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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悠然道:“我从来不需要旁人感激我,你走吧,莫要等我改变主意。”
陈小寒深深看了慕青和猫儿一眼。她现在知道自己打不过这只猫,因此留下来也是没用的。对方要放她走,无论是真是假,她都准备走。
“季寥,我先去四季山庄了。”陈小寒对季寥轻轻道。
季寥轻轻点头。
陈小寒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慕青等她走后,对季寥道:“你可知为何我又不杀她了。”
季寥道:“不知。”
慕青道:“其实原因是我突然间失去了杀人的兴致。”她对着神龛招了招手,那副画像就飘到她手里。
“这幅画也送给你。”慕青道。
季寥接过画像。
“我也走了。”她又道。
她说走就走,抱着猫儿,后面跟着心宿二,也消失在斜阳里。
顾葳蕤默默掏出化尸粉洒在少年剑修的尸体上,很快就成了一地尸水。
季寥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少年剑修的师门会来报仇,便是毁尸灭迹,也是没法瞒住真相的。毕竟修士的手段,普通人绝难想到,更没法做到。
陈小寒既然说他要死了,自然是有确凿的把握才说的。
终归是他力量不足,才没法把握命运。
兴许唯一能救他的是慕青,但他不打算求她,也清楚慕青未必愿意救她,他隐约猜到慕青也开始希望自己死,应是与他受到的诅咒有关。
慕青道:“你觉得季寥这个人怎么样?”
心宿二道:“聪明,有能力,但不像个人。”
慕青笑了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他没野心,太被动。像是一棵树,一株草,丢在哪里,就长在哪里。”心宿二沉吟一会道。
她看着年轻,实则年纪已经不小,经历的事情并不少。
慕青道:“你说的大体不差,其实这种人未必讨别人喜欢,但我对他总免不了有好感。”
心宿二道:“那教主为何不帮他,他杀那个剑修已经很勉强,再面对对方师门的报复,我看他是挡不住的。”
慕青摇了摇头,心道:你怎清楚我每见他一次,好感就深一分,等到这好感化成喜欢,我便定要杀他了。与其让他被我杀,还不如让旁人杀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季寥跟她的哥哥有极为相似之处,那应是源于灵魂的本质的吸引,只是到底具体是什么,慕青自己也不清楚。
她给了他一道天魔气的本源,其实也存了给季寥带来无穷麻烦的心思。
季寥回到四季山庄时,陈小寒已经走了,被她一起带走的还有叶眉。
另一边,季山也收到了一件礼物,那是个人头。
一位三十多岁女子的人头,季山见到后,心情很复杂。他将季寥叫了过去。
“害你失明的人,她的人头在里面。”季山淡淡道。
季寥道:“父亲,你感到难过么?”
季山道:“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很无能,我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对不起自己的孩子,更对不起她,我活了几十年,才发现自己实是一无是处。”
季寥默然,因为如果清微派的人来报复,他未必能抵挡住,届时他死了,季山恐怕更难面对。
过了一会,季寥道:“父亲想陪我喝酒么。”
季山是个很少沾酒的人,这次他答应下来。
同样是喝酒,季山此时心里却没什么事可想,有些茫然。季寥却不一样,他想的事很多,最终觉得自己这一世过得比第一世丰富多彩,但是作为一个人,他不算得成功。
酒喝多了,话便多。
季寥突然问道:“父亲知道季鹰是谁么?”
“谁?”季山有些微醺。
“他叫‘季鹰’,四季山庄的季,雄鹰的鹰。”季寥缓缓道。
季山迷蒙的醉眼,微微一亮,他道:“你怎么知道他的。”
季寥便将玉片的事说了一遍。
季山沉吟道:“那是你叔叔。”
第78章 象帝之先()
季寥道:“父亲你不是没有兄弟姐妹么?”
季山道:“他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抱走了,至今我都未见过他,所以也不曾跟你提过。照你说的话,他应该回来过,还将咱们的四季剑法两大杀招完整推演出来。”他此刻有些醉,加上确实没见过自己的弟弟,因此不算很激动。
季寥道:“你不知道他是被什么人抱走的?”
