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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鹏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答道:“夏侯大哥,不想我们却在这里相见。异国他乡遇到故知,看来老天也对咱们不薄。唉,兄弟是跑到北国避难来啦。”
夏侯南知道华鹏在赣江一带小有名气,是乌金帮的帮主。乌金帮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果勇彪悍,也算鄱阳湖近处的地霸,这次却不知为了何故,居然巴巴跑来金国避祸,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为了何事,不知能否和哥哥说说?”想到鄱阳离潭州不远,遂又问道:“莫不是和江湖上盛传的紫翠庄宋自通一案有关?”
华鹏摆了摆手道:“我们和宋自通毫不相识,虽听闻过紫翠庄的惨案,却也对其知之甚少。”他天生嗓门奇大,平平常常一句话出口,又提及宋自通的名字,却让庙里人人都听到了。
华鹏见大伙都在看他,心中颇觉尴尬,本想和夏侯南一吐心中积郁,众目睽睽之下,却又犹豫该不该讲。先前曾接他口的那名壮汉说道:“老大,此刻离鄱阳已有千余里了,便离大宋边境也有了数百里之遥。这一个多月,咱们也奔的够苦,既然这位夏侯大哥是自己人,何不向他倾诉倾诉,以解心中的苦闷?”
华鹏一路逃亡,也确是心里闷烦,他又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夏侯大哥问起,左右无事,这里诸位朋友也不见得和大宋官家有什么瓜葛,兄弟便唠叨唠叨,大伙便当个故事听了,也不枉咱们在这大雨中相逢一场。”
他吃了两枚红枣,平了平心绪,才又说道:“适才几位朋友讲到鬼神之事,说老实话,放在以前兄弟我是完全不信的。世上纵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那也并非全是因为有什么鬼怪,诸位一会山鬼,一会菩萨,可不是望见背影,就是瞧不清楚面目,却有谁真真切切地见过鬼神之事?嘿嘿,不瞒大伙,兄弟我却见过,不只是我,这几位和兄弟混饭吃的汉子,也都曾亲眼所见。
兄弟我生在鄱阳,本是当地乌金帮的一帮之主。夏侯大哥,你却是知道的,咱们乌金帮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不过是大家伙儿一块卖力气混饭吃。我们当地有个大户姓刘,是鄱阳一等一的大财主,咱们乌金帮时常帮衬着刘员外忙里忙外,刘员外也不拿兄弟来当外人,经常请帮里几个过命的兄弟喝酒吃饭。
今年刚过正月,又有个大财主史员外来到鄱阳落户,这史员外可是来头非小,那是当今大宋天子的老师、尚书大人史浩的族侄!这等显赫的身世,刘员外如何能不巴结?于是他修塔建亭,不断和史员外互通有无。唉,也是咱们乌金帮时运不济,更怪我用人不当,引狼入室,我那二当家‘大蘑菇’,那晚偏说学会了穿墙之术,要在大伙面前显露,后来果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塔里消失,当天夜里便有人看到他去史员外家将其刺死。唉,那史员外家里是何势力?他们搜寻不到‘大蘑菇’,便迁怒于乌金帮,我们在鄱阳虽然谁也不怕,但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当时我便将乌金帮散了,只带着这几个过命的兄弟来到北国,一路奔波至此,却也不知该去何处。哎,天地之大,难道真没有我华鹏的容身之所了么!”
他这番话虽说的不够尽然,但大伙也算听明白了个大概,知道他们是因惹了官非,所以才过江逃难来到北方,但什么穿墙之术、刺杀史员外等事故,华鹏却也没说清楚。
夏侯南道:“原来如此。看来华兄弟也是含冤在身,不知你那二当家是何样人物,缘何要去杀那史员外?”
未等华鹏回话,叶明抢先问道:“你说有人学会了穿墙之术,那是什么?”
华鹏道:“他走进塔中,大伙一齐瞧着,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再去看时,便什么也不见了。”
众人听他讲的不清不楚,心里都有些莫名其妙。那矮小的黑脸刀客忽问:“你那二当家‘大蘑菇’,是不是至那晚后便下落不明,你们再没见过?”
华鹏道:“是啊!这畜生必是杀人之后,吓得不敢露面,不知隐姓埋名躲在何处了。”
那黑脸刀客点了点头,冥思片刻,嘶哑着说道:“华老大,你讲的不尽不实,若能讲的完全,或许我会知道这穿墙之术如何使得,更能破了你的冤案!”
