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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聆雨自半空摔下,俯身一阵拼命咳嗽。一声轻笑,她转头随口问道,“妖后,你能让东莱太子反败为胜么?”
“我无所不能。”那妖娆的女子依在金座上,徐徐翻了个身,血红的指甲抚在唇边,流目浅盼,勾魂摄魄一声,“只要,你肯付出代价。”
“代价?”月聆雨摊摊手,指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如今,我的孩子也凭空消失了,想来是寻了个好胎,投去了,如今,我已孑然一身,还有什么能够给你?你想要的代价,只怕我付不起。”
“还是……这个躯体,这条命?”月聆雨浅笑着,“可惜我已经死了。”
妖后闭了眼睛,听她徐徐念完,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风轻云淡一句。“用你所有的,换取他。”
所有……她还剩下些什么呢?所有,对一个已经孑然一身的人来说,真的是轻的不能再轻的代价了。她有些吃惊,摊开手掌,“我已一无所有,你要什么,我的容颜,我的声音,我的躯体。我的血液,我的生命?无妨,只要还有些许价值。我全都给你。”
嫣红的指甲定定地指着月聆雨,瞬间变得很长很长,延伸到她的眼前,轻轻挑起月聆雨的下颔,“我想要的
。是这世间,只有你拥有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好。”不带一分犹豫,脱口而出。只要,只要他活着,什么代价我付不起!
“哈。干脆。”妖后抬眼,血色双瞳乍现,赤芒自她的眼中发出。恍惚间一丝光亮闪过,刺得月聆雨闭了眼去。
身体轻若棉絮,四散摇摆,如同一只羽毛,在这虚空中徐徐摇摆着。不知漂往何方。
妖后纤指微抬,向着身后的虚空冷眼命令。“逆鳞。”
“在。”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若有若无,似真似幻,看不清眉眼,只是依稀觉得,这应是个好看的主儿。他抬眼,有着一如妖后的血色双瞳。
“去往月华,帮助她。”一语出后,只听一声沉重的“诺”,那男子便是逐着血红中飘散的白羽,脚下生风,倏忽消失不见。
“游戏,开始了。”慢慢消散的白芒映在妖后的血色双瞳里,她贝齿轻咬,一声媚笑。
待得睁眼之时,月聆雨俯身在玉案之上,腰肢处有些微疼。她挣扎着抬起头来,眼前珠帘横扫,纱帐罗帷。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布置,这……这是自己的寝宫?
一名碧衣侍女上前,在她肩头拍了几拍,回身关怀道,“娘娘若是累了,早些歇息便是,天寒地冻的,趴在这里,感了风寒,太子那边,下人们可是不好交代呢。”
透过窗棂望了望屋外,见那飞雪依旧凛冽着,小丫头嘴里喃喃一句,“娘娘您看,雪还没有停呢。”
“你是……”月聆雨惊讶地望了望眼前之人,观她面容,不觉吃了一惊,“你是柳儿?你,你还……”念起方才出现的诡异场景,她略微愣住,把那句“你还活着”吞进了肚里。
头脑之处,有些微微疼痛,月聆雨抬手抚了抚。望一眼案上自己绣了半面的锦绣河山,气势恢宏着,一如往昔,那金线上仍旧溅着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咦?”柳儿抬手在那干枯的血迹之上摸了几摸,狐疑地皱了皱眉头,“上面怎会有脏东西,待柳儿拿去,交于下人,洗了便是。”言毕便是抱了那沾了血丝的长卷向外走去。
月聆雨抬手,想要将那女子拦住问个清楚,心中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低头只好作罢。
耳畔响起了那女子略带妖娆的声音,“用你所有的,换取他。”所有的么?月聆雨看着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苦笑一声,这个世间,我双手能握住的,又有多少,而今所有的,还残留多少?
恍惚的当儿,细碎的脚步声踏来,一名身着粉色小袄的女子趋步前来,欣喜地连那礼节都忘了,“娘娘,娘娘!”她大声嚷嚷着,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太子胜利了,二王子已身亡,万州有救了!”
“知道了。”
粉衣女子几分诧异,将面前平静的太子妃偷眼打量一眼,心里嘀咕着,这样的好消息,她竟能如此平静?莫不是她早已料到?而此时的月聆雨却在凝眸思量着,桃儿,作为二王子身边的人,他今日战死,让你如此欣喜么?这样的话……那个自称妖后的红衣女子,她的力量,足以撼动乾坤啊!她……月聆雨按着自己的胸口,握紧了拳头,她所要的代价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妖后会放过自己么,她看起来可绝非善类啊!
