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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被人骑在身上,更增恼怒,四蹄顿时飞开,没命价乱跳乱奔,围观的众人都吓得四散开来,却又都想瞧这热闹,有的站在远处,有的躲在树后,盯着一人一牛斗法。娄之英见黑牛发起狂来容易伤人,双腿忙夹住牛腹不断使力,老黑只想将背上之人甩掉,虽然也感疼痛,却毫无松懈,仍四蹄乱蹬,没头苍蝇般乱撞。
娄之英见此招没用,想起牲畜素有“铜头铁尾豆腐腰”一说,忙向后一滑,十指牢牢嵌入老黑脊背之中,同时运力与足,两脚奋力踢向黑牛腰间。
这两下正踢中老黑肾脏,它疼痛难忍,后肢再也支撑不住,举头唉嚎了一声,便瘫倒在地上,娄之英仍担心它会发狂,拾起柳枝将他四蹄绑好,这才说道:“沈公子,你让同伴等它恢复如常,再行放它。”沈宸和大洪目瞪口呆的答应。
姜小迢走过来道:“大哥哥,谢你救我。”
娄之英对他十分喜爱,笑道:“举手之劳,小弟弟不必放在心上。”
虞可娉道:“小弟弟,人心好猜,兽性难测,运筹帷幄将人算于股掌之间,也非万难,但若激起了他人的兽性,惹他现了本能,那便胜负难料了。你可要切记。”她这几句话蕴含至理,沈宸等孩子听到,也都若有所思。
姜小迢见这几人举止谈吐绝非当地乡民,忙给娄之英等行礼,问道:“不知恩公哥哥和这位姊姊如何称呼?”
严久龄抢先道:“我是西去百里紫翠庄的严久龄,我这位老弟是武夷山桃源观余真人门下弟子娄之英,这位妹子是前相爷虞公允文之孙虞可娉。娃娃,我们适才见你指挥有度,出手不凡,你来自何处?有没有师承门派?可否愿意见告?”
姜小迢听完几人的名讳,对严久龄后面的问话充耳未闻,直愣了好一会,这才问道:“大姊姊,你……你果真便是近来连破奇案的虞可娉虞姊姊?”
虞可娉未料这孩童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这些江湖之事,微微点了点头,道:“也没什么奇案,不过是赶巧遇上,我是心细之人,偶或发现一些他人未曾注意的细枝末节罢了。”姜小迢听她自承其事,心中若有所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发呆。
娄之英问道:“小弟弟,你家在何处?父母师长可在左近么?”
姜小迢回过神来,答道:“本来恩公哥哥询问,我该以实相告才对,只是我有难言之隐,实不能和诸位哥哥姊姊明说。”
严久龄见他一个小小孩童竟卖起关子,似乎要和自己一干大人平辈相交一般,不禁微觉有气,嗔道:“娃娃,你说什么!”
娄之英是豁达之人,抬手一拦,道:“这位小兄弟既然难言,咱们又何必刨根问底,小弟弟,你可有什么去处?若不嫌弃,与我们一起到集上沈家坐坐如何?”
姜小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看着虞可娉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侧头一瞥之下,见李牛子等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摇头道:“多谢恩公哥哥美意,我住在李大哥家,今日要陪他们庆功,不过去了。”
娄之英也不强求,微笑着点了点头,李牛子等拾掇好东西,带着姜小迢去了。娄之英等自与沈宸回去,沈宸虽然输了游戏,但也对姜小迢赞不绝口,言明明儿个有空,一定找李牛子问问这孩子究竟是何来历。
四人回到家中,严久龄提议再住一晚,明早启程行一整天,日落前便可到达紫翠庄。第二日鸡鸣三声,严久龄等三人起身与沈善长父子作别,向紫翠庄直奔而去。
三人行了十来里路,渐感腹中饥饿,便寻了树荫处分食干粮,娄之英但觉身后有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声,不似寻常野兽动物那般毛躁,倒像故意隐藏盯着自己等人,便由此留上了心。他知这人不敢显露痕迹,在大路之上必定跟的极远,想要将他翻出没那么容易,是以便向严、虞二人悄悄提示,三人往路旁一转,进到一片长草小径,又行了半里来远,这才各自躲到大树后静候。
过了不大一会,只见草丛微动,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穿梭而行,娄之英心下奇怪,这长草不过三尺来高,此人若能在草丛行走而不露头,莫非是爬来的不成?看来不过是自己多虑,只怕跟来的真是什么动物也说不定。那东西行到三人几丈跟前,忽地僵着不动,既不回去也不出来,娄之英运劲于臂,悄无声息地爬到树梢之上,借着阳光向草丛里一张,不由得哑然失笑,朗声笑道:“小弟弟,你怎地也到这里来了,躲在草丛一动不动,又在耍甚么游戏?”
