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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的人,都化为怨灵?”白凤王冷笑着,“妖后的胃口真大。”
“大王放心,本座,消化得了。”
她轻轻指着白凤王,“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本座要你白凤一族,这是条件,更是威胁。”
“不可能。”白凤王挥手,断然拒绝。
他冷笑着,“妖后打得一手好算盘,我白凤族人尽数化为怨灵,那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样的言语,那王座上的女子没有丝毫生气,仍是淡淡说着。
“哦?哈。那你是在说,本座和族人们,都是死物么?”
“妖后聪慧如斯,真的看不出么?”白凤王冷冷的声调。将那怨灵们最不愿意听到的事实,尽数揭开,“生人死后,对今生的不满,尽数化为怨气,久而久之,修成怨灵游走世间,以祸害人世为生,后被创世神智辰封印于转生海之中,妖后。你连这些也忘却了吗?”
冷冷的言语
。刺得九泉妖后心中一痛。面上却是不作声色,“危害人间?哈,说得倒是义正言辞。不知白凤王哪只眼睛看见,哪只耳朵听见,怨灵一族危害人间?”
“白凤族奇疾蔓延,难道不算么?”白凤王厉声叱道。
女子凤眉微挑,“怨灵自形成之日,便被封印,你若不为了一己私利,屠灭赤凤一族,被封印于转生海的怨灵,又能做些什么?”
她掩面笑着。意味深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是为了在人世间寻个生存罢了,各人有个人的立场,个人的活法,这些,算得了什么危害?”
“大王屠灭了赤凤一族,本座伸张正义,若是依着某些大义人士的说法,本座的作为,可算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了。”
白凤王冷笑,“你倒是说得有理有据,所有的事情,你推的倒是干净。”
“事实如此,谁也不能颠倒黑白啊……”
妖后笑着挥手送客,身体也越来越透明,空气中只留下声声妖媚,响彻在白凤王耳边,“哈哈哈……白凤王,你便好好考虑吧,本座相信,相信不久之后,你会重来此地,将今日的条件,全盘接纳呢,哈哈……”
血色弥漫的转生海,随着妖后的消失,逐渐回归了原本的面貌,岩浆四溅,火舌乱吐,无数黑影自炽热的岩浆中蹿出,笑着,跳着,怪叫着,一如往昔。
所有的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过。
白凤王木然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凝视着脚下的一切,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中计了……
失败了……
白凤族和赤凤族的争斗,最终谁才是赢家?
谁都输了,输的血本无归。
他是真的老了,这个败局,真的再也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是妖后的布局,一个精心的,千年的布局。只为了白凤一族。而此时此刻,白凤王的心中,对于妖后,连那丝丝的恨都没有了。
他的心,早已被愧疚和急切填满,哪里,哪里还有容纳仇恨的空间?
归根到底,妖后总有一句话说对了,当年若不是自己的私心,何来怨灵的趁虚而入?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又能怪得了谁?
白凤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颓丧无语。
然而,回到白凤王宫之时,眼前所见的一切,不由地让他老泪纵横。
白凤族,所有的族人皆化作了怪物,嘶叫着,痛苦着,没有意识,如同行尸走肉。包括王公大臣,包括宫人丫头,包括……包括自己最为信任的——鸠。
看见了白凤王的到来,这些怪物们阴笑着,咯咯咯……
他们全数向着白凤王扑打过来,身体里流出的那些绿色液体,恶臭难闻,使得白凤王,都忍不住,想要呕吐了。
情急之下,他拔剑抵挡着那些不生不死,不人不鬼的族人们,恨不得让自己也化为怪物,那样没有了意识,是不是心里的那份愧疚,就能够减少几分……
白凤王虽然勇猛,却不想恋战,不想伤到自己的族人,挥剑抵挡了片刻,便步步后退
。
“为什么,为什么错的是我,而报应,却是报应在我的族人身上?”
