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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会的坐次从来讲究以才名论高低,能在文会前方落座的,自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而越靠近东道主,说明其地位越高。
人的名,树的影,文会上的士子虽多,但能得到这几位前方落座的出色士子认可的,却只有那寥寥数位,而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大时代的弄潮儿。
“看来从风又要有佳作诞生,”梁生轻笑道,“有了从风此作,这一回文会,我就没白来一趟。”
晏小楼懒懒的白了梁生一眼,冷笑道,“平生我最讨厌你这目无余子的狂妄模样,难不成这文会是我这个东道主请你来的,不请自来,白吃白喝,还理直气壮,我真是小看你梁衍的脸皮了。”
“不过从风此回会出手助我,看来他也是不甘寂寞啊。”
第131章 此诗如何()
张宗秦无奈的看着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来的晏小楼; 劝道; “也亏得从风脾气好,不与小楼你计较; 否则他与奉亦一般; 驳了你的面子; 到时看你下不下得了台。”
张宗秦出身不过是二流世家; 虽然是一族宗子; 但论家世,他根本压服不了诸多出身高贵的士子,只是他才华出众,性情又儒雅温和; 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 一副温雅老好人的模样,颇得人心。
但到关键时刻; 张宗秦本身却也不缺乏雷霆手段,雷厉风行; 当机立断; 这般一刚一柔,配合无间,方才形成张宗秦独有的领袖特质; 很是得人信赖。
安城里为天下英才会而来的诸多士子中,张宗秦虽然才华横溢,但比起周从风和梁衍这样的天才,还是多有不如; 但在最拔尖的那一群士子中,张宗秦无疑是最可靠的,站得稳高位,也弯得下腰。
这样的张宗秦,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一到重要时候,还是要靠他,才能镇得住这些王不见王的天之骄子们。
见张宗秦都开了口,晏小楼再想怼梁生,和梁生算一算他这些日子白吃白喝欠下的账,也得给张宗秦这个面子。
何况他也不愿意让奉亦带来的那些鹿鸣书院的人看他们这些外来士子的笑话,因而旖丽的面容上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听了张宗秦的劝,悻悻然的闭了嘴。
张宗秦看了心怀不甘的晏小楼一眼,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晏小楼生得一副好容貌,打小就如粉雕玉琢,因而极受长辈宠爱,也养得一副狂妄又骄傲的脾性。
张家与晏家虽然家势有别,但张宗秦的阿耶与晏小楼阿耶是挚交好友,张宗秦这长了两岁的兄长,从小就不得不习惯为晏小楼收拾烂摊子。
梁生寒门出身,才华高绝,算无遗策,是极出众的人才,但张宗秦更知道,梁生其人,心胸狭窄,极其记仇,又善于隐忍,堪称是一条毒蛇。
晏小楼这般口无遮拦,没有把柄落在梁生手里尚好,可一旦有,说不定那一天,梁生新仇旧恨一起算,捅上晏小楼一刀,而且依着梁生的为人处世,那一刀定然又快又狠,且让晏小楼痛彻心扉。
梁生看着张宗秦笑眯眯的和气模样,和晏小楼神态中未消去的轻蔑,心里明白,这些世族子弟,心中自有傲气,无论他梁生才华再出众,一个寒门出身,就足以在他们之间划下难以跨越的天堑。
即使他们承认自己的才华,在文会上给予他同列一席的位置,能与他平等的交流,但打心眼里,张宗秦和晏小楼就不认为自己是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人。
何况恐怕在这两人看来,他梁生不只是出身寒门,更是寒门中的下九流,毕竟那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是他梁生的师傅。
不经意之间暗藏的轻蔑,与大大方方表现出来的鄙视,前者比后者更容易令梁衍生出不甘之心,凭什么呢?难道一个出身,当真就能代表一切?
梁生在心底自嘲一笑,压下所有激荡的不平与野心,张宗秦评价他善隐忍,但若是能不忍,谁又愿意背上这样的美名?
