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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那年的暑假,她回陆家村,见到了小丫,而小丫已经怀孕四个多月。
听人说,小丫是被陆三叔家的小儿子强*暴的。于是陆三叔家的人便索性让他们同居了。
那年,小丫十五岁,她十三岁。
犹记得当时她和小丫说,陆三叔家的人这样做是犯法的,可以去告他们。
小丫只是笑了笑,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喃喃道:“胜男,天地之大,我却是没有家的。告他?告了之后呢?”
那个在小学时曾豪气万丈的和她说以后一定要走出陆家村去山外看看的小丫就这样妥协了,只因为离了那里,她没有容身之所。大学毕业以后再回陆家村,小丫已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也学会了扯着嗓门和卖菜的人为了几毛钱而大喊大叫,在别人骂她时更加利索的骂回去……
小丫说,胜男,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命中注定吗?”陆胜男抿了唇,露出苦涩的笑容。
她的母亲,就这样死于非命,而她,注定要孑然一身么?
陆胜男回到探监室的时候探视时间已然要结束了。
“陆海涛,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吧?”
陆海升站着,和陆海涛隔着厚厚的一扇玻璃,他的手放在玻璃上,五指渐渐收紧,握成拳。
“你一直都知道,胜男是你的孩子。你杀了阿音,所以为自己找了那么多借口,好让自己好过!我偏不让你如愿!”
陆胜男站住了脚,听着陆海升如同发怒的狮子一般低吼。
“你敢不敢和胜男做亲自鉴定?”
陆海涛却依旧是无所谓的闲散模样:“你这么积极地想要证明那个杂*种是我的女儿,你图什么?”
“因为,我不能让阿音背负‘红杏出墙’这样的污名死去!”
101 101谁心任荒年(5)()
陆胜男听着陆海升掷地有声的宣告,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一瞬间,好似漆黑不见天日的巨大黑暗里透进了光亮。无数潮水汹涌而来,巨大的声响像是上帝听到了谁的祷告给予的回应。
除了自己,原来还有一个人,想要为她正名。
陆胜男站在里陆海升几步远的地方,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呐,母亲,他这样爱着你,信着你,念着你,你是幸福的吧?
即使听不见陆海涛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可是看着他狰狞又激烈抗拒的模样,陆胜男也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
“陆海涛,你敢不敢和我做亲子鉴定?偿”
陆胜男夺过陆海升手里的听筒,冲着里面几欲发狂的陆海涛吼道。
向暖说错了,其实她比谁都懦弱。她相信母亲,可是陆海涛不是什么良人,她始终犹豫着,害怕走到那一步后,陆海涛所有的谩骂和侮辱都变得名正言顺……
说到底,其实她是胆小的,并不相信陆海升会为了母亲终身不娶,会这样护着她长大……
陆海涛狰狞的脸忽然就僵住了。
狱警一直在朝这边看,陆胜男却依旧坚定地问:“你敢不敢和我做亲子鉴定?”
陆海涛扭曲的脸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似笑非笑的模样很是怪异。浑浊的眼睛露出陆胜男看不懂的神色,他却不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后的陆海升。
陆海升接过另一支话筒。
“就算她是我的女儿那又怎样?我从小就喜欢她,可是她呢?赵念音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就算嫁给了我,有了招弟又怎么样?她还是想着你……”
身边的人僵直了身体,话筒掉了下来,陆海升又很快捡了起来。
“所以你就那样污蔑她?所以你就可以那样折磨她?”
已是怒不可遏。
陆海涛笑了起来,有些苍凉。
“你不就是想知道是谁造谣?”陆海涛弯着嘴角,“当然是我的大舅子陆海奇啊!那年你休假回来的时候,是他告诉我你在河边和念音拉拉扯扯……”
陆海涛好似喃喃自语,又好似神志不清。
“我当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本就是不足月生下来的,村里人都知道我和念音那点儿事……她的存在就好像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她是怎么生出来的。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可笑的是,念音生了她之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陆海升,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但是至少有一样我我赢了你,我娶了她,哈哈……”
“就算她到死都想着你又怎么样?赵念音她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陆海涛家里的鬼!陆海升,你什么都得不到!到最后,你还得替我养闺女,你看,我好歹赢了你一回……”
……
日光好似一场海啸,在他们探视的这段时间里,席卷了整个江城。
陆胜男和陆海升走出监狱,明亮的光线很快让身上有了温度。斑驳的墙角有嫩绿色的爬山虎正在生长,麻雀扑腾着翅膀在高大的树木上来回跳跃,原本萧索肃穆的监牢好似忽然就有了生机。
而她的心里,已经是一片死水,带着彻骨的冰寒。
“当你出生的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你!要不是念音拼死护着,我早把你扔进青木河喂鱼了!”
“陆招弟,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杀了阿音!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
陆胜男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陆海涛的话像是恶毒的咒语,让她无处可逃。
她的出生不被期待,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知道,原来他们曾那样热切的想要抹杀她的存在。
呐,暖暖,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我对江景白的执着和偏执来自哪里,骨子里带着执拗,如同陆海涛,如同母亲。
一个爱一个人爱到亲手杀死她,一个爱一个人爱到死去也未曾说出口。
那么我呢,暖暖?
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要何处安放?
?
陆海升回了老家,家里又变得空旷起来。
陆胜男忽然很想念安安。他明亮清澈的眼睛,好似幽泉,可以温柔一切不安的情绪。
客厅的挂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6”,七月六号了呢。
陆胜男窝在沙发上,那条短信被她反复地默念,明明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好像比高中时的文言文还要晦涩难懂。
向暖带着安安回来时,陆胜男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开门的声音很快就让陆胜男醒了过来。
“怎么在沙发上睡?也不怕着凉。”向暖抱着安安走了过来,语气嗔怪。
安安欢快地笑着,伸手就要陆胜男抱。
陆胜男心里一下就变得柔软起来,从向暖怀里将安安接了过来。
“这个小没良心的,枉我这些天衣不解带地伺候他,一回来就抛弃我!”向暖笑着说,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安安的小pp,“让你见异思迁~”
“哎,别带坏我儿子,一边儿去。安安,我们不理她!”