华鹏带着几个兄弟逃亡月余,历经种种辛苦,那也不算什么,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每每想起这段遭遇,心中好多疑窦不得开解,那才屈闷至极。这时听这黑脸刀客说出如此言语,虽多半不信,但也仿佛看到一丝光亮,忙道:“好啊!你要听些什么,但问无妨。”
莫有真忽然转头说道:“喂!你这朋友,我和你相处三日,却连你名字也不知道,这时又来多嘴,问来这些有什么用!你到底叫做什么,这许多朋友在这,可不能再说假话。”
大伙都是一愣。娄之英初进庙门时,见两人都是络腮胡须,身跨腰刀,后又听这黑脸刀客介绍莫有真名号,本以为二人必是一路,哪知原来他们也是初识,不禁感到十分惊讶,其余众人也是一般心思,都瞧着那黑脸刀客,看他回话。
那黑脸刀客嘶哑着笑道:“我都说了几百遍啦,我姓吴,排行在三,是以家里便唤我吴三,莫大哥,你怎到现下还是不信?”他话锋一转,又向华鹏说道:“华老大,你是一帮之主,必有过人才能,但讲故事却未必精通,不知你的兄弟,有哪位能言善辩,来和大伙详细说说这些情由始末。”
华鹏哈哈一笑,道:“嗯,兄弟我确实不善言辞,”他微一努嘴,向先前几次接他口的汉子道:“余角,若论说书讲故事,本帮无人及你,当时你也在场,便由你来说说。”
余角笑道:“大当家,我哪里说得明白,当时小宫也在,最后还曾和‘大蘑菇’交手,不妨让他来说。”
小宫道:“那晚我吃坏了肚子,茅房就去了七八次,后来早早回房睡了,很多情由都没瞧着,你却忘了?”
余角又道:“要不便请老边来说,他自始至终跟在大当家身后,当晚的事没漏掉半分。”
老边道:“你莫再推辞啦!谁不知道你是本帮智囊,不论算计还是讲话,可比我们高明多啦,干嘛还要这么扭捏?”
吴三听说小宫和‘大蘑菇’曾经交手,眼睛突然一亮,张口说道:“余当家,便请你说说罢,他们身在局中,未必有你冷眼旁观瞧得清楚。”
余角此时见众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不禁有些自得,他清了清喉咙,道:“既然大当家指明要我来说,大伙又都抬爱,在下便将此事前因后果一齐说道说道。
我们乌金帮是华大当家一手创立的,做的是什么营生,嘿嘿,我看这里诸位也都是江湖中人,莫大侠是江南名士,二位老先生仙风道骨,这位小兄弟医学渊深,两位叶氏兄弟骨骼清奇,夏侯大哥自不必说了,那是三大帮中的魁首,还有三位官爷,虽走仕途,却也走南闯北,江湖见识自也不凡……”他滔滔不绝把在场众人俱都夸奖一番,果见其玲珑八面,能说会道。
余角逐一恭维完毕,又续说道:“前面大当家也都讲过了,我们给当地富户刘员外效力,那刘员外富甲一方,自有许多用人之处。可他虽有家财,却没什么权势,是以当今尚书史浩的族侄史员外一来到鄱阳,他便着力巴结。听说史员外喜欢花石山水,他便修筑凉亭,史员外喜好参佛,他便在自家院中修了一座小小的佛塔。说是佛塔,其实不过三层来高,塔顶却是一间密闭的阁楼。那一晚的怪事,正是和这阁楼有关。
我记得那日是三月十五,刘员外的佛塔刚刚修好,便请我们几个一起到他家中饮酒赏月,游耍佛塔,那是拿我们给佛塔开光,以便日后好请史员外来玩。咱们华大当家、二当家‘大蘑菇’马远、我、老边、老窦、大雨、小宫等俱都在内,刘员外兄弟三人则做主陪。
大伙推杯换盏,正喝的不亦乐乎。‘大蘑菇’马远突然讲道,说他最近和一个道仙学了穿墙之术,现下已经学会,以后走街串户,无需再走门啦。大伙自都不信,以为他吃多了酒乱讲混话,但马远说的信誓旦旦,极其认真,见大伙都不当事,便着起急来,吵着要给大家显露来看。
第五十九章 穿墙()
刘员外也是好事之人,见他这么认真,便也说道:‘你既然如此有把握,不如我们兄弟下注来赌如何?我便赌你不能穿墙!’刘员外的二弟也赌马远夸口,他的三弟却下注信有穿墙之术。大伙见有热闹可瞧,也都来了兴致,吵着要马远演这穿墙的本事来看。
马远却道:‘我那师父说了,这法术不能在大伙眼前来变,只要有半点声响,便会失灵,到时候我卡在墙中,进退不得,岂不糟糕?’大伙都笑着说绝不发出声响,马远只是不干,后来有人提议,可以到刘员外家新修的塔里去变。那塔顶层是个阁楼,约有丈来大小,四面无窗,好似一座大棺材一般。人若关在里面,除非开门,否则绝对走不出来。
马远想了半晌,道:‘我便到这阁楼里去,刘员外可派人在门口瞧着,过不了一时三刻,我便可以穿墙而出了。’刘员外哈哈笑道:‘何需派人去看,我们送你上去,将阁楼石门锁起,我们仍去吃酒,待会一齐再去瞧你便是。哈,我可不信你能在这阁楼里凭空不见,你却要我们等上多久?’