那人听他叫破,从草里向前一窜,跳到小径之中,原来正是昨日见过的姜小迢,他拂一拂头上的草根尘土,道:“恩公哥哥,原来你们早看到我了,故意躲在这里引我上当。”
虞可娉从大树后转出,笑道:“小弟弟,难为你这十来里路能跟到此处。”
姜小迢小嘴一撇,道:“十来里路又算什么?我自己已经走过几百里路啦。”
严久龄喝问道:“娃娃,你鬼鬼祟祟跟着我们作甚?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姜小迢扭头不去看他,道:“你既然瞧不起我,我干嘛要和你说!”
严久龄大怒,刚要发作,娄之英急忙将他拦下,俯下身来问道:“小弟弟,我们并非要审问于你,你若自行有事,咱们结伙搭伴行路那也无妨,你若真有所求,不妨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做到,又不违侠义道德,那便帮你遂了心愿如何?”
姜小迢眼前一亮,问道:“真的?”
娄之英虽不知他所求何事,但对这孩子有股说不出的喜爱,重重点了点头。姜小迢看了虞可娉一眼,脸上一红,却把头低下了。
娄之英轻抚他头,以示鼓励,隔了一会,姜小迢仍盯着地面,低声道:“我……我想拜师。”
严久龄等三人对望一眼,均微微一笑,暗想必是昨日他见了娄之英的本领,令他大开眼界,这才数里追踪,赶到这里前来拜师,虽然想法幼稚可笑,但这份勇往直前也着实令人赞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拜师()
虞可娉笑道:“小弟弟,拜师不是什么羞赧事,你便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也是无妨。”
姜小迢抬起头来,鼓足勇气道:“嗯,虞……虞姊姊,我听过你的事迹,对你十分崇仰,我想……想拜你为师,请你收我为弟子!”
虞可娉吓了一跳,她本身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从未有过为人师表的念头,此时听闻这垂髫孩童不是要和娄之英学艺,竟然是要拜自己为师,也不禁脸红起来。
娄之英笑道:“你为何要拜她?”姜小迢撅着嘴却不答话。
严久龄也道:“是啊,昨日娄老弟大显神威,你有这么高明的功夫不学,干嘛要拜一个姑娘为师?”
姜小迢道:“恩公哥哥武功固然高强,但也算不上惊世骇俗,何况自古力不胜智,我要跟虞姊姊学那揣摩人心、推演断案的技法!”
虞可娉道:“我、我不成的,我自己也不是大人,如何能收别人做徒?不成的。”
姜小迢颇为失望,道:“虞姊姊,你若不肯要这名分,那也不打紧,只要肯让我跟在身边,传我一些侦案推导之法,那便够了。你虽不收我为徒,我长大后,仍以师父之礼待你。”
虞可娉听他说的赤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娄之英道:“小弟弟,你若真想拜她为师,却也不是万无可能,只是拜师收徒是件大事,我这妹子要不要禀告师门我不知道,但是小弟弟身世如何、家中父母俱是何人、他们是否愿你拜我妹子为师,都要一一斟酌,不知小弟弟可否愿意见告?”
姜小迢脸上一红,道:“恩公哥哥,我的父母是谁,却不能说与你们知道,只此一件我不能讲说,其他问什么我都可以坦告。”他见三人脸露疑惑之色,微微叹了口气,道:“恩公哥哥,实不相瞒,我……我是和父母拌嘴吵架,自己气不过,才离家出走的。这一路上来,凡是遇到大人,他们总要问我身世,总是怕我父母担心,要将我送回家去。我若和你们说了,你们不肯收我也还罢了,到时又要将我送到爹娘那里,我既不情愿,你们也劳神费时,索性便不说了,如此一来,大家避免尴尬,何乐而不为呢?”
娄之英听他言谈完全不像孩童,对他愈发产生兴趣,劝诫道:“小弟弟,你这可不对,想你离家多日,令尊令堂必定担心挂怀,到处寻你,和父母吵架拌嘴乃是小事,若因此使得他们念你过度,就此惹出病来,那你岂不是终身抱憾?”
