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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叶被带到他跟前,那副手喝道:“跪下,报上姓名职务。”李万叶不愿忍受皮肉之苦,跪下去,却不回答。副手又喝道:“快报上姓名!”李万叶骂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那么多废话。”莫远清道:“你是寨中坐第三把交椅的李万叶,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了?”李万叶不做声,给他来个默认。莫远清道:“大别山麓下黄枝村一十三条性命的血案,可是你亲手犯下?”李万叶道:“不错!”莫远清道:“一十三人中的妇孺老小,他们犯了什么过错?你竟不放过,一并狠手杀害!”李万叶道:“这村刁民勾结团练,里通官府,欲将我兄弟置之死地,那我们也只好不客气,杀一儆百,没将他们全村尽数屠戮干净,已算是我手下留情,大发慈悲!”莫远清怒道:“好个李万叶,你滥杀无辜,双手沾满无数百姓鲜血,如今死到临头,还嚣张如斯,不知悔改!我莫远清今日便将尔等脑袋砍下来,也不必禀明皇上。”
李万叶仰头大笑道:“狗贼,上回你落入我白涯寨手中,只恨我二哥一时心慈手软,饶你不死,如今才得轮到你在这里在呼喝,败军之将,何以言勇?”莫远清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落得今日下场,现就也只能耍耍嘴皮子而尔。”李万叶道:“我李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便让你狗官猖狂一时又如何?”那副手道:“莫都监,何必跟此匪徒扯这口舌之争?下一个。”又有一人被押了上去。
李逸航心下歉疚:“当日我若将这莫远清一刀斩了,就不会有今日之事!”正自后悔得肠子发青,忽然想到:“刚才这个莫远清说道,朝廷为剿灭白涯寨已谋划三年,就算那天我杀了他,也不过是临阵更换一个主将而已,朝廷并不会因此而改变计划。再说,那天我若真有杀心,也未必如愿,芷菲妹妹师父‘云中月’蒙女侠必会出手阻止,她既然喝停了白三,也必会喝停我,只是她当时看出我无心杀人,那一刀乃是虚砍,故不出声,这‘云中月’当真了得,离那么老远就能看透我心思!”他心中思绪翻飞,各种念头层出不穷的纷涌而来。
突然李楠扯了他一下,立即回过神来,只见寨子里头的兄弟已然审完,一个女子正哭诉道:“小女子是太湖人氏,年前回娘家省亲,路经柳林镇时被这伙强人掳了上来,受尽千般折磨,本以为必死无疑,好在大人及时赶来,可我……我夫君,他,他已被这恶贼杀害了,呜呜!请大人为民女申冤报仇,将这些挨千刀的恶贼碎尸万段!”
第二十五章 山寨之殇()
莫远清点头道:“你放心,这些害死你夫君的恶贼一个也逃脱不了,下一个。”李楠低声道:“兄弟,抬头,我来说。”李逸航点点头,很快就只剩下他二人,二人一起走到莫远清跟前,李楠道:“莫大人,我兄弟俩是九江人,去年十一月行经白涯山,被这山上的强盗劫掠上山,胁逼我兄弟入伙,我二人宁死不从,便被关在了水牢里面,真亏大人杀上山来,救得我们这些苦命之人。”莫远清瞧着他二人,赞道:“好,你二人宁死不愿为贼,不愿做那为非作歹的事,正邪是非分明,勇气可嘉!”
便在这时,有士兵走到副手身畔,低语几句,那副手向二人瞧了一眼,便对莫远清低声禀报。李楠见那副手瞧自己一眼,猛然觉得不妥,心中犹豫片刻,眼见四下官兵不多,一把拉起李逸航手,叫道:“快逃!”李逸航也早有此意,当即撒腿绕过莫远清朝后厅跑去,他二人心意相同,前山大路无论如何也逃不下,往后山奔逃还有一线机会。两人在水牢中吃好睡好,专心练功,虽一身乱糟糟的散发着呛人秽气,动作上却是迅捷之极,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已穿入后厅。那副手立即大叫:“捉住他二人,不要让他们逃了!”众士兵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声呼喊传号,莫远清叫道:“留活口,休伤性命。”
在后厅门口守备的士兵还没看清,二人已从眼前疾驰而过,跟着听到捉贼讯号,便大叫大喊着急追。审讯之前,众士兵已将前山后山屋内屋外仔细检查过一遍,再无敌情。经过数昼夜的行军潜伏,再加一晚厮杀,这些参与进攻的兵士尽皆疲惫不堪,此时分散开来,或坐或躺,就地歇息。后山兵力本来不多,见有人飞奔而来,反应快的站起身来拦截,几招便被二人打倒或窜钻过去,反应慢的还不知怎么回事,只是看着两人在眼前飞奔而过。奔了一程,眼看道上兵卒渐少,转瞬便可逃脱追捕,二人心下渐松。转过一个山岰,猛见前面一队十余人的兵马正在道旁守候,二人奔得正急,急刹不住,迎面撞了上去,心中叫声:“苦也!”
