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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段墨的气势太盛,对方气势不足的扔下一句“下次开车小心点儿”便落荒而逃。
段墨冷着脸看陆胜男,眼里隐有火光。陆胜男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段墨一愣,转而笑了:“哟,原来你只会对着自己人窝里横啊!”
陆胜男到底有些心虚,虽然不服气,语气却弱了下来:“谁跟你是自己人!”
然而终究没了以往的理直气壮。
段墨斜睨她两眼,挑了嘴角:“得,还是我来开吧,就你这样的技术,你敢开,我还不敢坐!我啊,怕死得很……”
最后一句话拉得老长,嘲讽的味道十足。
陆胜男脸红了红,没有反驳。顺从地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和段墨换了位置。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不用和方向盘打交道,陆胜男只觉得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满身都是疲惫。昨晚一夜不曾合眼,此刻睡意袭来,便来势凶猛。很快,陆胜男的眼睑就耷拉了下来。
“陆胜男,以后,你离江哥远一点儿。”
只一句话,睡意便醒了大半。
“段墨,你果然闲得蛋疼!管得未免太宽了些,不知道还以为你和江景白有一腿呢?!”
段墨一说这样的话,陆胜男无端就烦躁起来。心里的抑郁和烦闷蹭蹭地直往头顶蹿,说话语气自然就好不起来。
“陆胜男,我,越远越好!”段墨低声吼,喇叭被他按出了警报器的味道。
语气里的焦灼和不耐,还隐隐带着的担忧,都让陆胜男迷惑不已。
“理由呢?”
“你会害死他。”
段墨将车开得很快,久违的阳光渐渐穿透厚厚的云层,氤氲的雾气开始消散。凉风四起,她忽然想起陈孝礼那个传说来。
“段墨,当初你跟了陈孝礼,断了手指还是脚趾?”
陆胜男握着安全带,掌心渐渐发烫。
段墨沉默了几秒,才听见他的回答:“老大的这个规定,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陆胜男侧过头,段墨看懂了她的眼神,轻笑:“江哥也没有。”
被人戳破心事,陆胜男有些不自在,却很快又释然了。
她的心事,段墨早已知晓,她又何必故作扭捏?
陆胜男点头,不再说话。
“怎么?不好奇为什么?”
“嗯,我记得我刚来盛世上班的时候,赵恒之就和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好奇害死猫!”
段墨脸色变了变,随后脸上的笑容渐盛,眉眼都舒展开来,嘴角向上微微翘起:“可是我偏要说呢?”
陆胜男翻了个白眼:“有病。”
陆胜男将车座放平了些,整个身体都陷进柔软的车座里,露出疲态。
段墨看着她眼底的青影,笑容淡了些。
“陆胜男,今天我去祭拜的人,曾经救了我一命。就是因为他,老大才立下了那样的规矩。”
“段墨,我真的不好奇。”陆胜男并不想知道,也不好奇,这些事,离她都很遥远。
也很残忍。
“陆胜男,得罪陈孝礼你也许会死,而得罪陈默,陈孝礼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好似起了风,陆胜男心头一跳,忽然就感受到了凉意。
“所以,听我的,离江哥远远的,为你好,也为他好。”
“知道了。”
陆胜男知道,段墨说的都是对的,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段墨诧异于她的痛快,看了她好几眼。
陆胜男自嘲地笑了笑:“别这样看我,我都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一回事,上次你……”
巨大的无力和疲惫感让陆胜男尖声打断他:“段墨,既然你明白,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气氛忽然就尴尬起来,段墨脸上布满阴云,有着和江景白如出一辙的戾气。
“陆胜男,早在六年前,江景白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江景白了,你到底懂不懂?!”
97 97谁心任荒年(1)()
如果已经失去了,那么意识到失去了也很重要。
陆胜男蜷着身体,段墨带着怒气又怒其不争的话始终在耳边回响。
她当然知道,她认识的江景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睡梦里,是年少温暖的江景白和疗养院里静默如素的张韵染来回晃动的脸。
?
周四的时候陆海升坚决地要出院,陆胜男拗不过他,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偿。
“虽然目前来说控制得很好,可是作为主治医师,我还是不建议病人出院。如果经济上有困难……”
“没有没有,医生。”陆胜男连忙解释,“是家里有事。”
“什么事比身体还重要?”
陆胜男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对他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事。”
看着陆海升大包小包的将行李都打包好,陆胜男只觉得心里难受。
可是她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大抵,他想离开医院很久了。
陆胜男默默的帮他平日里的洗漱用品装好,又将病服折叠好放在床上,陆海升正和病房里的病友们打招呼,说自己要出院。
都是肿瘤科的病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却还是送上了善意的祝福。
“哎,等我出院的时候去我家,咱俩再好好下几局!我还就不信,将不了你军!”
“等我出院的时候,咱哥几个好好喝上一盅……”
“王医生要是知道,你死定了……”
……
陆海升声音不复往日洪亮,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明亮。
谁都明白,陆海升此刻的出院不过是暂时。
而医院,大抵是唯一一个说不出“欢迎您再来”的营业场所。
“陆叔叔,我先去缴费厅结一下费用。”陆胜男收拾好了行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周的医疗费还未结。
“去吧,我就在这儿和他们说会儿话。”
拿着陆海升的缴费单,陆胜男在一楼的缴费大厅排队等着缴费。大厅里,争执声,询问声,说话声,哭泣声……人声鼎沸。
陆胜男捏着缴费单,想起三年前陆海升刚查出肝癌时她站在这里心情。
无助,害怕,迷茫,还有深深的绝望。
彼时她工作几年的积蓄刚付了房子首付,那时刚从公司离职,前途未明,世界都失去了光亮的巨大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不过是三个字:活下去。
不记得谁说过,多数人的一生,不过寥寥几个字就能概括:生下来,活下去。
陆胜男自嘲地笑,若是没有向家的援助,现在她会是什么样?