他仰天长叹,此情此景,再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了。
“只有这样,你才会最痛!”
“哈哈哈……”秋落意的声音又一次响彻耳边,鬼魅一般浸入他的骨髓里,那是他永远也挥不去的梦魇。
白凤王手中的长剑顿时落地,他抱住自己的脑袋,“走啊,走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的族人们?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还想要本王做些什么!”
“冤冤相报何时了!”
“要杀要剐,所有的惩罚都冲着我来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为什么要牵扯到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他们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忽的捂住眼睛。转眼两行血泪涌出,一滴一滴,将脚下浅蓝的地毯染得一片殷红。
“秋落意,秋落意你出来,你出来啊!”
白凤王疯狂呼喊着,歇斯底里。
“若你在动念之初,能有三分留情,今日,也不会行此绝境!”
“到了今日,你又能奈何?哈哈哈哈……”
“受不了了么?白凤王?本宫。许久不见你这发狂的模样。可真是令人怀念啊。你痛一分,本宫的心里,就畅快一分。哈哈哈……”
妖媚的声音,镌入骨髓,残忍地令人发指。
无奈之下,白凤王抬手运功,试图将那些恼人的声波全数驱赶出去。
可是……可是……
那声波就像是自他心底而来,嘶叫着,折磨着,将他曾经犯下的过错,一寸寸揭开。
“只有这样,你才会最痛。最痛!”
“痛吗?不够,还不够!”
“你从本宫身边夺走的,本宫,本宫要你十倍百倍的偿还!”
心中的声音喑哑嘶吼,扯得他的耳朵,都滴出血来。
冷不防,白凤王胸口猛地一痛,抬头之时,见已经没有了意识的鸠狞笑着,一拳击打在他的胸口。
“鸠……你……”
白凤王侧身,吐出一口鲜血。
血色的眼睛无神,狰狞着,阵阵死气,将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充斥,风中飘来的阵阵阴凉,要渗进他的骨子里了
。
耳边秋落意鬼魅般的狂笑声,更是令他毛骨悚然。
这就是报应。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我……我……”
白凤王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脚下的步子都要迈不动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即便是他能迈动步子,要离开这宫殿,也是一个难题。
再回头,身后已是人山人海。
丑陋的怪物们没了意识,发疯似得向王宫冲来,狞笑着,吞吐着绿色的恶心汁液,朝着白凤王——这唯一的异物扑来。
手中的剑,早已落地,不知丢在何处。白凤王赤手空拳,将那些蜂拥而上的怪物们,推开。
他,终究是不想伤到族人的。
实际上,以他的能力,要拼死突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定下心来的白凤王握了握拳头。
要战斗么?要祭出杀招,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么?
可……可那又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了看麻木的族人们,目光中,是深刻见底的悲悯。
他们,是没有意识的。
可他们也是幸福的,至少,比清醒的,日日夜夜被愧疚折磨着的白凤王,幸福很多了。
是不是,没有了意识,这份伤痛,就能淡漠几分?
哈哈。白凤王微微一笑,双手渐渐松开。
他不再躲闪,任由那些怪物将自己包围,将自己击倒,然后如潮水般涌上,一口一口,将自己的血肉,吞噬殆尽。
若是无法救你们脱离苦海,那么,我这一身,便伴你们沉沦吧。
可若是一切,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也无疑是一种解脱。
只可惜,被怪物们撕裂的流血的伤口,用不了一刻,便迅速愈合,那残露出的骨头之上,慢慢的,又长出了新鲜的血肉。
除了那些疼痛是真实的。
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他的意识却从来没有模糊过。
他忍受着钻心的疼痛,眼前只见自己的身体残破,完整,然后再残破,却始终只能看着,意识仍是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被毒化?
为什么族人们能被毒化,能没有意识,只有我毫发无伤?