听天由命
。面对着那样强势的撼天之力,除了这四个字,还能怎样呢?
他……他要回来了吧,今夜,他会来吧,这些日子,他一定是累坏了吧。
是夜,月聆雨煮了好茶,亲自烧了一桌好菜。一切就绪之后,便是迈步,披了披风,立于宫门前,眼睛定定的凝视着一个方向,那个人每日前来的方向。
飒风横扫,漫入衣袖,月聆雨周身一个寒颤,不由得搓了搓双手。真冷啊!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曾回宫半分。白头松影渐移,苍凉月色渐西,眼前的小径延伸着,恍惚万里,不见人归。
今夜,他不来么?月聆雨有些吃惊,鼻头酸了起来,却是低头安慰自己,今日凯旋而归,太子必当与同僚们煮酒相庆,欢畅通宵达旦也不无道理。念及此,仿佛是宽心了很多,独自褪了披风,抱影一人独眠。屋内红烛一寸寸燃尽,那一壶好茶,一桌好菜被丫鬟们收拾下去,渐渐转冷。
之后,一连半月,太子秦岚都不曾踏入月聆雨的宫门半步。
她每日依旧坐在案前,捻了银针,一针一线绣出那幅锦绣河山。那一针,那一线,仿佛是扎在自己心上,恍惚低眼,长卷上便是留下几斑泪痕。月聆雨抬手抹去,气态一如过往悠闲。她想,他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来看自己,这也无妨,无妨。可是……她很想念他,真的真的很想念他。月聆雨抬起头来,苦笑一声,世人皆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月不见,对自己来说,便是隔了一世啊。
又过数日,月聆雨有些无聊,屏退了丫鬟,独自一人纤足细步来到御花园赏一树寒梅。
红梅迎雪开满枝头,绽了嫣红,在这苍茫天地中点开一线生机。
梅树下的人影?月聆雨脚步凝滞,眼见一袭青衣的男子,静静地站在红梅下,却有着那样熟悉的背影。月聆雨欣喜起来,转眼泪光已是氤氲了眼眸,抬手想要唤出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一句“夫君”尚未出口,便是被眼前的场景,生生逼了回去。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那女子裹着风帽,白衣胜雪。秦岚搂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徐徐说着什么。天地间一声轻笑,自那女子唇边缓缓流出,银铃般悦耳,摇曳了一树冬梅。
月聆雨的眼泪就那么刷刷地落了下来,恍惚后退一步,踩在绵软的雪地里,发出沙沙的响动。她回身抚泪,再也没勇气将这一幕看下,转身离去,几分失神。
秦岚听见身后响动,转头瞥见一个仓惶的背影,在一片落雪里显得如此孤寂,心头不由得漾起几分酸涩。那白衣女子察觉,转头望向秦岚,微微一笑,如同柳絮三月翻飞,“她便是太子妃娘娘,月樱国的公主?”
秦岚面上几分尴尬,几分歉疚,“两国秦晋,不得不娶,我……慕青,你可会怪我?”
舒慕青抿嘴浅笑,替他将身上落着的红梅取下,“要是一国大王,没个把嫔妃,传了出去,岂不被别人耻笑?”她低眉,缓缓靠在秦岚的肩头,喃喃一句,“我只要你的心,只要你的心便好。”
一弯暖流流过秦岚心里,他低头吻着面前女子的额头,眉目之中,露出几丝更为深重的歉疚来。
月聆雨踉跄着回宫,脚步将那滑落的泪珠瓣瓣踩碎,她步至玉案前,手指将那绣了大半边的锦绣河山寸寸捏紧,一声悲啼,转头便是一口鲜血吐在长卷上,徐徐淡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旧忆成画15()
“这……”双手抱住剧烈疼痛的脑袋,月聆雨声音呼喊着,“这是怎样一回事啊!”
“太子妃!”柳儿听闻内宫响动,心下担忧,拨开珠帘见伏在案上痛苦异常的月聆雨,大惊失色,声声呼唤着,“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必了!”月聆雨拂袖制止。她一把抓住柳儿的手,盈泪问一句,“太子……太子是否另有新欢?”
