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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语,往姜在黔引手指了指,又道:“我不是老糊涂,我也不是偏向你姜师伯,你别忘了,在你阮师伯遇害之前,你还袭击过他,你行为如此反常,叫我如何信你。好,既然刚才话都挑明了,我就姑且把你当日反常的行为理解为报仇,那你也得拿出证据证明你姜师伯就是六年前屠你宗族的凶手,否则光凭你一面之词,也洗刷不了你欺师灭祖的罪名。”
等王忠殊话尽,姜在黔瞄了瞄空相,嘴角微翘,似乎在说,高丸已死,还有证据可以威胁于我。他神定气闲把话茬接了下来:“证据?他要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何必一直在这里耍嘴皮子,依我看他这是替他师傅报仇来的,先是杀师妹,现在又坏我的声誉,用心何其歹毒!”
谢宫宝杵在场中央,背手傲立,似笑非笑的鼻哼两声:
“你记性好差,阮师伯遇害之时,老鬼也目击一切。”
姜在黔怒拍桌面,弹跳而起:“你还有脸跟我提老鬼!当日我擒他花了多少力气,你却把他放了,这岂不就恰恰说明你勾结老鬼,杀人害命吗!”
这话声大,分量也大,惹得轩仙流众弟子均情形激愤嚷嚷起来。
就连陈幻山等人和浮云山一众也觉谢宫宝拿老鬼说事是个失误。
不过,谢宫宝自己却胸有成竹,打了两声哈哈,讥笑:“那日在霸王岛,谁都知道老鬼掳了我家族长和仙儿姐,说我跟他勾结,你把今天在场的人都当成三岁小孩了么。哦我明白了,照你的意思,敢情你娘被老鬼掳走,那你一定还会跟他称兄道弟勾勾搭搭喏。”
浮云山一众闻听这话,均哄然大笑起来。
轩仙流的弟子们也交头接耳,质疑声起。
“臭小子!你师傅还得叫我一声师兄呢,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姜在黔气得脸色充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继而自信满满的把手一挥,说道:“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力,你把老鬼叫来对质就是,我姜在黔行得正坐得直,我不怕跟任何人对质。”
说到“任何人对质”五字,音速放缓,声调拉高,显有言外之意。
这言外之意似乎是说,有本事你把老鬼叫来给我看看。
其意可谓卑劣无耻,且又无比嚣张。
谢宫宝自然听得懂他的话意,冲他诡诈一笑,而后上前走了两步,朝空相拜了拜:“大师,不知应劫师傅何时能到,这个中因由需他当场才能辩清。”
空相柔柔一笑:“应劫早就到了。”
谢宫宝四下张望:“那让人呢?”
“你瞧,他不就在哪儿吗。”空相把手往浮云山一众引了引,立时有两人从浮云山千余之众里走了出来,却是头戴布帽、乔装打扮的一心和尚和高丸。
……
……
那一心和高丸走到场中央,环顾在场诸人打起佛手行了一礼。
这一下,把姜在黔惊的脸色惨白,眼珠飞转,苦思脱困之法。
谢宫宝看到一心和高丸,奇道:“原来你们俩一直跟着我的。”
一心和尚微微笑道:“是啊,师傅怕蒙面贼人贼心不死,所以就想出这么个法子,令小僧和应劫乔装打扮悄悄跟你上山。”——高丸也道:“谢掌观的救命之恩,贫僧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适才贫僧与师傅一直站在你身后,就等你召唤了。”
高丸剃度出家一事,世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时下他已迈百岁,加上修为尽失,尽显老态。
颚须垂胸,鬓发雪白,满脸皱纹,十足像个慈祥的高僧。
而一心却还年轻,高丸称他为师,令在场众人舌桥不下。
在众人惊诧之际,秋道仁一直沉闷不语,此时忍不住面朝空相开口说话了:“空寂大师两月前来信,说老鬼看破红尘,剃度出家做了一心仙侄的徒弟,当时老道就怀疑,老鬼淫恶一世,怎么就会剃度出家,这会不会是幡尸魔教的毒计呢?后来老道回信劝谏,叫贵寺务必慎重,莫要上了幡尸魔教的当,没想到没有听取老道的意见,还是一意孤行收容了他。”
空相回道:“秋掌门有所不知,应劫淫恶一世,也受淫恶所困,他心郁魔障,痛苦不堪,是小徒一心说经念佛,方解他一时之难,后来应劫感念佛法至善,一时领悟,故才剃度出家,遁入空门。其实秋掌门的疑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不明真相而已。”
秋道仁瞟了一眼垂垂老矣的高丸,又问空相:
“依大师之言,老鬼出家,就抵消前罪了吗?”
