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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答话，一抬眼，正瞧见乘着竹轿而来的陆太后一行人。
陆樱顿住了要出口的话语，转身跪在了石阶旁。
身旁，十二公主一行人忙着都跪了下去。
看见陆樱，陆太后脸色有些不善，随即，想到自己以太后之尊和一个小丫头较真似是有些跌份儿，陆太后冷哼了一声，“哀家的教诲，你转眼就忘，看来，陵山候夫人精心礼佛，倒是没教导好你。从宫中回去，面壁思过三日，将女则女诫各抄一百遍，以儆效尤。”
跪着的十二公主和裴明珠，脸上浮起了一丝喜意：太后可是陆樱的姑祖母呢，如今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陆樱没脸，看陆樱以后在上京城贵女圈里还怎么混？
撂完了这句话，陆太后的竹轿便抬走了。
陆樱刚起身，便被十二公主等一行人冷嘲热讽了好一通。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碎碎念的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陆樱再抬头，便见众人已经目光灼灼的看向另外一个方向。
陆樱转身，正瞧见方才收了诗作而去的那个小内侍疾步而来，“众位小姐还请移步。”
诗会结果出来了。
陆樱讶异的挑眉：难道竟不是裴皇后她们品评筛选？
低眉敛目，以十二公主为先，十几个人依着身份鱼贯着登上假山进了凉亭。
刚刚站定，那小内侍便将手里的一副诗作双手奉到了裴皇后面前，“皇后娘娘，陛下说，此次内宫诗会，仅得一佳作尔。”
“一个？”
裴皇后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
小内侍点头，“本来是选出了前三的，可是看完了最后一幅诗作，陛下和大学士们一致觉得，前面那些诗作相形见绌，所以，只选出了一副。”
似乎还嫌不够，那小内侍又接着说道：“便连前朝那边，原本定下的前三，也改成了两名，头名空悬。”
“也是因为这幅诗作？”
性子活脱的瑜贵嫔，问出了所有人想问却不敢问的话。
“正是。”
小内侍答完，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来，今年上京城里出了位大才女呢。”
裴皇后笑盈盈的说着，展开了手里的宣纸。
粗略的看完一遍，裴皇后点了点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说罢，裴皇后唤来于女官，将诗作递给了她，让她给众人念一遍。
“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于女官中规中矩的声音在凉亭内响起。
到最后，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结尾，亭子里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众人回过神来，顿时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于女官手里那张纸，似是想要看见褶皱里藏着的人名是谁。
究竟是谁，竟能得了陛下和众位大学士一致的推崇，不但将内宫这边前三名中的两位给淘汰了，还将前朝的头名也给空了下来？
而陆樱身边，女孩儿们已经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方才互相品评诗作，没听说谁提起写了这首词呢。
难不成是……
十二公主狐疑的目光从陆樱头顶滑过，旋即，却觉得绝无可能，迅速的别过了目光。
陆樱抬头望去，众人或是沉思或是猜测，而秦夫子，一脸肃穆，依旧沉浸在词的意境中无法自拔。
注意到了陆樱的目光，秦夫子怔了一下，先是惊后是喜，唇边浮起了一抹浅的无法察觉的笑。
众人还在猜测，陆樱低下了头。
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毛爷爷的这首词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佳作，莫说是今天参加诗会的这些青年才俊，怕就是朝中那些大学士，也没本事与之匹敌的。
不过，被自己用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呢。