晏小楼的狂妄,是因为他有所依仗,而他梁生的目无余子,除却自负的天性以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一无所有,也无惧失去。
张宗秦向来善解人意,梁生虽不感激,却也不得不赞一声张宗秦之机变,方才张宗秦出面,看似为晏小楼解围,又何尝不是为他梁生递上一个回避的理由。
晏小楼的话,他若回之以笑,便只能引人忌惮,忌惮他的能忍,他若怒火上脸,与晏小楼闹翻,更称了以晏小楼为首厌恶寒门子弟的世家大族的心思,让他们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出手收拾自己,无论再天才,说到底,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个寒门士子,晏家若出手,除非天大的好运气,任他梁生再算无遗策,也定然无一丝生机。
而张宗秦这一引,看似无用,却一面安抚了晏小楼,一面让他不得不欠下一个人情,最终还能将这场风波消弭无形,世族教养之优秀,从张宗秦此人身上便可窥见一丝,难怪寒门多才子,却一直难以翻身,传承,着实是种可怕的力量。
梁生一言不发,自顾自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目光落在周从风身上始终不动,和往常一般,仿佛云淡风轻的忽略了晏小楼的嘲讽,依旧期待着周从风的大作诞生,可以梁生的心性为人,当真能忽略吗?
奉亦敛起折扇,用扇骨敲了敲自己的手,看了一场好戏,以奉亦的敏锐,自然不可能错过张宗秦暗藏的,以晏小楼为由头,让梁生欠下的人情。
当真是有趣,看来张宗秦和晏小楼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如外人想象的那般密不可分。
也是,江河尚且有枯竭的时日,同出一脉的兄弟都免不了龌龊,从父辈那儿继承来的交情,在一方一昧的付出,另一方一昧的索取下,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这就是奉亦之所以喜欢参加文会的原因,虽然有时候免不了要自己上场做戏,但文会上目不暇接的好戏,对他而言,就是数不尽的情报交流。
而这些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情报,在奉亦看来,已经足以抵消这点小小的付出。
吴爵为叶铭哲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俊秀的面容上含着不明的笑意,在梁生身上,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倘若他不是生在安城,长在鹿鸣书院,又有幸遇见了叶先生这样的良师,叶铭哲这样的益友,或许他吴爵,就是另一个梁生。
文会上最出色的几位士子明争暗斗,却丝毫未影响到心思专注的周从风,成也《天辰曜冰心法》,败也《天辰曜冰心法》,周从风因此而摒弃了许多无用的情绪困扰,可也因此而愈发淡漠,哪怕有人在他面前打生打死,只要不危及自己的性命,周从风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一手执笔,在白纸上挥毫泼墨,秀美的容颜上神态专注,周身环绕的清冷气息因此而愈发浓厚,最后他放下手中的笔,运转心法,他的眉目仿佛结了一层寒凉的霜雪,指尖却散发出耀眼的白光,轻抚过几案上的纸。
奇怪的是,分明纸上墨迹未干,周从风的手指触碰过纸面,却未沾染一丝墨色。
跪坐在周从风身旁服侍笔墨的两位美人露出叹为观止的震撼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超乎她们想象的不可思议的情景,梁生被这两位美人的神情惹得心头痒痒,周从风究竟做了什么,还要运用到自家的家传心法。
梁生一身天赋全点在了算之一道上,可偏偏却爱极了诗词歌赋,写不出,鉴赏力却因爱好而与日俱增。
周从风的声名甚大,他的作品梁生看过不少,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周从风当场作诗,来到安城以后,他特意与周从风交好,想要在他身上取取经,弥补一下自己欠缺的部分,只可惜周从风性情冷清,费尽了心机,梁生如今也只得到一个能够称呼周从风名字的待遇。
梁生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站起身来,走到周从风身边,不由得,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惊叹的神情。
摆放在几案的纸上,写得并不是一首以此次文会为主题的长诗,而是一副画。
以往梁生只在传闻中听说过,诗画大家作诗绘画,可诗中融画,画中融诗,今日,在周从风笔下,却是见到了实景。
周从风的画无疑深得他作诗的精髓,凝练,却优美,画上的用笔并不多,墨色寥寥勾勒出几笔,却将文会诸位士子的容貌神态描绘得极为传神,就连几案上摆放的各色美食,甚至是诸位士子优雅的举止之下,悄无声息涌动的暗流,都凝聚在这一画当中。
而随着周从风闪烁着白色光芒的指尖轻抚过画纸,画上的人物愈发栩栩如生,好似随时可以起身,从画中走出,而画上的美食也愈发的诱人,梁生隐隐间仿佛能闻到玲珑糕那甜蜜的香气。
梁生神色一怔,恍惚之间他好像脱离了原地,灵魂进入了画里营造的氛围之中,无声注视着晏小楼的骄矜,张宗秦的温雅,奉亦的冷眼旁观……和他本人的隐忍,千姿百态,千头万绪,万千情绪,尽数在这一画当中。
回过神来,梁生复杂的看了神色清冷而专注的周从风一眼,心中百味杂陈,果真这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周从风失去了众多情绪,却得了一双读懂人心的慧眼。
周从风散去指尖耀眼的白色光芒,满意的打量了两眼自己的画作,素来波澜不惊的秀美面容上,难得挂上一丝浅浅的笑意,他看了梁生一眼,淡淡缓声问道,“此诗,如何?”