姜小迢摇头道:“不会的,我妈常说,好男儿当志在四方,我虽是他们亲儿,却不是他们所属之物,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完整之人,我生下来时我妈便没把我当孩童对待,我四岁时也曾离家十来日,我爹是急了一些,我妈却从未有过担心。我想在家待着便待着,想走了便可以出去,就算遇到什么险阻,那也是命中当有的劫难,若能逢凶化吉,年长时便可少走许多弯路,我若常年在家待着,便如那温室中的花朵一般,冷风一吹要枯,大雨一淋要倒,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味?”
他这番话直惊得三人目瞪口呆,娄之英心道:“你小小年纪,未必能想出这些道理,只怕都是你父母的言传身教,不知这两人是谁,瞧来定是当世的高人。”
严久龄此时也对这孩童刮目相看,说道:“娃娃,我是紫翠庄的副庄主,眼下你这恩公哥哥和‘恩师’姊姊要去敝庄做客,你若愿来,便一同前往如何?”
娄之英眼望着他,露出鼓励之色,姜小迢却未回答,向虞可娉问道:“虞姊姊,你到底愿不愿收我为徒?”
虞可娉神色大窘,娄之英笑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要她现在应你,那是勉为其难,我妹子既然没一口回绝,那便有回旋余地。拜师的事,不妨先搁一搁,你若愿与我们一同去紫翠庄,那便同去,也让我妹子考校考校你品性本领,你看如何?”
姜小迢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好!严庄主,如此便到贵庄叨扰一番。”众人听他说话和大人客套起来一般无异,都忍俊不禁。
娄之英微微一笑,一颗心也不由得放了下来。他之所以极力邀请姜小迢随自己前去紫翠庄,一来对这孩子十分喜爱,想起自个儿小时候也曾这般学大人说话,是以总觉着有些似曾相识,对他有股说不出的亲近;二来听说他是离家出走,怕一拒之下,这孩子又四处瞎走流浪;三来心中还存着一个念头,暗想沿路之上,几人慢慢套问,总归能问出他的父母身世,到时将他安全送回家中,那才是美事一件。
三人行路多了一个孩童,便走的慢了。姜小迢虽小,但谈吐见识均有不凡之处,娄之英也不将他当孩子看待,和他一路攀谈起来。严久龄道:“娃娃,我听你口音,当是江州鄱阳一带人氏,是也不是?”
姜小迢听他又提自己身世,不禁起了戒备,却不正面回答,道:“严庄主,你去过鄱阳么?江州鄱阳和湘东本地的口音又有何区别?”
严久龄一时语塞,虞可娉道:“小弟弟,你适才可说了,除了父母是谁不能说外,其余都可坦告,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言而无信。”
姜小迢涨红了脸,道:“没错,我家是在鄱阳。”
娄之英道:“鄱阳到此地有五百余里啊,你竟行出了那么远!你身上可有钱吗?路上衣食住行可是怎么过来的?”
虞可娉笑道:“这位小老弟神通广大,要吃要住还要使度银钱?小弟弟,旁的我不知道,你昨日帮李牛子他们胜了阵仗,那几个孩子虽不富裕,但这几天的吃住,只怕都没要你操心罢。”姜小迢点了点头。
娄之英道:“小弟弟,李牛子说你前日有事,若我所料没错,其实那日你就在左近,悄悄观察沈宸他们如何排兵布阵,这才针尖对上麦芒,有的放矢的设下计策,最终大获全胜,是也不是?”
姜小迢道:“恩公哥哥说的没错。”
娄之英笑道:“小弟弟,你再也莫提恩公二字,若不嫌弃,便叫我大哥哥罢。只是日后若真拜了我妹子为师,可不能再叫我哥哥了,该叫我……叫我……”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称谓,脸上微微一红,想要岔开话去,姜小迢却接口道:“好啊,大哥哥,虞姊姊,你们也不用叫我小弟弟了,我正名叫做姜蓼,红蓼青蓼的蓼,是我爹从诗经上取得,后来我妈嫌这名字生僻,让我爹重又取了小名,便是姜小迢了,你们以后叫我小迢好了。”
严久龄问道:“小迢,我素来听闻你们鄱阳有个神仙,叫做白石菩萨,专门惩治坏人,帮衬正人君子,你知不知道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