陆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不成想，上京城里还出了这样一位才女呢，皇后娘娘，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啊？”
开口问话的，是武陵伯夫人，裴皇后的嫂子裴夫人。
话语出口的时候，裴夫人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从自家女儿身上掠过，显然，她以为这首词是裴明珠做的。
裴夫人这般笃定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上京城里的一众贵女里，自家女儿的才学可是数一数二的，去岁诗会得冠的那首诗，便是出自裴明珠之手。
却不料，裴明珠早在听到了这首词时，便自愧不如的低下了头，不过这模样落到裴夫人眼里，心里却更加肯定了。
裴皇后还未开口，一旁，瑜贵嫔掩帕笑了起来，“嫔妾知道是谁。”
说着，瑜贵嫔的目光落在了裴夫人脸上，“裴小姐可是上京城里文采最出众的小姐，去岁的中秋诗会，得冠的便是裴小姐，所以这一次定然也是她，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裴夫人脸上隐隐露出了几丝自得。
可是等等，为什么皇后娘娘脸上并没有一丝欣慰或者自豪的表情？
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裴夫人捏着帕子的手心里，渗出了些许细汗。
另一边，裴皇后心内却已经怒不可遏的骂了句“蠢货”。
知晓瑜贵嫔这是想讨好自己，裴皇后这会儿却只觉得头疼，再看裴明珠的耳根子都红了，裴皇后告诫的看了瑜贵嫔一眼，这才开口说道：“陆六小姐，你还真是让本宫大吃一惊呢。”
什么，那首词，是陆樱作的？
一时间，不止十二公主，便连陆太后，都眉心一跳抬眼看向陆樱。
第57章 打脸（）
“母后，您是说笑的吧？陆樱区区一个庶女，能做出那样的词来？”
裴皇后的话，亭子里的人大都听明白了，一时间，看向陆樱的目光都有些惊奇，唯有十二公主，依旧不死心的追问着。
迎上的目光平静而淡然，可十二公主却觉得，那里面透着一丝凉气，不自禁的就瑟缩了一下。
再看向陆樱时，不由就更是忿恨了几分：凭什么？上京城里这么多贵门小姐，作出来了那么多诗，还比不过一个陆樱了？
裴皇后环顾一圈，见众人都默然不语，便连陆太后，都沉着脸似是不信，笑了笑道：“这首词，确实是陆六小姐作的。至于头名，是诸葛大学士选出来，陛下钦点的。”
一锤定音，这一下，众人就是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也尽数被敲了个粉碎。
“恭喜太后，贺喜太后，到底是您家的孙女儿，果真文采出众呢。”
陆太后的脸色算不上好，于是，有那稍显愚钝的人，不怕死的冒出了头来拍马。
陆太后笑着，可那笑容里，却透着几丝不屑，“女儿家罢了，又不去考状元，要那么好的文采做什么？能识得几个字，将女则女诫记牢了才是要紧。”
这一下，哪怕是跟木头，也能听出陆樱不得陆太后喜欢了。
再联想到本应前来参加诗会的昌平郡主还卧床不起，众人心中都有数了，方才拍马那人，脸上冷汗连连，只恨自己心直口快。
陆樱面色淡然的低垂着头，陆太后的话，她似乎置若罔闻。
陆太后看到，心中不由又是一气，可她那话到底不是对着陆樱说的，还能指望陆樱怎样？
再想想活泼可爱的外孙女儿这会儿还受着痛起不来，而陆樱却能在宫里出这样的风头，陆太后就觉得口中发苦。
深吸了几口气将气息喘匀，陆太后刻意的柔和了几分，这才开口说道：“樱儿，且不能因为今天的事而骄傲自得，知道了吗？要戒骄戒躁，温婉沉静，方为女子品德，回去将女则女诫各抄百遍，下次进宫时奉上来。”
樱……樱儿？
这样温柔的唤声，从云姨娘口中说出，陆樱浑身舒泰，只恨不得像只小狗一样去蹭蹭她的衣角，撒撒娇。
可从陆太后口中出来，陆樱却忍不住一阵恶寒，只觉得抖一抖身上都能掉下一堆鸡皮疙瘩来。
可是，那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陆樱正待俯身谢恩，从石阶上小跑着进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紫衣内侍，疾步到了裴皇后面前。
“老奴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见过诸位夫人、小主……”
