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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寥和顾葳蕤到了前厅。
县里捕快的头叫捕头,府里捕快的头叫总捕头,这次衙门来的人正是府里的总捕头燕七。像捕头这些胥吏,本身就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甚至他们传下来的代数,比有些世袭罔替的侯爵伯爵都要多。
他们在这个位置上久了,因此在本地该认识的人,该了解的人,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燕七接替他父亲做沧州府的总捕头已经有十年时间,这些年他在沧州府的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号称神捕。
这可不是抬举他,而是他的确当得起“神捕”的名头。毕竟跟一般捕头不同的是,燕七非但是世代操持此业,更是相国寺法云禅师最得意的徒弟。
他虽然没有剃度出家,可是法云那一身大悲千叶手的功夫,燕七已经得了真传,无论多么凶恶的江洋大盗,这些年来,还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手掌。
就是这样一个神捕所在的沧州府,在新任的知府大人到来不久,便给人在眼皮子底下动了东宫的商船,一船人死得干干净净,连献给东宫的异宝都不翼而飞,燕七直接被知府唤去训了很久,被勒令要十日内破案。
该找的线索燕七都找了,但依旧找不出关于那凶人的线索,正好他手下查到今天四季山庄的少主人也才从码头回来,而且季寥回来的行船路线跟那艘商船在到沧州府的路线有近百里的水路是重合的,燕七便心中一动,想着季寥这里会不会能得到线索。
即便得不到线索,但是四季山庄作为江湖一大势力,又是沧州府的地头蛇,找四季山庄帮帮忙,说不定也能寻出点蛛丝马迹。
因此燕七想到后,立刻前来四季山庄登门造访。
季山只见过燕七一面,那还是十年前燕七刚做总捕头时,燕七的父亲从总捕头的位置下来,办了一场酒席,请了沧州府的头面人物,季山便在其中。
那时候燕七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现在已经三十出头,长得也越来越像他父亲,但是武功要比他父亲高很多。
季山抿了一口茶后,问道:“你父亲近来可好。”
燕七道:“家父其他都好,就是近来眼睛开始看不见了。”
他说完后,季山轻轻一叹。
燕七立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他才想起四季山庄的少主人也是双目失明。他正不知如何补救,便听到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这位便是燕七总捕头吧。”
燕七心里好生奇怪,那脚步声虽然轻,但反应出的内功底子并不厚,看来这四季山庄的少主人当真武功平平,四季山庄的家业将来要是落在他手上,怕是真的要败落。他心里暗自为季山感到可惜,亦随之往厅外看去。
结果这一看,燕七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摔落。
因为从厅外走进来两个人,他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的主人是个女子,说话的自然是她身边那位英俊非凡的男子。可他的脚步声,燕七一点都听不到。若非他亲眼所见,几乎察觉不到有这么一个人进来。
等到这对男女走近,燕七才听到季寥的呼吸声,很细微悠长。再结合季寥行动无声,燕七直接判断出季寥必然是绝顶的高手。
他按捺住震惊,又看向季寥身边的女郎,当真是娇美无双,只是总觉得有些眼熟。
原来顾荣当知府时,燕七偶然瞥见过顾葳蕤一面,可那时候顾葳蕤身体健康,不似现在这般身中寒毒,气质也有所改变,故而燕七一时间竟没有回想起来。
季山笑吟吟道:“燕总捕,这便是我儿,他身边的姑娘是我儿的未婚妻,乃是前知府大人顾荣的千金。”
燕七讶然道:“居然是顾小姐,可她不是?”