这群士兵奉命在后山道路上守候,负责截杀寨子里逃跑下山的漏网之鱼,等到日已过午,仍无一人逃下山来,早已烦躁不安,此时见二人如无头苍蝇般闯将进来,顿时来了精神,手中刀枪纷纷往二人身上招呼。李楠李逸航二人和众官兵斗了起来,急切间难以摆脱,耳听得后面追兵呼叫声渐近,李逸航愈来愈急,向围攻李楠的一名官兵攻去,将那人一脚横扫在地,叫道:“大哥,你快走,我来掩护你。”李楠叫道:“咱兄弟要走便一块走,要死便一块死!”这时后面追兵叫道:“留活口,留活口!”李逸航听后心念一动,叫道:“我被捉了未必就死,而你被捉住必死无疑,快逃!”闪过背后一枪,手肘撞出,一名官兵击倒在地。
李楠心想也对,抢过一把单刀,放翻身前一名官兵,便往左前窜出,此时一杆长枪从后刺到,无声无息,李逸航大叫:“后面!”抢在一名官兵举刀的瞬间,向前疾冲,一把撞在他前胸,左手扣他手腕,往外一带,单刀砍在长枪杆上,将枪头荡得一偏,在李楠胁下衣衫上刺个了对空,李楠顺手往后一刀,将那使枪之人一手直削下来,那官兵惨叫一声,往后退去,二人相互配合,很快冲出一条血路,奔到一匹官马旁,李楠飞身上马,不及解缰,单刀一挥,割断了缰绳,叫道:“上马!”李逸航不语,在那马臀上狠狠一拳,那马吃痛,一声悲嘶,放开四蹄,狂奔入林。李楠在马上大叫:“方教头,方教头!”
李逸航回过身来,把欲砍马腿刺马身的几名官兵打倒,就这么一阻击之间,追兵已赶上来,将李逸航团团围住,另有不少官兵骑上马去追李楠。
李逸航眼看已无法逃脱,高举双手,一名官兵上去往他肚子连踢两脚,只痛得他弯下了腰,那人又是一肘击在他后脖颈上,骂道:“王八蛋狗杂种,害得我兄弟受伤,若不是莫大人有令,定将你斩为肉酱!”李逸航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迷迷迷糊糊之中,只觉一盘冷水兜头淋下,李逸航打个激灵,醒转过来,缓缓张开眼,只见自己身躺大厅之中,太阳从西边窗户斜射进来,照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甚是舒服,与头颈上流淌着的冷水来个个鲜明对比,双腿双手被缚,动弹不得,晕迷前的情形在脑袋里打了一个转。只见一人行近,蹲下身仔细瞧他的脸,李逸航认得他是莫远清,莫远清也认出他来,笑道:“李逸航小兄弟,果然是你,哈哈,是那个兔崽子下手这么重,将你打得吐血昏迷,真是该死之极!”说着便替他松绑。
李逸航不发一声,站起身来,莫远清笑道:“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么?”李逸航向他斜睨一眼,并不说话,旁边一名侍卫喝道:“莫大人向你问话,怎地不回答?”李逸航侧头盯着那人,微微冷笑,还是一言不发。那侍卫大怒,便欲上前打他耳光,莫远清喝道;“下去,下去,这没你们的事。”又笑道:“小兄弟,我将你从水牢里救出来,怎地反而生我气,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李逸航吐出口里的血水,用衣袖擦干净嘴角,终于开口说道:“刚才厅上的人呢?”莫远清知他指的是朱运财他们,道:“你跟我来。”
李逸航跟着他走出大厅,来到空地上堆放尸首之处,莫远清道:“刚才你在厅上见到的人,都已躺在这里了,这四具无头尸身就是朱郭李金四位寨主。”李逸航见状,顿觉天旋地转,大叫:“干什么要割下他们的头?”莫远清道:“这四位寨主的脑袋是朝廷指定要的,少一颗都要唯我事问。”李逸航一交坐在地下,默然不语,暗暗流泪,过了半响,道:“朱大哥、李三哥二位寨主都被你们擒获了,怎地还要将他们斩首,而不是关入大牢,等待秋后处斩?”