空相道:“当然不能。不过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既有心侍佛归善,我佛门广开,自然是要接纳他的。应劫出家之后,每日抄经念佛,也是在自我赎罪,当然,他虽入我佛门修行,但于世间仍留有不少罪孽,倘若有人找他寻仇,鄙寺上下也决不插手,相信应劫也甘愿伏罪,以全佛法。”
高丸持佛手下拜:“多谢太师傅点化,若有人寻仇,弟子甘愿伏罪。”
空相和高丸这么一说,秋道仁一时哑口,无词可对了。
面对突然出现的高丸,秋道仁感觉天快塌了,心绪极不安宁。他想,轩仙流自创立至今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惊天动地的丑闻,哪怕这个丑闻是嫁祸的,一旦揭露出来,对轩仙流的声誉都将是毁灭性的。可是当着门下弟子,当着台下诸多同道,他又没有办法阻止。在此万般无奈之际,他也只能安坐不动,装作轻松的样子说道:
“那好,那就请应劫师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吧。”
说完,又看了看姜在黔,见他脸色铁青,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姜在黔见着秋道仁带有杀机的眼睛,身形不由一抖,强作镇定,也道:“应劫师傅既已出家,可别像以前胡言乱语,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个明白。”
高丸执佛手软弱无力的鞠了一鞠,张开惨白的嘴巴说道:“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贫僧自知往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其罪,现下我时日不多,只想在临死之前多做一件好事,贫僧希望真相大白之后,蒙冤者能够昭雪,行凶者也会伏法,那便心满意足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非杀不可()
高丸这话说得极富慈性,音调哀如发叹,怎么看怎么听都很难想象他就是以往哪个盖世大淫魔,此时的高丸何止像个高僧,简直就像一个悲怜世人的佛。——迋升殿前约两千人,竟都认认真真的听着,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生怕错漏一字一句。——高丸话尽,稍稍顿语,紧接着便把阮梦莹遇害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阮梦莹是在碧游仙子翁雨彤栖住的山洞密室里遇害的。
而那时高丸被九幽松绳捆着,也恰巧就关在这密室里。
于是他从阮梦莹闯入密室质问姜在黔屠灭烝鲜族说起,一直说到阮梦莹证实姜在黔的滔天罪行,最后说到阮梦莹逼迫姜在黔自尽谢罪而不遂、反遭姜在黔毒杀。
这个真相一说完,全场皆哀,久久不闻人声。
姜在黔左看右观,不等别人申斥,鼓掌哈笑:
“这个故事编得很精彩,我姑且就把这故事当成真的,按你的意思,我是为了掩盖六年前的凶案才杀人灭口的,那么请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六年前那个屠城杀人的凶手,如果你拿不出证据,刚才说的所谓真相就不是真相了。”
说完,又板起脸警告:“老鬼啊不,应劫师傅,我可提醒你,前面你已经胡说八道了,只因你是目击证人,我才容忍你作伪证,接下来的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如果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就别胡编乱造,否则非但没人相信,还会给自己招灾。”
他以为高敢临死之前将死因说给高丸听了。
故而这番警告,也是有言外之意的,意思是告诉高丸,高敢已死,死无对证之事就不要拿来说了,就算说出来,大不了名誉扫地,但却定不了他的罪。
他眼睛上眺,自信满满的看着高丸。
高丸没说话,只是向谢宫宝引了引手。