季山摇头道:“我是不知道的。”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也不过几岁,当然不记得弟弟是被什么人抱走的,连他父亲也没提过,更未让他弟弟入族谱。
季寥微微沉思,以他如今的见识自然看得出这位所谓的叔叔着实了不起,而且他年纪比父亲还轻,说明他很可能还活着。
不过远水解决不了近渴,眼前的危机季寥自然不打算寄希望于季鹰身上。
陈小寒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出问题的,清微派一定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教人绝望。但他绝非容易放弃的人,何况若是死了,也大有可能再一次轮回,只不过要抛却现在刚适应过来的生活,这是季寥不想接受的结果。
他现在依旧有提升实力的机会,而且清微派一开始也绝对不会派出最强大的剑修出来,毕竟相对于清微派,自己在对方眼中未必有多重要。
而且清微派遣人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月色正浓,季寥悠然道:“我便将‘春去秋来’和‘立冬有夏’使给父亲看如何。”
季山很少饮酒,故而酒已上头,醉醺醺的应了一句:“好。”
睁着朦胧的醉眼,看着季寥舞剑。
季寥先是到了一片空地,他身体响起轻微的“嗯”声,然后脊椎好似一条大龙起伏,“嗯”声渐渐增大,好似雷鸣。
他还是首次如此全力施展虎豹雷音,但之前经受了一番脱胎换骨的变化,他自忖自己的身体体质又有了长足的突破,才会如此尝试。
季寥身上的雷音越来越大,倒是将季山的醉意吓退了数分。他睁大眼睛看着儿子,不知道他练得什么奇功。只看见季寥身子像是充气一样,缓缓胀大,而他身上除却雷音之外,还有哗哗的声音,好似大江大河奔腾。
季寥终于体会到猫儿的虎豹雷音竟是何等了不起,当他将虎豹雷音催动到这个地步时,只感觉全身每一处骨骼都被调动起来,气血好似滔滔大河不尽的汹涌澎湃,盘踞眉心的天魔气也加入到这场气血的狂欢中,以很快的速度,随着气血在全身运行。
下丹田里的元气丝不断旋转,四周的草木精气竟不可遏制的通过他的奇妙能力最终汇聚到他身体里被他丹田的元气丝吸纳。
那甚至不是单纯的草木精气,而是天地万物固有的元气。
雷音一发,万物生机便随之萌动。
天空中响起惊雷,顷刻间就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季山只道这场雷雨来得突然,却不知道雷雨的出现跟季寥身上的气机变化有关。便是季寥自己也都不清楚,他引来这场雷雨。
事实上这场雷雨绝非偶然诞生,而是因为天魔气和季寥体内的元气丝乃是一正一负的两种能量,两者之间的交击,引来天象变化。
练气成丝出自清微派,而清微派的根本修行法门却是出自道家,源自帝经。帝经是道家长生之道的最终诠释,亦是对天地宇宙道理的总结。帝在道家代表的不是人间的帝王,而是德合天地的一种境界。道经有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孰子,象帝之先。”意思便是“道”是虚而不见的,然而它的作用却无穷无尽。它是那样渊深呵,好像是万物的宗主。它不露锋芒,脱离纠纷,蕴蓄着光明,混合着尖埃。它是那样幽隐呵,似无而实存。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产生的,似乎在有大帝之前它就存在了。
大帝便是道之后的存在,这个存在最初见道,便成就了“帝”的境界。
天魔气又源自天魔经,天魔之道却是道家的反面。道家以天人合一为追求,做到同与万物相互依存,取天精地华为己用;而天魔经却是颠倒乾坤,逆天改命,同道家的帝经似是而非,但到了两者最终境界,却都是以身证道。只是在此之前,仍是大相庭径,故而相生相克。
因此天魔气没能将源自帝经的元气丝吞噬,而是自顾自的占据了季寥的眉心祖窍。也因为季寥体内这股天魔气乃是最纯正的本源天魔气,品质远非他机缘巧合练出的元气丝能比拟,故而元气丝只能紧守丹田,哪里都去不得。