第二十六章 独行乞丐()
莫远清道:“我那日经过青峰岗,便是刚从京城开封领旨回来,不料落入你们手中,好在小兄弟你不愿为虎作伥,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才使得本都监得以留下一条命,来完成这个剿灭白涯塞的重任!”李逸航心下黯然:“留你一人性命,却害死寨子里百多名兄弟的性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这一刀便真的会砍下去!”
莫远清道:“你可知圣旨上是什么内容?”李逸航摇摇头,莫远清道:“圣旨上言道,宿松县白涯山白涯寨恶匪凶徒,为祸皖鄂赣三省结合处百姓多年,犯下累累恶果,当地百姓无不深受荼毒,特命我带领精兵尔以剿灭,对山上匪徒须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因此皇上下旨,被捕获的匪徒,验明正身后便即伏法,无须再行审讯。”李逸航觉得有些奇怪,问道:“验明正身?”莫远清道:“是,确认了匪徒身份后,便可处死,这是当今皇上给予我的权力。”李逸航呆了一呆,道:“那你捉了我,怎地却不将我处死?”
莫远清哈哈一笑道:“我莫某难道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吗?你跟他们不一样,任谁一眼就看得出来,你被他们关押起来,便是不愿滥杀无辜之故。昨夜发出进攻号令之时,我便交待吩咐过士兵,攻下山寨后,好好检查山上的监狱牢房,将里面的人救将出来,不可稍加伤害,哈哈,莫某猜想得不错,你果然被他们关起来,那也是你命不该绝,若你没被关押,多半就和他们一样横尸就地了。”说着指指死人堆。
李逸航心中有无数个疑点,可又如一团乱麻草般,理不清头绪,不知从何问起。莫远清道:“与你一起关押在水牢里的那人,可是叫李楠?”李逸航摇了摇头,道:“不是!”莫远清笑道:“好小子,重情重义,我莫某最敬重佩服这种人,你若不见怪,咱们便交个朋友如何?走,走,一起去喝杯酒去。”
李逸航摇摇头,突然问道:“你怎么知他是李楠?”莫远清呵呵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这白涯寨的底细我们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躺在这里的人,那个叫什么名字,我们都知道,没一个不是死有余辜。”拉着他的手,道:“来,咱们喝一杯酒去。”李逸航甩开他的手,道:“我想在这里呆着。”莫远清一怔,说道:“好,饿了渴了便进厅来,我莫某随时恭候。”说完转身,刚走几步,听得李逸航道:“要是你的兵抓住了李楠,你能铙他一命吗?”莫远清回过身子,盯着他双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这李楠落入我手中,我绝不会徇私枉法,他的下场和这些人并无二致!”李逸航点了点头,转过身子。
在尸体边上也不知站了多久,太阳下了山,月亮渐渐爬上天空,耳听得大厅内轰饮之声渐高,冷风吹来,打了几个寒噤,瞧着李万叶等四具无头尸体,只觉说不出的凄凉诡异。心道:“须得将李大哥的尸体单独埋了,明天只怕他们胡乱挖个坑便埋了这一百多具尸首。”他拿了一把锄头,选了一个开阔向阳之地,一锄锄掘下去,挖了一个两尺多深的长坑,将李万叶的无头尸体放进坑里,掩埋上泥土,再在坟前垒堆了个小土包,折下一块门板,插在坟前,上面用匕首刻写七个字:“李万叶大哥之墓。”他在坟前磕了几个头,心中祈祷:“李大哥,你不幸为官兵杀害,小弟却无法为你报仇,盼你在阴间多积功德,早日转世投胎,来世不再做杀人越货的行当!”
在墓前悄立良久,终于立定决心,转身往山下走去。李逸航下得山来,心中一股茫茫然然,不知要去何处。迷离怅然,踽踽独行,其时月亮将沉,照得他一条长长的黑影映在土路上。走出数里后,停步寻思:“李楠李大哥不知逃脱没有?他身手那么好,照理不至于会失手被擒。眼下我无处可去,不如便去潭州拜访冷阿姨和芷菲妹妹,顺便打听打听洪仁海的下落。”一想起梅芷菲,脑海里就出现她温柔美丽的身影,心头只感一股暖流淌过。
打定了主意,便随处找了个避风之所,闭上眼睛睡了一觉。等得醒转,已是天明时分,他虽离开振威武馆已久,可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