谢宫宝上前,往高丸身边一站,昂起头朝姜在黔说道:“你以为高敢毒发身亡之前把你干的丑事都跟应劫师傅说了,所以你处心积虑要捉应劫,杀他灭口,其实你是自己吓自己,高敢根本没有投去跟应劫汇合,他死在我先祖陵墓,我是看着他咽气的。”说完,又把手拱起,朗道:“秋掌观,各位,姜在黔跟高敢密谋伐恨,后来又投毒灭口,这是我是亲眼所见,现在我烝鲜族狩猎小屋仍有姜在黔当晚投毒的酒坛器具,还有高敢的尸骨,这些都是有力的证据。”
说时,从袖筒里掏出一支小竹筒子。
他举起竹筒子又道:“这是我赶来轩仙流赴约之前,专程到狩猎小屋装来的毒酒,秋掌门只需拿去一验便知究竟。”
左右两边的人都盯着这支竹筒。
大多数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
只有姜在黔的弟子闷声勾头,不知所以然。
秋道仁手心冒汗,感觉形式越发难以收拾,忙以以神识传音之法跟谢宫宝说道:“师侄,点道为止吧,别再往下说了,再说下去,我轩仙流的千年声誉就毁于一旦了。不过你放心,姜在黔屠你宗族,杀你阮师伯,这事我会秉公执法,还你一个公道。”
谢宫宝只觉好生厌恶,鼻哼一声,不愿搭理他。
这时,云水瑶走来,把竹筒子接在手上,而后上台递给秋道仁。
秋道仁不肯接,只道:“王师弟,你平时好酒,就由你收着吧。”
王忠殊把竹筒子拿来,揭开盖子闻了闻,稍皱眉头:“无色无味,需要验过才知有毒无毒。师侄,这酒我会验个明白,你现在别的都不用说了,你只需把那晚狩猎小屋发生的事给大家伙说个清楚。”
姜在黔气急败坏:“说什么说,他这是栽赃陷害!让我杀了这劣徒!”
王忠殊见他从椅子上暴跳而起,忙眉头一锁,一把薅住他手:
“姜师兄,你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听听又有何妨。”
姜在黔脸颊痉挛,料知王忠殊信了谢宫宝的话,否则断然不会改口叫谢宫宝师侄,他只觉四面楚歌,放佛每个人的眼睛都带着满腔怒火和质疑。他顿觉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此时动手岂不是不打自招。——他凝住眼珠子,仔细想,当晚谢宫宝明明不在狩猎小屋,他说他目睹一切,这显然不是事实。
想到这儿,不由心道:“这么看来,这事是高敢临死前说给他听的。”
他认为,既是高敢死前之语,必不能尽述当晚之事,那么谢宫宝所知或许并不全面,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他还有翻盘的机会。想通此节,忙又坐了下来,说道:“好,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我让他说个够。”
……
……
眼下,前奏均已落音,就差这最后一节了。
谢宫宝也不再拖拉,将狩猎小屋之事说了。
那晚,在高敢和姜在黔进屋之前,谢宫宝就已经身在狩猎小屋了,他怕给高敢和姜在黔辨认出来,于是装扮成满嘴胡腮的猎户,以此掩人耳目。
所以他便从高敢和姜在黔进屋时说起,一直说到姜在黔下毒灭口,而他则全程目睹。——这其间,他不光把高敢利用屠灭烝鲜族一事威胁姜在黔说了;他也把高敢企图拿轩仙流掌门之位挑拨离间一事也说了;他更是把高敢中毒之后,姜在黔嚣张得意之下,亲口承认痛恨秋道仁,炼制毒药意图加害之事也都一一说出。总之,当晚高敢和姜在黔所说所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没有错漏一字半句。
谢宫宝把这一席话说完,全场震惊。
浮云山一众则趁势起哄,嘲声不断:
“搞了半天,真相居然这般曲折。”
“是啊,自称正道的往往更邪乎。”
“屠人全族也就轩仙流干得出来。”
“……。”
轩仙流的弟子们个个都勾着头闷着不作声,放佛都被人抽去了仙根,变得疲软无力,以至于蒙受浮云山一众的羞辱也无力反驳。——陈幻山、陆景升、白鹿寒、蓝采禾也都挤着眉头,斜眼嗤之以鼻的眺看着姜在黔。——空相这头见事已说清,也忍不住嘴角露笑,微微点头。
谷苍永向来话不多,也没啥主意,此时也不停的摇头。
王忠殊猛灌几口酒,把酒葫芦朝地上一摔,那酒葫芦顺着石台台阶乒乒乒响滚落下去,葫芦里的酒洒了一地都是。众人听到酒葫芦滚落下来的乒乓声响,均闭住了嘴巴,投目看向王忠殊。
只见王忠殊一把拧起姜在黔的前襟,喝问:
“姜师兄,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姜在黔展开双手,不敢反抗,只得匆忙解释:“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