他想说顾葳蕤不是过世了,如何又活生生出现在这里。
季山道:“此事说来话长,燕总捕要想知道,可以让手下人去打听,我就不赘述了,现在小儿已经来了,你有什么事便问他。”
燕七今日来意不是追问顾葳蕤如何死而复生,故而压下好奇,对季寥拱手道:“季公子,在下就是燕七,如今冒昧造访,乃是有事请教。”
季寥携着顾葳蕤坐在旁边不远处,温和回道:“燕总捕但说无妨。”
燕七见季寥明明看不见,却自如坐到了椅子上,不由得暗暗称奇。要不是事先就清楚这位公子十年前就失明,他怕是看不出季寥是个瞎子。
又想起季寥行动无声,还有不俗的内力,燕七便更不敢怠慢,说道:“公子归来时,应该听说今天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案子,一艘大清早靠岸的商船,里面所有人都死了,而且死法诡异,我请了仵作查验尸体,没发现他们身上有伤口,更没有发现他们中过毒,口腹更无积水,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是被关在某个密闭空间,被活活憋死的。”
季寥听到他的话,便不由想到那口棺材,照这样看,那艘商船人确实有很大可能是被装进了棺材里,被活生生闷死。
他道:“燕总捕既然弄清楚了死因,又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怀疑我?”
燕七道:“不敢,我在船上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又听说公子的船就跟在这艘商船后面,只是晚了半上午到码头,这些人死在昨夜,我便想公子从水路归来,有没有遇到一些蹊跷?”
第60章 鬼灵柩()
季寥道:“没有。”
燕七见季寥平平淡淡回他,心里有些拿不准,他又向顾葳蕤问道:“顾小姐是跟季公子一起回山庄的么?”
顾葳蕤笑道:“是,而且我在路上也没瞧见什么不对劲的事。”
她明眸灿然,绝无半分心虚隐瞒的情状。
燕七心想季寥可能说谎,但顾小姐大家闺秀,决计装不出这般坦诚模样,心下已经信了七分,他道:“多谢公子和小姐如实相告,燕七惭愧,还有一件事想请庄主帮忙。”
季山一笑,说道:“燕总捕尽管吩咐。”
燕七道:“希望老庄主能帮我查查最近沧州府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没,如果有关于案子的线索,还请你第一时间传信给府衙。”
季山道:“这事好说,我让下面的人留意一下。燕总捕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燕七面露歉意道:“知府大人催得紧,我不敢怠慢,还得去其他地方查案,就不叨扰庄主了。”
季山温言和色道:“那好,我派人送你下山。”
燕七抱拳道:“不必烦劳庄主,某自去便是。”
目送燕七离开后,季山才道:“寥儿,你是不是瞒了他一些事。”
季寥对季山亦同样面色平静地回道:“没有。”
他觉得那种东西,还是不要叫季山知道为妙,免得他也跟着疑神疑鬼。
季山盯着季寥看了好久,季寥安之若素,无半分不适。
“算了,你不想告诉我一定有你的理由。”顿了顿,季山又向顾葳蕤道:“葳蕤可喜欢给你准备的小院?”
顾葳蕤嫣然道:“很喜欢,就是院里刚才来了个外人,跟季寥打了一场,现在怕是需要叔叔派人去收拾一下。”
季山奇道:“怎么回事。”
季寥便将毕宿五的事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
季山道:“原来如此,先叫人去打扫一遍,过几天再种些花草,只是要委屈葳蕤一下。”
顾葳蕤微笑道:“不妨事。”
季山又道:“等会用过饭,咱们去见见那个毕宿五。”
季寥沉吟一下,说道:“好。”
他知道季山还是起了疑惑,想从毕宿五那里了解更多的事。可他实在不想浪费太多心力在隐瞒季山上,季山能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吧。
这是季寥骨子里恬淡随性的一面,若是换做身体原主,总会想尽办法瞒过。
于现在的季寥而言,他是无意在外面经营出完美无瑕的形象,且随着力量增长,他行事又有了些从心所欲的味道。
顾葳蕤本想阻止季山的好奇,见季寥毫无动作,便也放弃了。
她会在季寥面前耍小性子,但不会替季寥自作主张。
卓青和毕宿五被装入棺材里,却没有立即死去。只是棺材里阴森森的,却无半点新鲜空气,还很潮湿,卓青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难受,鼻子嘴巴张开呼吸,都没有半分用处。
毕宿五用腹语发出声音,说道:“真是晦气,遇到了鬼灵柩。”
卓青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毕宿五道:“这是一件邪物,乃是将生魂钉在用千年阴沉木打造的棺材里,如此一来,放在早已备好的阴煞墓穴里放置,挨过了春雷雷,才能成为鬼灵柩。”
“嘿嘿,你小子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是生魂,生魂便是从活人体内抽出来的魂念,这可比什么挖脑抽心还要残酷,毕竟挖脑抽心后,人便是了,运道好来世还能投生做人,而活人被抽出魂念后,多是用来当施展邪法的材料,如现在这口鬼灵柩,当初的被钉进去的生魂就只能被困在里面,休想解脱。”毕宿五冷嘿嘿道。
卓青因为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脸色涨得通红,可还是问道:“你知道这么多,清楚怎么出去么?”
