头张嘴要咬。——谢宫宝心呼糟糕,一疾上前,出掌隔空一劈,“唰”的一声,蟒蛇便即身首分离。

    这时,小孩才哭出声来,越哭声音越大。

    棚区里听见小孩哭声,有人急喊:

    “哎啊,那孩子!那孩子!”

    众人从棚区奔出,顿时喊声一片。

    谢宫宝抱起孩子迎过去,有个女子冲上前把孩子从谢宫宝怀里接过来:“一没看住,你就跑远了,为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全当耳旁风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便打他屁股。

    听这声音,闻这香气,只觉得好熟悉。

    像是近距离、趴在身上摸过、闻过?

    谢宫宝仔细端看,真是越看越惊。

    那女子头后结着发包,做少妇打扮,竟是白骆衣。五年前,她17岁,正值妙龄,妖骚多姿;五年后却已为人父母,但容貌依存,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经历、几分成熟、几分韵味。——旧人相逢,谢宫宝莫名其妙的想起当年在白驼山庄竹林里看见的那场大战,心里泛起一丝好奇。

    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难道是马擒龙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怕给白骆衣认出来。

    心想,我长大了,她八成是不认得我的。

第二十四章 家丑【求月票】() 
白骆衣还在扭着孩子打,孩子越打越哭。

    余下二十多人都站得远远的,好像白骆衣母子身上有屎,生怕沾包。他们冷漠的看着这对母子,并没有一个人上前劝说。——白骆衣似乎在跟众人赌气一般,把孩子打的哇哇惨叫,那孩子给打怕了,跑到谢宫宝背后躲了起来。

    白骆衣不依不饶,气冲上前,围着谢宫宝跟小孩打转。

    这时,有个灰发老者踏步上前,涨红着脸,喝道:

    “够了!未婚生子够丢人了!你还想杀子么!”

    白骆衣花容尽残,牵着孩子一声不吭走远。

    等白骆衣离开,那老者立时换上一张笑脸,朝谢宫宝拱了拱手:“刚才多谢小兄弟仗义相救。此地方圆百里没有人家,这天快黑了,不宜赶路,小兄弟如蒙不弃,请来喝杯水酒,与我等将就一晚,也算是老夫聊表谢意了。”

    “那就打扰了,先生请。”

    谢宫宝随在老者身边,环目微扫。

    他数了一下,不算白骆衣和小孩,此地驻有23人,却不是一路人马。——从白骆衣甘心受骂一事推断,这灰发老者应该是白驼山庄庄主白鹿寒;而余人更不难猜,必是白驼山庄的弟子。不过,在这众人之中,有一男一女服侍淡雅,颇有轩仙流的风格,当是轩仙流的弟子才对。

    谢宫宝留下不为别个,正是看到一个个仇恨的身影。

    白骆衣当年欺他年少,害他性命,这岂能忘记。

    同时,他认出两个轩仙流弟子也曾围攻屠隐。

    此刻看见如此三人,谢宫宝自不免心生恨意。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手报仇?

    ……

    ……

    来到棚区,坐在火边闷声喝酒。

    两个轩仙流弟子见他仗义施救,倒来频频示好,自报姓名,男的叫易云,女的叫云水瑶。谢宫宝对于她们的示好只是象征性的笑了笑,没有吱声答话。易云和云水瑶受了冷遇,甚觉没趣,也不再跟他说话。

    白骆衣母子凄凄惨惨的独自坐在一边,没人愿理她们。

    看得出,未婚生子这桩家丑让白鹿寒丢尽了脸面。

    他连喝两坛烈酒,用一双凶厉的眼睛盯着女儿:

    “还坐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去睡觉!”

    白骆衣眼泪一涌而出,抱着孩子回棚去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有叹。大家围坐篝火,虽均有叹,却都没敢叹出声来。只有易云看那孩子可怜,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劝道:“白庄主,家师说了,这件事我轩仙流会负全责,届时会给您一个交代,其实……其实骆衣妹子和孩子没有错,您就先消消气吧。”

    白鹿寒抓起酒坛又喝了大口,一边摇头一边悲道:

    “她们已经有婚约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邹师弟也太……,哎!他怎么就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明媒正娶,不能这么辱人清白。等明天见到他,我倒要问问,这五年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遵婚约,为什么要拐带骆衣妹子!”易云眉头深皱,也放悲声。

    ……

    ……

    听到这段话,谢宫宝心头大震。

    邹师弟?婚约?难道说的是邹奇么?

    一时激动,仍不住失声惊问:

    “你们说的可是邹奇?”

    这话出口,所有人都投来看他,有带着敌意的,有重新打量的。

    谢宫宝意识到自己触到了敏感词汇,可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从刚刚听到的两段话,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谢宫宝气愤不已,五年前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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