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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耽误了些时间，我们便不像去年一样出四个题目一个个筛选了，这一次，由我亲自出题，你们同时作答，最后统一由四位讲师评判，得出最优。”
扬声说着，秦夫子抛出了优胜者的奖励，“最后夺冠的人，可以跟随我一起出席今年宫中的中秋诗会。”
“天哪，宫里的中秋夜宴和诗会呢……”
“是啊，还是跟着秦夫子一起出席，到时候不但可以面见宫中贵人，说不定还能因为秦夫子的缘故得到赏识，那人在上京城里，可就出名了。”
“对啊对啊，不知谁有这么好的运气……”
“哪里是有运气就够的？才学不够，就是有运气也是白搭……”
看台下的女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台上，十二公主和裴明珠有些不甘心的对视了一眼。
她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皇后的侄女儿，本就有资格出席宫里的中秋夜宴和诗会的好吧。
“夫子，这奖励分明不公平。”
十二公主开口反驳。
正在和另外三位讲师商议考题的秦夫子转身看向十二公主，“进了墨园，众人在我眼中便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学生，而不是什么公主贵女，抑或寒门村姑。”
目光逡巡着从八人面上滑过，秦夫子冷声说道：“若是觉得这奖励不够好，可以放弃。”
秦夫子的话是对八个人说的，可十二公主却觉得，她是特意针对自己说的这一番话。
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宫中也好，墨园里也罢，都是众人逢迎巴结的对象，如今，秦夫子这句话，却让十二公主觉得被人扇了一巴掌一般，说不出的难堪。
第33章 调香（）
“一炷香的功夫，挑出你们认为最合适的香点燃，并用一句话诠释你对此情此景的理解，和你选这种香的原因所在。”
抬手指了指婢女捧出来的托盘，秦夫子简单明了的说出了题目。
一行婢女转身离开后，众人才看清，条桌上摆了十六个托盘，而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五六种香。
有线香，也有香屑、香粉，焚香的香炉，则是人手一个。
八人默然。
要知道，时人对香各有偏爱，可每每焚香时却都只选一种，有谁会将几种气味不同的香搭配在一起？
选香焚香并不难，可这时间却着实局促了点。
如果只选一种，未免显得单调。
可若是多选几种，搭配起来就有难度，而时间显然不够充分。
就焚香者自己而言，闻多了味道，鼻子都会失灵，恐怕越往后就越心烦意乱焚不出好香了。
“得票最多者胜出，如果准备好了，你们就可以开始了。”
秦夫子说完，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蔻苑的一个女学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敢问夫子，这得票最多，要如何理解？”
包括陆樱和看台下的众人在内，大家都以为，台上的八个人，每个人都能得到最多四票。
然后，再按照最终的得票进行评选。
秦夫子笑着解释，“总共只有四票。”
纳尼？
陆樱愕然，众人愕然。
八个人，统共却只有四票，这就意味着，先焚出好香的人就能占极大的便宜，而越往后，则越吃亏。
“开始……”
见众人再无疑问，秦夫子发了话，一旁，有婢女走上前点燃了一根香插/在了香炉里。
八人再不迟疑，各自上前，围在条桌前拿起每一种香凑到鼻子前辨别起来。
这个题目，说难也不难，毕竟都是闺中少女，素日都是经常接触熏香的，完全可以按着自己的喜好来选择。
可是，难就难在，你选好的香要符合此情此景，还能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尤其是那四位评委讲师的共鸣。
天色渐暗，空气中的凉意，拂去了各人心中的烦躁。
陆樱细细的闻着手里的线香，刚刚辨别出是沉水香，一旁，十二公主已将几种混合好的香粉放进了香炉。
面上一派笃定。
方才还在质疑秦夫子的奖励不太公平，此刻，十二公主心里却有些窃喜：她从小在宫里长大，闲来摆弄的最多的可就是这些香薰香粉一类的东西呢。
去岁太后娘娘的千秋节上，她还制出了一种味道比檀香清幽、却更加凝神静气的熏香作为寿礼，很是得了太后的一番夸奖呢。