马远道:‘我上去后,请刘员外焚一炷香,大伙尽情再喝两杯。酒尽香灭,便可过来瞧我。嗯,却不是瞧我了,是看我如何穿墙而出消失不见。’于是大伙便热热闹闹簇拥着去那佛塔……”
吴三突出插口道:“余当家,你们一同去的塔顶阁楼,便请你将阁楼内外陈设、布置,事无巨细地说给大伙来听,不要漏一字一事。”
余角道:“好!我便把那天所见原原本本讲给你听,只是我记性不好,要是有什么遗漏,小宫、老边,你们可要多加提醒。”他虽如此言说,可脸上却自信满满,颇有得色。
小宫等都点了点头,余角继续说道:“我们帮里众人连同刘员外兄弟一齐走入佛塔,这塔虽然不大,但内里用材却极豪华,墙面楼梯都是用大理石所建。大伙一起挤上塔顶,只见一座石门立在眼前,石门里便是那间阁楼了。刘员外亲自举烛将石门打开,大伙借着烛光往里瞧着,原来这阁楼果真丈来大小,四面无窗,是以一丝光亮也无,里面除了一张供桌、一顶书柜再无别物,烛光昏暗,也看不见里面有多少灰尘。
马远说道:‘好,我这便进去。一炷香后,你们来瞧,我可不在这塔中了。’刘员外笑道:‘你若真能穿墙而出,我除了赌注,也赏你一百两黄金!’他平时出手阔绰惯了,但一百两黄金着实不少,马远也是脸色一动,道:‘借员外吉言,我要在此作法,便请大伙到塔下继续吃酒。’刘员外将石门重重关上,把门锁好,大家又在内外查了个遍,见没什么破绽,便又簇拥着刘员外走下塔去。
刘员外吩咐将酒席摆到院中塔下,又命一个下人守在塔底看着,大伙一边吃酒一边谈这怪事。‘大蘑菇’马远这人颇有才干,在帮里除了大当家外,就属他武功最高、见识最多,但穿墙术云云,我们众兄弟却从未听他说过,因此大伙讲起来也都不明所以。
一炷香功夫转瞬即到,刘员外见时候差不多了,正要带大家去塔里瞧看,突然听见塔顶一声爆响,好似有什么烟花爆竹炸了一般。大伙都是一惊,大当家更是心急,怕马远有个三长两短,众人匆匆忙忙的一齐奔入塔内。
一来到塔顶,大伙便闻到一股硝烟之味,几缕青烟从石门缝中涌出。刘员外怕有意外,便把钥匙交给下人来开,那下人将门打开,大伙举烛来看,见阁楼内浓烟滚滚,也看不清马远是否在内。刘员外不敢进去,我们几个兄弟便抢先入内,搜了半天,浓烟也渐渐散去,原来马远真的凭空不见了!他便真的穿墙而出,在这密不透风的阁楼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听了这神乎其神的故事,都不太相信,夏侯南道:“余兄弟,是不是里面烟雾缭绕,你们没瞧清楚,被他在开门之后偷偷溜了?”
余角笑道:“夏侯大哥,你不在当场,不知塔里的状况。那塔楼梯狭窄,我们几个兄弟钻进阁楼,门口却还站着五六个人,他哪里能够从容出塔而不被察觉,这是断无可能的。”
吴三问道:“适才余当家说有供桌书柜,那可有什么异常?”
余角道:“这一处刘员外当时便想到了,那供桌是寻常的四腿长桌,书柜虽是空的,可只半人大小,人如何钻的进去?我们打开书柜来看,果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