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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讲来听听。”
虞可娉又问了几句,这才明白大老爷指的是辛弃疾的祖父辛赞,辛弃疾生父辛文郁早亡,打小便是由爷爷辛赞养大,辛赞曾在北地做官,他虽为金国效力,但始终心存复国之念,时常向子孙灌输抗金复地、洗雪宋耻的心思,是以辛弃疾在北国长大,却能不忘旧国,便是这个道理。辛赞在世时,辛管家尚且年轻,对这位大老爷的事迹所知甚少,因此周幻鹰问了几次,都是不痛不痒,得不到要领,后面便不再说了。
虞可娉听到此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只是不大拿捏的准。韩师爷对周幻鹰十分痛恨,不停地向娄之英问询此人来历秉性,娄之英念及端木晴,不愿妄加多说,只随口敷衍几句,一路说着,众人已进到隆兴城中。
辛夫人急着要见官家,结果到了隆兴府衙才知,原来辛弃疾正在会客处理公务,韩师爷忙将夫人和辛管家带到内府安顿妥善,等着大人下堂再来团聚,这才重又回到待客厅,见那蓑笠翁仍未离开,不禁感到纳闷,蓑笠翁笑道:“老朽年纪大了,行了这点远路,便觉得疲惫不堪,就让我在这饮些茶水歇歇脚如何?”
韩师爷感恩他适才出手相救,对他格外恭敬客气,忙吩咐人准备茶水糕点,便在此时,一人走进厅中,在韩师爷背上重重一拍,笑道:“好小子,去了这许多天才把夫人接回来,是赶得牛车吗?”韩师爷回头见是此人,也回敬了他一拳,笑道:“若不是夫人吉星高照,你便险些见不到老弟我啦。”
娄之英认出来人是辛弃疾麾下的幕僚裴子杰,为人最是机警聪明,看来他与韩师爷十分交好,裴子杰也见到了娄虞二人,颇有些讶异,不知他们为何去而复回,韩师爷忙将路上情由简约说了,裴子杰听说他们和那位老者救了辛夫人,自免不了又是一番恭维。
韩师爷道:“大人交接过后,竟如此之忙,今日不知见的什么贵客,连夫人回来也不得迎接。”
裴子杰道:“若是一般公务也便罢了,大可延后审办,先和夫人公子团聚,那也没什么不妥。可今日会见的贵客非同小可,你道是谁?那是京城邢大人陪着一同前来的金国使者!此事关乎国体,大人如何能够怠慢?”
娄虞二人听到金国使者四字,都是一惊,娄之英按捺不住,插口问道:“那金国使者姓甚名谁,裴先生可否知道?”
裴子杰摇了摇头,道:“我们何等身份,既见不得公文,又入不了公堂,只知道来的是金国使者,他的名姓却不知道。”
娄之英又道:“这使者随行几人,先生可曾见到?”
裴子杰道:“我没见着,不过却也听说,这次金国的阵仗不是很大,除了京里的邢大人外,使者一行也只三人,其中一个亲随,另一个当是保护使者的卫士,也不知怎地,堂堂上国使者竟巴巴跑到隆兴这小地方来了,具体情形如何,娄侠客和大人关系交厚,一会儿亲自问问大人便都知了。”
娄之英和虞可娉对望了一眼,虞可娉知他心思,低声道:“大哥,这使者十九便是卢轩,即便不是,两个金廷官员都在南朝,必也有所关联,咱们待会细细问过大人,总能得点眉目。”
娄之英咬牙道:“若真是这恶贼,那便踏破铁鞋无觅处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他走脱。”
虞可娉见他情绪激荡,忙劝道:“大哥,先前你我如何说的?讲好咱们一起静观其变,万万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你怎又如此冲动?使者身边有个护他的卫士,你说此人是谁?”
娄之英一怔,旋即明白她的用意,道:“料来必是阿兀了,嗯,我敌他不过,娉妹,你说的是,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平了平心绪,安下心来饮茶吃果,只等辛弃疾下堂来问。
没过多久日偏西山,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却听门外匆匆走来一人,竟是辛弃疾到了,他见娄虞二人回来很是高兴,不住的问长问短,韩师爷将路上的险情说了,又将蓑笠翁引见过来,讲明是他和娄之英救了夫人一家,辛弃疾忙连连道谢。
韩师爷禀明辛夫人和公子正在内府等候,亟需大人前去团聚,辛弃疾摆手道:“眼下尚不能够回府,这边公务未完,我已排下晚宴招待金使,此时抽空得闲,得下人禀报,特来和娄少侠一叙。你回去转告夫人,再让管家宽心,我这便派人去寻那周公子和心儿。”喊来卫兵捕快,吩咐到各县追查周幻鹰二人的下落。
娄之英听说金国使者尚在隆兴,急忙问道:“大人,不知这使者是什么来头,是女真人还是汉人?”