白凤王踉跄着,一把推开咬住他肩膀的鸠。
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流不尽似的,不断地流失,重生,再流失,再重生
。可就是不会死去,也不会毒化。
这……
头上的王冠,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被疯狂的践踏在地。几只金色的残片被傻子样的族人们捡起,狞笑着比划,然后套在自己头上。
白凤王踉跄而走,不断推开扑上来的族人。一步步向宫门口走去。
几滴泪珠流下,大颗大颗的落在地毯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只留我一人!
心底的那个妖媚的声音此时此刻,又不合适宜地响了起来,“因为,因为你要留下来,面对自己的罪孽啊……”
“我……”
白凤王闭目,一步一个踉跄,慢慢走出了宫门。
出了宫门。那些异兽们便识相了很多。徘徊着。没有人再追出来了。
街道之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椽木楼瓦,不时有几个异兽。流着绿色的哈拉汁,傻呵呵地笑着经过,甚至还会看他几眼,然后踉跄走着,猛地被另一个异兽扑倒,揪掉了脑袋或是挖掉了心肝,然后……然后它们惨叫着,将自己缺失的部分拿来,重新按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然后一切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白凤王闭了眼睛,不想去看眼前的一切。
终于,他再一次来到了转生海。妖后的预言成真了。
也终于,他再一次唤出了九泉妖后,然后,坦然的接受了那个女子所有的条件。
白凤一族的族人,在历史的那么一瞬间,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而转生海中的怨灵一族,则是壮大不少。
这一切的恩怨情仇,不过是九泉妖后,为了壮大自己怨灵一族,所设下的圈套,所导演的一场闹剧。
这一页史书翻过,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
白凤赤凤二族,从此不存。
世上,再也没有凤凰这种生物的存在。
多年之后,脸上始终带着冰冷面具的逆鳞还记着,那日在转生海,那妖冶的女子衔着发丝,对自己说出的话语。
那是他对妖后,唯一赞同的话了。
她咯咯浅笑着,说,“本座,还真是高看你了,白凤王……”
“身为一族之首,面对着自己犯下的罪行,你就只会惊恐逃避吗?”
“这个世间,作恶之人良多,不怕作恶,只是……作恶要有受报应的觉悟,更要有消灭报应的能为。”
“白凤族的苦难,肇因在你,本座只是推波助澜而已,亲手所为之事,本座自然不会同情什么,只是,此事因你而起,自然也该由你来解决。事实上,你很自私。死亡,是最愚蠢的办法,它只会让你解脱,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
“你若聪明,就该留下,就该活着,去偿还你所做出的,所有罪恶。”
时空轮转至今日的珈蓝圣殿。
漆黑一片中,无声寂静。
不知在何处角落里,些许清水,嘀嗒嘀嗒的,一声声扣在玄鸟心上。
她茫然坐着,目光有些呆滞。
“主人……主人您……您可安好?”
轻轻一句呼唤,似尘埃,似呜咽。那被她扒了面皮的丫头瑟缩着,明明是想要禀报些什么,却又端着茶具不敢靠近,终是小心地,道出一句寒暄。
玄鸟斜睨了她一眼,闷哼一声。
“说!”
那丫头被她吓得哆嗦,战战兢兢递上一物。
“回主人的话……“
“骚狐狸给的?”玄鸟嗤鼻不屑,却还是将它接下。
只是看了一眼,那封信便在她的手上,碎成了纸屑。
黑纱罩着的脸上,淡出若有若无的几丝轻笑,玄鸟拂袖起身,不顾身后丫头诧异的眼光,径自离开。
漆黑冗长的走廊上,玄鸟刚刚迈入不久,抬眼见一抹艳色,徐徐凝出。
“呵呵呵……是玄鸟啊……”
一身红装的冰凝雪掩面笑着,狐媚非常。
“本座,来和玄鸟请安。”
“哼。”
也许是内心曾经的阴影,玄鸟对于妖冶的女子,有着超乎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