行礼的是元显帝身边的肖公公。
“肖公公免礼，可是陛下有什么口谕？”
裴皇后叫了起。
肖公公点头，直起身细声说道：“陛下口谕，《沁园春。雪》为万中无一的佳品，实乃此次诗会之喜。陵山候府之女陆樱温婉宁静，文采出众，玉牌一枚，以资嘉奖。”
第58章 索字（）
“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
临近午时，宫里为进宫参加诗会的夫人小姐们赐了午膳。
恭敬的送走了陆太后、裴皇后等一众贵人，秦夫子带着陆樱往倾心殿走，四下无人，秦夫子瞥了陆樱一眼打趣起来。
陆樱俏皮的缩了缩脖子，“无论太后赏我什么，我都会转赠给昌平郡主的，谁知道好巧不巧的，就赏了我那佛串？可见，老天爷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秦夫子抿嘴笑着，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另一边，说完话的陆樱却有些愣住了：装小孩子装太久，如今，真的将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陆澄和云姨娘面前，陆樱生怕言行举止太过正经而失了孩子的童趣，所以每每说话时都格外注意，生怕他们察觉出不同来。
可现如今，对着秦夫子说话的她，却也带着一股子天真，这样，真的好吗？
仰头看了一眼有些刺眼的骄阳，陆樱失笑摇头：既然前世没有好好享受童年的乐趣，这一世，就当是老天爷补偿给自己的吧。
总归，天真也好装嫩也罢，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总不会跳出来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自我安慰的开解通了，陆樱于是更加心安理得了。
二人说着话，刚出了御花园走了没几步，便被追上来的一个丫鬟给叫住了。
“秦夫子，陆小姐，我家夫人请二位稍等片刻。”
说话的丫鬟一身紫衣，皮肤显得有些黝黑，身形也不像其他府上的丫鬟那么婀娜，陆樱便知，兴许是会功夫的。
秦夫子识得这丫鬟，闻言便点了点头。
陆樱眼睛有些发亮：女保镖什么的，太酷了。
胡思乱想的功夫，正主儿到了，正是西陵将军夫人，程沈氏。
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是她的女儿程曦。
“宫里留了饭，可有荣幸与夫子共进午餐？”
程沈氏一过来就亲热的挽住了秦夫子的胳膊，话也问的俏皮。
秦夫子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倾心殿，眼见秦夫子要打发陆樱和程曦自去说会儿话，程沈氏忙唤住了陆樱，“陆小姐，我厚颜一问，若是你不高兴，就当我没问过，可好？”
陆樱愣了。
上京城里的贵妇人说话一弯三绕的，可这位将军夫人，说话行事，丝毫没有那样的感觉呢。
要不怎么是武将夫人呢？就是爽快。
有股莫名的亲近，陆樱甜甜的笑了，“夫人请说。”
“你那首词，还有你的字，我喜欢极了，所以，我想请陆小姐割爱送给我，不知可否？”
程沈氏眼巴巴的看着陆樱。
女儿家的诗作，一般不会流传在外，所以，即便是在宫里作的诗，一会儿陆樱出宫前，也必定会有专人送回来。
不过，送人嘛，陆樱倒是真没想过。
她倒不是担心有损闺誉什么的，主要还是心虚。
虽说遇见另一个穿越党的嫌疑太小，可到底她是抄了毛爷爷的诗词，这样送给别人堂而皇之的装裱了悬挂起来，上面却标着她陆樱的大名，她总觉得怪怪的。
陆樱的沉默，却给了程沈氏极大的希望，她忙开口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瞧见，私人收藏，可以吗？”
“收藏？夫人过誉了……”
陆樱有些羞赧，一时间，回绝的话也不好意思出口了。
一旁，秦夫子轻声说道：“程夫人闺名沁雪，想来，这也是她索字的原因之一。”
程沈氏连连点头，“主要还是词好字好，难以割舍。”
陆樱抿嘴笑着，只觉得这位程夫人有趣极了，再无犹豫，点头应道：“等我回去重新誊抄一遍，装裱好了就送去给夫人，可好？”
欢喜的绽开了一个笑脸，程沈氏摆手，“陆小姐这幅字就写的极好，若失了那份随意和洒脱，反倒没了韵味，我觉得极好，不用再誊抄了。至于装裱，我回去自个儿弄就是了，不麻烦陆小姐了。”
一副生怕人抢了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