“出去?要是我没被点中穴道还可以试试,就凭你的功夫,还是等死吧。”毕宿五淡淡道。
卓青急道:“我帮你解穴?”
毕宿五道:“别白费心思,你家公子功力高深,他点的穴,除非你练成了蛰龙功,否则解不开的,何况人生在世,都逃不过一死,你怕什么。”
他是魔教出身,平日里杀的人成百上千,早有横死的觉悟,之前季寥没杀他,他便当捡了一条命,所以此时被困在鬼灵柩里,并无太多恐惧。
卓青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若能活着,谁不想活着,都怪你个乌鸦嘴,说什么棺材,这下可好。”
毕宿五不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练了蛰龙功,本就是九死一生,你现在不死,过几年你功力深厚了,还是得死,难道传你功法的人没告诉你?”
卓青心下更生疑惑,想到反正憋在棺材里,只有毕宿五能跟他说话,有什么便趁现在问,免得后面想问都没机会,他道:“我师父可没跟我说过,而且这武功忒难练,要不是他逼着我,我可不想练。”
毕宿五道:“蛰便是那些龙蛇虫蚁藏在洞穴里潜伏不动的意思,其实这算是一种假死状态,一旦春雷响起,那些龙蛇虫蚁便会惊醒,从而复苏生机。但人练了这功法,便有一道生死之劫,来替代大自然的春雷。至于那生死之劫到底是什么,我没练过,却是不清楚,反正十个里有九个便是死在这一关上。”
卓青道:“那我不练这功,是不是便没事了。”
毕宿五道:“蛰是那些龙蛇虫蚁的本能,你练了此功,也如本能一般,纵使不主动练,功夫也会自然加深,等到你三四十岁,还是得经历这一关,届时你血气还不如少年时健旺,恐怕更难挨过那生死之劫。”
“既然这样,我师父传我功法就是想害我?”卓青喃喃道。
“未必是这样,毕竟此功是武林奇功,如非资质出众,入门都是入不了的。你既然能练成此功,想来天资不错,你师父肯定也是希望你能练成。”毕宿五许是跟卓青说了会话,排遣了一点寂寞,居然安慰了下他。
卓青却已经丧气,他知道自己斤两,若真遇到蛰龙功的生死难关,怕是过不得的。
就在这时候,棺材盖突然又打开。
卓青看到一线光明,想要奋力跃出,结果一团硬邦邦的东西直接砸下来,那东西像是硬石头,砸到他头顶,登时眼冒金星。
咔嚓一声,棺材又闭住。
第61章 神秘少女()
毕宿五躺在棺材上,虽然不能动,可他目力极佳,看清楚了砸进来的东西,正是他盗取的那块砚台。
他心里奇怪,这鬼灵柩是来找砚台的。
原来那砚台和鬼灵柩同在一片不见天日的墓穴里,确切说,鬼灵柩本就是有人为守护砚台而制造的邪物。
那砚台里面藏有一个大秘密,东宫方面费尽周折,才从制作砚台的郑大师后人那里,查到砚台的下落。他们损失了许多人手后,终于掘开墓穴里找出砚台。那时也是东宫的人运气好,因为鬼灵柩不久前挨过春雷,陷入沉眠,直到东宫之人将砚台取走,鬼灵柩才苏醒。
东宫的人得到砚台后,便连忙将此物往京城运,可惜到了西江一片,却被魔教的人侦查到,引来毕宿五,此人将砚台神不知鬼不觉偷出。
其实在他出手之前,鬼灵柩便盯上了那艘船,结果中间鬼灵柩被人纠缠住,便还没来得及下手。
鬼灵柩当时只记得商船沿江而上,可不知毕宿五将砚台先一步带走,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