辛弃疾听他问询金使,只道他少年人好奇,随口答道:“这人相貌名姓皆非女真人,当是汉人无疑。”
娄之英极力想问金使名姓,又觉如此太着痕迹,一时不知该怎生开口,虞可娉道:“大人为贵使排了宴席,可曾问过此人故乡祖籍?若能依其口味设摆晚宴,想来能更显我天朝礼仪罢。”娄之英明白她是绕弯套问金使来历,也便一脸期待,盯着辛弃疾等他回话。
辛弃疾把嘴一撇,愤愤地道:“咱们湘赣之地喜食麻辣,我已吩咐厨房尽做本地菜肴,让这跋扈的金使尝尝我大宋辛辣的味道!”
虞可娉奇道:“大人何出此言,这位金使很是嚣张么?”
辛弃疾道:“此人肚中倒也有些才学,不像以往的女真使者那般外表凶恶、口出狂语,却每每对我大宋左嘲右讽、语含揶揄,可恨京里陪他前来的邢大人是个软骨头,不敢驳他一句,而我眼下只是隆兴府尹,若出言回击,有失我大宋礼节,是以这半日来,早已受够了这金贼的鸟气!”
裴子杰和韩师爷见大人动怒,都纷纷过来劝解,辛弃疾冥思片刻,突然双目一亮,道:“娄少侠、虞小姐,你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尤其虞小姐博学多闻、才思敏捷,正是那金使克星,不如就随我一同赴宴,那使臣在酒席上多半仍会多嘴,到时候由虞小姐驳他一番,岂不快哉?”
娄虞正愁不知如何识别金使身份,赶巧辛弃疾主动出言邀请,不由得心中暗喜,忙出口答应,辛弃疾也略感欣慰。原来他初到隆兴,发觉本地官场乌烟瘴气,官府中大多是趋炎附势、贪图享乐之辈,是以便决心要好生整顿,与众官员都有些貌合神离,这次金使来访,常言道国弱无言,那使者对大宋极尽嘲讽之能事,辛弃疾顾忌身份,不能直言顶撞,身边又无得力帮手,这半日来早已憋闷的坏了。这时想到虞可娉家学渊源,思捷之巧当世无双,若以宾客身份在宴席上揶揄金使一番,即不失国体,又能出了这口恶气,何乐而不为?因此才想到请二人共同赴宴。
三人略作准备,见时辰不早,正打算一齐前往宴席,那蓑笠翁忽道:“辛大人,老朽活了六十多岁,还不知咱们官家的饭菜如何特别,大人可否带我同去,让老朽也开开眼界?”
辛弃疾本就不拘小节,又碍于他救过自己妻儿,只觉在旁多加一副桌凳也没什么不妥,便欣然答应,留下姜小迢给裴子杰等照顾,四人一起出了屋子,直奔宴客厅而来,金使和邢大人一众左右无事,却早就到了。
娄之英一进宴厅,一眼便瞧见西首端坐两人,其中一个身着白衣,相貌儒雅,四十多岁年纪,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卢轩。娄之英怒气冲顶,两眼直要冒出火来,虞可娉轻轻一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大哥切莫心急,你瞧西边下首坐着的是谁?”
第一百七十章 古玩()
娄之英一愣,他先前脑中始终在想卢轩,是以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此时心绪稍平,这才看清卢轩身边坐的那人,不禁既惊又奇,原来这护卫高手并非二人料定的阿兀,乃是数日前在陈亮府中见过的关风。
虞可娉回想起侯百斛说过的话,道:“那日侯前辈说卢轩南下雇佣了不少大宋武人,其中不乏行家高手,看来所言非虚,这关风不就做了金使的走狗么?”