第132章 此文如何()
“画中藏诗; 诗已融画; 以作诗之笔法作画,寥寥数笔; 不负君之盛名; ”看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画中的周从风; 梁生难得忘却了自己的算计; 直白的赞叹道; “且犹有胜之。”
听到梁生的评价,害怕打扰周从风,在位置上等待了许久的士子们都站起身,热情的围了上来; 不愿意错过这难得见到周从风亲笔之作的机会。
吴爵的位置离得近; 占了先机,好半天方从周从风画中的意境回过神来; 掩去眼中的震撼之情,吴爵退出包围圈; 对着和他一起凑热闹的奉亦苦笑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梁兄评得贴切; 从风此诗一出,我今日不但是无颜作诗,更是无颜作画了。”
奉亦“刷”的一下敛起折扇,扇骨慢悠悠的敲着自己的手掌心; 笑着回道,“琴棋书画,数算骑射,歌舞酒食,甚至是雕刻琢磨……世间千万种技艺,我等都追求技近于道,而周兄,比起我们这些还要追求路上跌跌撞撞摸索的愚人,他无疑更进一步的先行者,换句话说,单凭此作,就可以判断,周兄已经获得了靠临近道之路上的通行证。”
“假以时日,他日相见,说不得我等就得称周兄一声周大家了。”
奉亦见过周从风不少作品,但无疑,今日所见,比之从前,已然是更上一层楼,不过比起吴爵,奉亦对周从风更为了解,心里也十分清楚其人的才华。
他挑恤晏小楼时,就猜测以晏小楼和周从风的交情,定会把周从风扒拉出来做挡箭牌,而以周从风的大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能让心高气傲的吴爵心服口服。
只是周从风的进步之大,着实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会儿心服口服的何止是吴爵一人,就连他奉亦,也不得不叹一声自愧不如。
张宗秦赏了又赏,惊叹再三,方才依依不舍的把眼睛拔离画作,转过头去笑话晏小楼,“从风此诗一出,我看你这个做东道主的,要拿出什么惊世大作,才能不丢自家的面子?”
晏小楼旖丽的容颜上犹自含着些许惊撼之情,他也未曾想到,不过是让周从风做个挡箭牌堵上奉亦的嘴,竟然能成就如此惊世之作。
画中的晏小楼衣袂飘飘,唇边一抹风流笑意,就连他望向身旁美人时眼眸里的脉脉含情,以及身上消不去的骄矜气质,都一一凝聚在画中,当真是传神至极。
听到张宗秦的调侃,晏小楼方从周从风画中的意境里走出,事事安排得再面面俱到,也免不了有意外的产生。
周从风在这诗画中表现出来的水平,完全出乎晏小楼原先的意料,再进一步便可称大家,若不是他早就备好了压轴之文,而且确定此文足以华国,恐怕当真要如张宗秦所言,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非得丢一个大脸不可。
大晋的文会从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无论文会上诞生了再多的传世佳作,文会东道主都必须拿出足以压倒这些佳作的惊世之作。
如若一场文会上,最出色的作品并非出自文会东道主之手,那么即使出现再多辉煌的作品,于主持文会的东道主而言,这一场文会便是失败的。
颜面扫地尚在其次,关键在于说不定自己就成了他人青云之路上的踏脚石。
晏小楼心里明白,张宗秦的话看似是在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