柳儿被她抓着,眉间竟现出一丝诧异来,她不明所以,却是吐出了最为残忍的句子,“新欢?太子自来便和一个来往异界的女子交好,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新欢,”她皱了皱眉头,“这些,太子妃不是一直都知晓么?”
一语出后,晴天一声霹雳。月聆雨转头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着,想要起身,却是踉跄一步,轰然倒地。
“太医!太医!”柳儿心急,一把扶住晕倒过去的太子妃,向着宫外大喊一声,“快传太医!”
梅树下的一对人影依旧软语呢喃,秦岚抱着怀中的女子浅浅吻着,正在缠绵的当儿,忽听有人来报,“太子妃于宫中晕倒,生死一线,还望太子前往探视。”
秦岚有些诧异,皱眉道,“这月樱来的姑娘,身子怎会如此孱弱?新婚之夜无故晕倒,不久前刚醒过来,这么快,就旧泊发了?”
舒慕青听出了他言语之中的不愿,却是有些焦急,推了秦岚一把,嗔怪道,“太子妃病重,你快去看看啊!”
“我……”秦岚被她说得,实在是尴尬。低头歉疚,“迎娶月樱公主,本就对慕青不住,此番……”
舒慕青面上几分恼怒,仍是嗔怪着,“就算是退一万步,她也是月樱公主,你的正宫娘娘,如此冷落,若是死在东莱
。月樱国君如何想得?”
“哎,也罢。”一声长叹,秦岚抬手拉过舒慕青。正色道,“一道去,不然,我怕你多想。”
“哪有!”一声娇嗔,舒慕青红了脸。正欲离去,却被他死死拖住,扭他不过,只好跟在身后,前往月聆雨宫中探视一番。
那昏迷中的东莱太子妃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自她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梦起。直到王兄篡位,直到身怀六甲,直到兵临城下。直到无力回天,直到生死相随。
恍惚中,出现了一片虚空,四周空无一物,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极度恐慌的寂静。金座上的那抹红衣。宛如血液凝固成的嫣红,漫不经心的斜倚着,血色双瞳忽的开启,妖娆到酥到骨头里的声音在她耳边暧昧道,“用你所有的,换取他。”“我想要的,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人所有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月聆雨低头思索着,却始终寻不到答案。
我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东西……一滴清泪忽的从那沉睡的眉眼处淌下,斑斑沾湿床榻。这个世界上,我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那就是……那就是,虚空中的月聆雨忽的掩面大哭起来,那就是秦岚的爱呀!
我……我失去了他么?一声惊呼,沉睡的女子忽的坐起,不顾立于一旁的众人,俯身拉了被子,声声压抑悲泣。
“妹妹?莫要哭泣了,身子可是好些了?”温柔的手掌在她肩头轻拍几下,月聆雨抬眼,眼前竟是一张异常安详的容颜,如同一汪静水,月夜山间缓缓流淌。月聆雨对上那清秀的眉眼,一个哆嗦,却如同触电般向后缩着,眼前之人,竟是方才与秦岚在梅树下遣倦缠绵的女子!
“是你!”月聆雨的心,一瞬间揪紧了起来,转头望向舒慕青的眼神中,也多了几丝怨毒。她眉眼轻笑着,字字如刀,“如今,我就要死了,姑娘前来,可是看戏的?”
舒慕青闻言不明所以,呆立当场,一时不知作何言语。站在一旁的秦岚面露不悦,一把揽了慕青,冷眼望向月聆雨,“慕青好心看你,我东莱敬你是月樱公主,莫要得寸进尺了。”言毕,便是拉了舒慕青,转身向宫外走去。
我,我得寸进尺?月聆雨凝视着那逐渐离去的背影,我这样,算是得寸进尺了么?过分的,只怕是你们吧。
她泪眼婆娑着,却是挤出一丝笑容,问着身侧侍立的柳儿,“我,得寸进尺了么?”
柳儿低下头去,眼神中多了几分悲悯来,语气间却是夹杂着嗔怪,“娘娘虽是月樱公主,身份尊贵,身居正宫,可慕青姑娘与太子自来交好,再怎么说也比娘娘早些入门,况且为人随和,不曾逾越半分……”
“什么?”月聆雨闻言大惊,她,那个女子,竟是原配么……这么说,是我拆散了他们,是我拆散了他们一对鸳鸯?“哈哈……”月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