“吖,看,那不是江家大少嘛?”
“真的也,本人比照片看好像要帅一些……”
“不过他来医院做什么?还带着保镖……”
旁边西药科的几个护士小声议论着,陆胜男回过神来,江景烨一袭黑色西装正从扶梯上下来。
比他更醒目的是身后三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
生人勿进的气场太强,沿途的人都自动给他让了路。
事实上,陆胜男在去盛世上班之前,对于这些所谓的豪门公子都一无所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她并不认为自己属于江景烨所在的那个圈子。
于是没什么好奇心的陆胜男只是瞄了一眼,又扭过头继续排队去了。
然而却抵不住身边人的热情高涨。
“哎,听说是特护病房的那女人自杀了……”
“是不是传说中江大少的女朋友那个?”
“嘘,别说了。被听到可就惨了……”
……
陆胜男即使漠不关心,依旧感受到了她们身上燃烧着的熊熊八卦之火。
排在陆胜男前面的人渐渐减少,陆胜男看了看时间,眼角余光却看到有黑影朝自己走来。
“陆胜男,这么巧?”
陆胜男偏头,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江景烨,点点头:“嗯,是挺巧的。”
“哪里不舒服?”
他明明一脸关切的模样,陆胜男却总记得江景白说,要她远离江景烨。
所以此刻看在眼里,好似关切都藏了祸心。
之前在西药窗口的护士纷纷抬头望过来,陆胜男倒不是畏惧别人的眼光,只是她和江景烨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不是我。不过,江大少爷,你挡路了。”
陆胜男想要拨开站在她面前的江景烨,马上就轮到她了。手里一松,缴费单却被江景烨抽走了。
“你干嘛?”
江景烨仔细看了看缴费单,眼皮也没抬:“原来不是你。”
“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不是我患不治之症,真是抱歉。”
“嗯,是挺遗憾的。”江景烨将缴费单往窗口一递,“以后这位病人的医疗费挂我名下。”
“江景烨,你有病啊?”陆胜男抓着他的胳膊,想要抢回缴费单,却在碰到他的瞬间被人捏住了手腕。
他身后的保镖果然不是雇来看的。
“没事,放开她。”江景烨淡淡地开口。
大概是同父异母的原因,江景烨和江景白其实并不怎么像,唯有那双眼睛,却像了十成十。
陆胜男揉着发红的手腕,也说不上生气,语气淡淡的:“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不,我并不是在帮你。”
江景烨和江景白身高都差不了多少,足足高了她大半个头。此刻江景烨说话语气淡淡的,忽然低头,略长的头发甚至扫到了她露出的额头,有些痒,有些微的刺痛感。
“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随后从她身边侧身而过,抬头的瞬间,江景烨呼出的气息吹在了她的脸上,带着温热,然而他眼底的冷意却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陆胜男,以后我送的东西,记得好好收下。我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染指的。”
江景烨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背影很潇洒,语气……
很嚣张。
陆胜男尚未明白他说的那句只是在帮他自己是什么意思,身体比思想更先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女人的森森恶意。
“抱歉,我家人的医疗费我自付。”陆胜男无视了周围人打量的眼光,和缴费窗口的工作人员沟通。
“菇凉,你确定?这数目,可不小啊……”
陆胜男用力地点头。
“你这又是何必呢?和男朋友闹别扭,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荷包撒气啊……”
“男朋友”三个字简直就是魔咒,刚刚西药窗口的三个小护士看她的眼神简直就是“杀入仇人”一般……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麻烦,可以快一点儿吗?”
这种事,向来是越描越黑,她连解释都懒得。
走出医院的大门,陆海升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深深滴吸了口气。
“还是外面好,空气都透着生机。”陆海升笑着,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哪里就至于这么夸张了。”
“哎,每天在医院住着,虽说看多了生离死别,可还是怕死啊……”
“陆叔叔,说什么呢。走了,回家。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庆祝庆祝!”
“随便吃吃得了,两个人又吃不了多少,还那么累……”
“走吧,我心里有数。”
吃过饭,陆胜男陪着陆海升在小区里散步。
夜晚时分,天空中星光点点,时令花草将整个小区的绿化装点得丰富多彩。偶尔有遛狗的人牵着爱宠说说笑笑从身边走过,陆海升走得很慢,却依旧心事重重。
“胜男,这周陪我去看看陆海涛吧。”
听见“陆海涛”三个字,陆胜男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来。
自从上次在医院听陆海升说起母亲的往事,她对陆海涛的厌恶已经到了恨不得将他给予自己的骨血都悉数奉还的地步。
看望他?她巴不得他就这样在监狱里孤独终老,到死都是一个人!
“有些事,我想弄清楚。”
陆胜男握紧了手掌,却依旧压抑不了心中的愤怒,忍不住冲陆海升低吼:“到现在,你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海升不为所动,语气坚定:“胜男,我的身体我清楚,时日无多……”
“陆叔叔……”
“你不用说好听的话来宽我的心,我都知道。胜男,我无儿无女,没什么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安安了。”
听着陆海升交待遗言的口吻,陆胜男心里一紧,之前的不满都消散了。
“什么事非要见他不可?”
时至今日,她对陆海涛再无一丝情感。这样的父亲,她宁愿从来没有过。他恨她,怨她,她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