香味氤氲开来，果然如自己当初制成的一般，十二公主自得的捧着香炉上前，摆在了评委面前的黄花梨条案上。
据一炷香焚完还有许久，另外七人甚至还在选香。
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和自得，十二公主笑道：“夜凉如水，心自安宁。这便是我此刻的心境，而我所选的香，就叫凝神香。”
四位评委讲师暗自颔首，各自或深或浅的吸了一口气。
紫铜香炉里，香气袅袅娜娜的氤氲开来，在这偶有微风吹过的夜色中，显得愈发迷离。
沉思片刻，眼见秦夫子默不作声，身旁的另外三位讲师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其中一位环顾左右开了口，“我这一票给十二公主。”
滚烫的面皮瞬间温度恢复，十二公主以学生之礼冲评委席上的四位讲师行了礼，转身退了下去。
走下高台时，十二公主还趁机给裴明珠使了个眼色。
十二公主的意思，裴明珠心知肚明。
只有四票而已，所以无论如何要抢在前面才是，得不了票就罢了，若是得了，那后面的人便连请评委点评的机会都没了，更不用说胜出了。
“凉风吹玉露，用来形容此刻的景致再恰当不过。而我选了沉水香、薄荷香，香气清幽，令人沉醉。”
“我的香唤作‘离人醉’，牛郎织女每年只有今日才能鹊桥相会，其余岁月遥遥相望，令人唏嘘。”
……
十二公主开了头，之后的几人，都将题目锁定在了这清凉的夜色和七夕乞巧上。
只可惜，除了蔻苑那个女学生的离人醉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又切合主题所以得了一票，其余五人都空手而回。
一时间，台上只余裴明珠和陆樱两人。
裴明珠手心里沁出了一层汗，知晓自己再耽误下去就错过了最好的时间，忙捧上了自己制出的香，“我给这香取名为鹊桥会，先是浓郁的芙蓉香，继而香味变淡，透出了几分清冷，寓意牛郎织女相会直至分别前后的心境。”
许是份量掌握的不够好，芙蓉香香味确实够浓郁，可之后的味道尽数被掩盖，以至于几位评委完全没有闻出裴明珠所要表达的变浅变淡，倒是鼻子被熏得有些失灵了。
其中一位评委甚至扭头打了两个喷嚏，从袖笼里取出丝帕掩住了鼻子。
许久，还未投票的两位讲师都没有开口。
秦夫子看向裴明珠，“可以下去了。”
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只觉得耳根子都透着一股热意，裴明珠羞窘不已的行了礼后下了看台。
高台上，便只余陆樱一人。
陆樱心内满是忐忑：前世连香水都没买过一瓶，用得最多的，也是超市里那种二三十块钱一罐的香氛罢了，对香，她几乎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而原主又不爱用香，一年四季屋里摆着的都是时令的鲜花或是水果，所以身上总是一股淡到几乎闻不出的清浅花果香味。
此刻的她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如何能调出让众人眼前发亮的香来？
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是了。
陆樱有些别扭的捧上了自己的香炉。
只看陆樱那别扭的面色，就知道她对自己调制出来的香不甚满意，原本还担心剩下的两票会被陆樱收入囊中的十二公主和陆晴等人，顿时不担心了。
“这炉香唤作‘有所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仅以这句诗，献给墨园的每一位讲师，和与我同窗的每一位墨园学子。”
陆樱低头，掩去了眸中的那一丝忐忑。
第34章 高下（）
淡雅的香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在鼻尖萦绕开来，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细细品来，酸中带甜，甜中带苦，苦中，又有几分清凉。
似是淡淡的甘草香味中带着一丝并不过分的清苦，可是，正是这一点清苦，却让人的心头，瞬间起了几分悸动。
有人想起了年少时自己最爱的那个玛瑙串儿，殷红的一串，等到大了，再戴在皓腕上便有些紧了，心头不由怅然若失。
有人想起了那个一撇而过让自己有些心动的少年，想要再看一眼，却发现只剩一个单薄的背影，却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想不起了，让人失笑。