娄之英眉头微皱,深知关风武功卓绝,不在七大派掌门之下,修为比阿兀只高不低,卢轩有他在旁护卫,自己可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弄巧成拙,想到此处,又定了定神,随着辛弃疾一起来到席前。
卢轩见辛弃疾又带了几人过来,初始浑没在意,以为不过是本地官员大绅被唤来陪客,待大伙走得近前,这才看清娄之英的相貌,不禁吓了一跳,半月前在马蹄庙,娄之英向自己舍命拼杀,当时的险境此刻仍历历在目。那日他逃回唐州之后,想到此人不但知晓自己的真实名姓,更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也不由得一阵心悸,于是派人查察娄之英的身世,却只查出他是桃源观余仙的弟子,和自己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不得而知。要知当年隆兴北伐,娄千里不过是副将陈诚的到访好友,卢轩在符离集刺杀大帅李显忠时虽被他阻挠,也只当他是军中普通的亲兵护卫,连他叫做什么也不知道,哪里会将娄之英和他想到一处?是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不成想今日在酒席宴前又再相遇,想起当日娄之英状若疯癫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发毛。
辛弃疾道:“让贵使久等!下官有几位挚友,都是我大宋的青年才俊,这一位是武夷山桃源观再世仲景余真人的门下弟子,叫做娄之英,这一位巾帼英雄是本朝前相虞公允文的亲孙虞小姐,那位蓑笠翁老先生是他们的忘年之交,三位都是当世高贤,下官特地请来和贵使相陪。”转回头去,又对娄之英等人道:“这位归德观察使刘车千刘大人,是本次来访我大宋的贵使,他身旁的则是关风关大侠,今日咱们陪贵使一起把盏言欢,来个不醉不归!”
卢轩见辛弃疾介绍起众人来毫不做作,没有半点作伪,而娄之英等也装作不识自己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当众撕破脸皮,一颗悬起的心逐渐放下,仗着有武艺高强的关风护卫,加之又是在隆兴府中,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和众人彼此客套了一番,各分宾主落座。
两国特使官员饮宴,不同一般酒席,都是一人一副桌凳,有礼有仪而坐。这次卢轩出访大宋,先是到京城临安履行公务,及后点明说要去隆兴府拜会辛弃疾辛大人,宋廷对待金国使臣向来恭敬有加,忙委派四方馆台察邢森陪同前往,是以辛弃疾和邢大人都是坐北面南占了主席,西首的贵客之位坐了卢轩和关风,东首三张桌凳则留给娄之英、虞可娉和蓑笠翁做了陪席。
宴席之上氛围轻松,不宜多谈公事,因此大伙便讲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来,继而又谈及古人先贤,故老传说,说着说着,不知因何讲到了古时的宝物上,邢森道:“古玩一途,不但要有财有闲,还最讲求运道好坏,便是行家里手,打眼失准之事也是所在多有,一生中能够取获一两件稀世珍宝,那也十分不易了。”
卢轩道:“原来邢大人也爱古玩,刘某也有此好,不知大人都收藏过哪些珍宝?”
邢森道:“说来惭愧,我穷半生之力,也只集了二十来件玩意,数来数去,不过是一副《玄元真》真迹拿得出手罢了。”他嘴上虽然说的轻描淡写,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原来玄元真出自盛唐大国手吴道子之笔,吴道子贵为古往今来第一画圣,其真迹在当世几无可见,实已算是稀世之宝,辛弃疾等人听了,也都露出钦佩的神色。
卢轩淡淡地道:“嗯,《玄元真》出自大唐吴先生之手,也算是十分珍贵了。”
邢森听他语气,似乎这世间罕有的吴道子真迹也并不怎么稀奇,不禁微觉有气,出口问道:“特使既然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手中又有多少宝贝?”
卢轩笑道:“多少可不敢当,不过正如邢大人所说,古玩一途重在运道,刘某想是前世积德,这辈子正好鸿运当头,不多不少,手中却有三件玩意。”
邢森暗想他连吴道子的真迹也瞧不上,看来说的这三件宝物必定非同小可,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追问道:“不知是哪三件?”
卢轩道:“第一件嘛,也是一副画作真迹,乃是那画作的第四卷,叫做《韩熙载夜宴图》,不知诸位可曾听过?”
辛弃疾、虞可娉等都是一惊,娄之英本不通丹青,可对这幅画作也有所耳闻。《韩熙载夜宴图》为五代十国时南唐顾闳中所著,他虽远不如吴道子有名,但这画内含十国期间江南风貌,画尽了南唐官场的奢靡之风,一共分了五卷,总长约有三丈,玄元真纵使珍贵,也只不过是吴道子众多巨著中普通的一副而已,远不能和其相提并论,何况此画如此有名,更因其有传奇之故。相传当年宋祖赵匡胤平灭南唐之后,对此画十分喜爱,将五卷具都收于书房之中,闲暇时经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