安安捂着脸埋在陆胜男胸前,一脸的害羞状。
向暖拧了拧他的脸:“还装害羞呢,不害臊!”
陆胜男挥手拍开了她的爪子:“拿开你的狗爪子!”
“哪有狗爪子?”
却是充当壮劳力的高子豪拎着大包小包的进了屋。
陆胜男冲着向暖笑,向暖傲娇地“哼”了一声:“有壮丁不用,我傻啊?”
曾经眼角眉梢都透着的冰寒此刻也染上几丝温柔,有了消融的迹象。陆胜男亲了亲安安的脸:“安安,妈妈教你一个成语,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安竟然十分配合地搂着陆胜男的脖子,“啪嗒”一下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
陆胜男抿着唇偷笑。
向暖捶了两下她的肩头,高子豪放好东西,看着她们嬉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吃过晚饭,李阿姨回来了,向暖打发走了高子豪,要开车送陆胜男去盛世上班。
陆胜男系好安全带,摇下车窗,笑着问她:“说吧,有什么事儿?”
向暖翻了个白眼:“怎么?非要有事?本小姐今天心情好,送闺蜜上个班怎么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
“所以说,和你聊天最没劲。”
“当然啦,我又不是高子豪……”
“陆胜男!”
“得,我什么都没说。”陆胜男偷笑,看着街灯渐次亮起,“暖暖,我真为你高兴。”
她的向暖,曾经笑起来的时候像向日葵,单纯又率真,阳光得好似花间精灵。而从美国回来后,若要形容,大概就好像曼陀罗,妖冶冷漠,冷清得如同寒潭。
今晚吃饭的时候,向暖不再冷言冷语,冷清冷情,而是主动给高子豪夹菜,和高子豪一起洗碗,和他一起给安安喂饭。
熟稔而亲密,没有丝毫的不耐。
向暖开了音乐,如今连cd里的音乐都舒缓柔情,而不是以往劲爆的重金属。
“呐,胜男,高子豪对我,是真心的吧?”
向暖齐肩的短发垂在耳边,遮住了她的眉眼,陆胜男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小心翼翼。
莫名觉得心酸。
她的向暖,应该活得潇洒肆意,而不是这般,不安而迷茫。
“暖暖,不是所有人都像他。”
“呐,胜男,你说,我要是告诉他,安安是我的孩子,我想接回身边来,他会怎么样?”
“你要接安安回去?”陆胜男猛地转头看着向暖。
大概是陆胜男的紧张太明显,向暖侧头看了看她,眼神明亮。
“胜男,当年的我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原谅背叛;亦没有强大到受伤了还可以紧抓着不放。所以,我回来了。懦弱如我,只是不想和白司念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同样的空气。其实更可怕的是,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求他。”
陆胜男静静地听着,向暖声音悠扬,再提起白司念的时候,语气淡淡地,没有多余的情绪。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如果安安一辈子都不会说话,算不算是对我的惩罚?”
“暖暖,不是你的错……”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吞那些安眠药就好了……”
怀着安安五个月的时候,向暖收到了一封来自美国的邮件。
是白司念和江璐结婚现场的视频。
那个时候向暖怀着安安极其辛苦,又在陌生的异国他乡,那时候陆胜男亦不在她身边,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向暖被保姆发现送至医院洗胃,发现及时,所以安安保了下来。
“如果这是我的报应,我有什么理由推开安安?”
“可是向伯父……”
“我爸那个人,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官途,哪里会顾及我?再说,还有你……”
陆胜男听着她说话,却不禁想起赵念音来。外公外婆去世早,她不曾见过。而母亲,记忆太浅,即使和她说过,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听人说,母亲并不是外公亲生的,所以跟着外婆姓了赵……
当年知道有了自己,母亲是怎样的心情?
陆胜男支着头,想了想才回答向暖:“暖暖,我很爱安安。可是,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他培养成一个正直的人……也许,安安跟着你会比较好。”
是的,她爱安安,她见证了安安从胎儿时期到现在的每一个成长阶段。然而,有时候并不是爱就可以,她无法给予安安一个完整的家。她的家,她的心脏,都早已支离破碎,无论怎样都拼凑不出完整。
“胜男,我不想因为安安耽误你的姻缘。有他在,总是比较困难的。并不是担心你教养不好他……”
“暖暖,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以后等安安长大,别人会因为他有一个杀人犯的外祖父而看不起他!”
陆胜男看向窗外,夜色渐浓,街灯也无法照亮每个角落。
因为陆海涛的身份,她已经受尽了冷眼和鄙夷,而安安,她不会让他受到这些伤害。
向暖忽然安静下来。
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厢里静静流淌。
“胜男,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放心让我将安安托付的话,非你莫属。”
“要交待后事的话,还是等五十年以后再说吧。”
向暖没忍住笑出声来:“陆胜男,你可真会煞风景!”
陆胜男笑了笑,弯弯手指:“所以,你今晚只是想和我说这个吗?子豪的真心,你不是比我更清楚?要虐单身狗可不带这样的……”
向暖收了笑,声音不复之前的轻快,忽然淡了下来。
“胜男,明天,陪我去参加他的订婚礼吧。”
明明向暖的声音那么低,那么轻,可是听在她耳朵里,却是一场巨大的声响,如同海啸过境,台风四起。
所过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