还有人，想起了这些年风风雨雨经历过的世间百态，或温馨或冷漠，或刻骨铭心，或随风远去。
等到再回过神来，鼻尖只剩一缕清香，飘飘悠悠的荡漾到了心间，勾的人心痒痒的，似是春日采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脸上拂过一般，说不出的舒服。
而眼前，早已没有了玛瑙串，也没有了那让人忽然忆起的少年，和那么多的酸甜苦辣。
打量着那几位评委的表情，尤其是还没投票那两人，陆樱心内越发忐忑。
若说那道百鸟朝凤是投机取巧，那这道香，就真的是盲人摸象了。
那些线香和香粉，单独闻着还能依稀分辨出是什么，可凑到一起会变成什么味道，陆樱实在不敢确定。
想起前世时自己最爱吃的山楂丸和甘草片，陆樱寻了味道最相近的两种香，各自选了极少的份量，凑成了这“有所思”。
名字和作诠释的那句诗，陆樱倒是颇花了些心思。
毕竟，总得有个能听得过去、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是？
“老朽这一票，投给她。”
开口的，是四位讲师中年纪最大的楼夫子。
楼夫子是墨园里脾气最古怪的夫子，授茶艺，对学生的严苛胜过秦夫子，连续三年了，茶艺课上就没有成绩得过优的学生，所以现如今，选修茶艺的学生也原来越少了。
到了这一年，唯有三个人选了茶艺课。
而刚刚结束的茶艺比赛中，共报名两人，其中一人因为没掌握好茶水的温度，让茶显出了苦味惨遭淘汰。
另外一人烹制出的茶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不能轮了空，所以才得了参加决赛的资格。
而自始至终，楼夫子的眉头都是紧皱着的，似乎对如今这些学生的不用心越来越失望了。
倒是不成想，他将自己这一票投给了陆樱。
“贱丫头运气倒是好的不行……”
眼见十二公主脸色不佳，陆晴见缝插针的咒了起来。
“公主别生气了，没看秦夫子脸色还是那么冷嘛，可见那贱丫头也就这一票的好命了。大不了，你们三人最后再角逐一场就是了，到时候，她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裴明珠从旁帮腔。
初赛中，陆樱那道百鸟朝凤菜色香味都不如魏舒雅那道彩虹糕，毕竟，彩虹糕看着就夺人眼球，而且四位评委还是品尝过的。
陆樱那道百鸟朝凤是冷菜，看着就没什么食欲，却被一群讨厌的鸟给坏了事，让她进了决赛。
一想到自己和最瞧不上眼的人一同比赛，十二公主就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尊严被人给往下拽了一大截，说不出的恼怒。
此刻，陆晴和裴明珠的话，让十二公主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是啊，就在这一回合将她淘汰掉算了，也算是给陵山候府的脸面了。
十二公主浑然忘了，比赛规则是墨园制定的，评委也都是墨园的讲师，与宫里，与她本人，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不知道秦夫子的那一票，是会弃权，还是投给陆六小姐呢……”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十二公主回头，对那说话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就凭陆樱，哈，她也敢妄想得到秦夫子的票？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而秦夫子又是什么人。
有所思比自己的凝神香可差远了。
凝神香点燃的时候，秦夫子都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和此刻一般无二，同理所得，秦夫子又怎么可能把票投给陆樱？
自己的凝神香可是得了太后盛赞的。
是故，十二公主格外自信，再听了那人的话，只觉得她全然不长脑子。
十二公主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
评委席上，秦夫子的唇边，溢出了一句情不可闻的低叹。
原本严苛的面容柔缓了几分，再抬眼看向那个一脸稚气，眼中依稀还有几分忐忑不安的小女孩儿，秦夫子的表情刻意的温柔了些。
虽旁人无法察觉，可秦夫子知晓，偌大的墨园，自己教授过的这些学生里，唯有面前这个女孩儿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