可是季寥又有掠取草木精气的奇妙能力,此刻不自觉施展出来,立时给了元气丝补充,使之能够同天魔气稍稍比肩一下,由此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有了碰撞。
人体是个小天地,人体之外又是一个大天地,如今季寥体内的小天地便影响到了外界的大天地,终于导致气机变化,引来雷雨。
季寥身上雷音不绝,天上轰雷之声更大,蓝色的闪电布满虚空。但见季寥身形拔高,快要近一丈,而他手里的诛邪小剑,成了他体内元气丝和天魔气斗争余波的宣泄处。
诛邪本是一块天外陨石打造的神剑,材质奇特,竟将这股莫大的威能承受住,闪出数尺长的剑芒。
剑芒青中带黑,在倾盆暴雨中将“春、去秋来”和“立冬有夏”两大精妙剑招展现出来。
季寥将这两招剑法使得痛快淋漓,周围豆粒一般的雨水全都成了剑气的靶子,一滴滴雨水炸开,形成更细微的水滴,在磅礴雨势形成道道弧形水幕。
季寥从未觉得练剑竟是如此畅快之事,到后面他已经不局限于两大剑招,而是意之所至,剑之所至。
他身上的雷音渐渐平息,而天上的雷音却越来越大,成了他最好的知音。
第79章 持剑者()
心宿二撑开一把油纸伞,她心头莫名悸动道:“教主,今夜怎么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天象她也是懂一些的,但是这场剧烈的雷阵雨,来得突兀,事前没有任何征兆。
慕青回首往四季山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古怪,心道:“天人相感,阴阳相冲,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天人相感便是在修士里,亦是独属于极高明修士的特征。季寥还不算得正式的修士,却已经体悟这个境界,哪怕是机缘巧合,也是亿万中无一了。
就算慕青这种存在,都没法判断季寥到底怎么做到的。实际上如果季寥是个寻常人,就算偶然天人相感,自己的个人意志,也会被浩瀚的天地意志同化,失去自我,但季寥的灵魂很特殊,以至于轻易接受了这种体悟,并无任何不适。
故而这场天人相感而生的雷雨依旧存续着。
慕青弄不清楚,干脆闭口不言,回过头继续前行。
感受到这场大雨异常的,不独有慕青两人。在黄昏季寥同清微派的少年交手的地方,有人冒着倾盆大雨,快步而至。
他身上的衣物都出现极细微的颤动,故而雨点一落在他身上就被弹开。江湖武者中传言,武功练到高深处,便“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显然来人就有类似的能力。
大雨冲走了白天残存的许多气息,但那少年的飞剑依旧埋在泥水里。来人随手一拍,泥水里的飞剑一下子跃到空中,落在他手上。
来人先是一惊,又是一怒道:“冲灵子是咱们清微派这些年费心培养的持剑者之一,你杀了他,无论你是谁,都得给他偿命。”
他握着飞剑往大地上狠狠一斩,立时出现了一条数丈长,数尺深的裂缝,一剑之威,乃至于斯。
来人怒气发泄之后,又踏着泥水往西南方向奔行。原来此刻雷电大作,他纵有身化剑光的神通,亦不敢使出来,否则气机勃发,立时便要被雷劈。
一路上奔行数百里,终于到了某处无名山头。上面是一座道观。
道观向来分为两种,一种是子孙观,一种是丛林观。
子孙观为一家一姓所有,丛林观的财产是观中道士公有的。这处无名山头的道观是丛林观,已经传了不知多少代人,但是香火一直不旺盛。确切的说这座山十分荒僻,少有人来,故而才没有多少香火。
这人正是道观的观主,他修行小有所成,气如大网,遍布全身,所以身上滴水不沾,到了观里,一身依旧干净整洁。
他来到观里的神龛处,上面供奉着一个小臂深的青铜水缸。水缸周围有三只铜耳朵,恰好可以插三炷香。
这人点起香火,烟雾在水缸上缭绕,他捏了个剑指,口里念出一段晦涩古老的咒语,待到香火燃得最旺时,将那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