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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陡翻走到桌对面坐下,笑道:“须姑娘不要误会,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点好。勾某还不要紧,要是须姑娘掉了半根汗毛,我可谁都对不住。”说完,他也抄起筷子吃起了饭。
他应该是真饿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一碗白米饭就吃光了,没等他说话,须小翠又给他盛了一碗,他也没跟她客气,又开喉大嚼了起来,遂又一碗在“少顷”间也被干掉了。
现在须小翠在收拾桌子,无论是碗里还是锅里,都没有吃剩的东西,可见平日里多会过日子。
勾陡翻吃饱了后,连笑容都显得真切了一些,“又烦劳姑娘了,等忙完了,咱们歇息片刻再赶路。”
如他所言,真的休息了一会儿的工夫,赶路还是要紧的。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但不是炊具和餐具,那些东西和没有烹制的食物、作料全扔在破庙里了。
“你真了不起,郎自伴为了奚艳雪练了终生童子身的铁布衫功夫,而你还能让他爱上你。”勾陡翻虽是与须小翠并肩同行,但还是尽量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口形。
“是谁说郎自伴爱上我了?”须小翠淡淡地向勾陡翻反问到。
勾陡翻听罢一皱眉,“那你们总是朋友吧?”语气中微微显得担心起来。
须小翠淡淡地一笑,说道:“奚艳雪奚姐姐才是我的朋友呢?”
听完这话,勾陡翻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他喜欢你吗?”
“你是说他会爱屋及乌吗?”须小翠问完这句话,自己都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
勾陡翻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须姑娘是不是想用这些话骗我放了你?”
“你说呢?”这三个字说得不打紧,却让勾陡翻知道了她的“厉害”。
他索性展开了眉头,“反正姑娘必须得跟我走一趟,一切让堡主定夺好了。”
勾陡翻此时有韬略地改变了话题,“我在很小的时候才吃过我妈做的饭,五岁以后就是我来做饭了,中午吃了你做的饭就像又回家了一样。”
虽然我已经没有家了。这是勾陡翻心中暗忖的话。
“你很久没回家了吗?”须小翠虽是这么问,而心里却已推断出了八九。
勾陡翻没有回答,又改变话题道:“说来也怪。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我没出过远门儿,就算你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更何况你带我去的地方还是江湖之地。那里不算你的家吗?”须小翠又把话题拉回来,好像没个结果就不罢休。
“那里是我替人卖命的地方,可能连我们两位堡主的家都不算是。”这回他没有躲避。
“那你是什么时候到的那里?”“十几岁吧,刀法刚刚练得不错的时候。”“你在那里有亲人吗?”“没有。”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勾陡翻在极力遮掩自己心里和眼睛里浓郁的悲哀。
他们边说边走,走着走着,道旁的一根野草被吹了起来,引起了勾陡翻的“兴趣”。
须小翠也停下步子去观看,见地上还有一根比飞起那根短多半截的小草。
小草的旁边还留有一小截断根,应该是属于刚才那根大野草的。
勾陡翻走到了跟前,把一块挡住阳光的大石从小草旁踢到了别处,凝视了小草良久,转身离开。
难道这根小草就是背着刀的你吗?她心中揣测着琢磨着。
打此以后,须小翠决心再也不问勾陡翻家里的任何事情了。
这天黄昏前,须、勾二人进了一座县城,找到了一家客栈,却只要了一个房间。
掌柜的和伙计们一个字也没多问,领他们到了房间,又给送来了晚饭。
勾陡翻晚上的胃口可不如中午,随便扒拉几口就完事了,也许他是为了少吃一口舒坦一宿,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因为那顿饭不是须小翠做的。
饭后,他找掌柜的要了一张床板、一套被褥,和两把椅子弄了张床出来,还点着了一根似是用来祛异味的线香。
他让须小翠睡烧得旺旺的火炕,自己睡床,二人都是和衣而卧。
深夜即逝,勾陡翻像个孩子一样踢开了被子,也许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须小翠此时走到了床边,给他重新盖好了,又掖了掖被子。
“妈妈。”这是勾陡翻在睡梦中的呼唤。
就在须小翠又回到炕上躺下的时候,窗户纸被捅开了一个小窟窿,一个装着上等迷药的竹筒被人送进。
的确是上等迷药,普通的宵小之辈用的迷药一般是装在一个铜制的小仙鹤中,鹤腿是把柄,一拉鹤尾,鹤腹中会打起火苗,将粉末样的迷药烧成烟从鹤嘴喷出,叫做“熏香”,而此人用的迷药不用成烟,直接把末粉吹进屋中就管用,上等迷药现已在屋中弥漫了一片。
当屋外这个人估摸药效已挥发时刚要去拨门,一只晶莹的纤纤玉手搭住了那人的肩膀,“朋友,你的案子犯了,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说着,另一只玉手去擒那人的双手腕。
那人猛然一惊,回身并食中二指使出一招剑法中的“凤穿牡丹”,刺肩头“肩髃”穴。
纤纤玉手的主人暗地“咦”了一声,因为那是凤舞“飞凤翔宇剑”里的招数,她当然熟悉凤舞,她就是鱼爱媛。
鱼爱媛跟踪至此,夜里想找机会救人,不想却遇上个做没本钱生意的,凭着多年的经验,她判断出那人用的是上等迷药而非毒药,这倒可省了她不少力气,而且还能抓个小偷玩玩,可就冲刚才的那一招她就知道了这是个大偷,那就更得抓住他了,遂反手一拨,扣对手腕上“大陵”穴,没想到那人换招不慢,脚下一错,另一只手五指并拢劈出,既卸掉她的部分力量又还招应敌。
鱼爱媛又是一惊,对方使的竟是“五欢喜”中“当车螳螂”步量力的“量力步法”和“当车刀法”中的“一意孤行”,她急忙灵活地抢占有利位置,一个“肘槌”撞对方的臂上“天泉”穴。可对方又变成了窦旎纨“野猫求存式”中的“铁爪留花”,奔鱼爱媛的粉颊挠去。
这可惹怒了鱼爱媛,“滑鱼功”一施“游”到这个大偷的身后,直捉对方的两条小臂。
对方虽不是“鱼”,可也够“溜”的,一下躲过,可明显地逊了一筹。
在接下来的打斗中,鱼爱媛慢慢发觉这个蒙面大偷是个女人,虽然是各门各派招数的变化又多又快,但招式有余心法欠缺,还有些像“杀手刀法”、“捉秀笔法”、“捣药拳”这样比较高深的武功连形似都谈不上。
可她也聪明,马上就知道这些功夫唬不住对方,立刻放弃改用自己比较熟悉的功夫,又一招孝义门“厚拳”中的“金砖何厚”,击敌手的前胸。
鱼爱媛微微一笑,知道再没多少工夫就能将之活擒,一让一抓。
这可让力气不济的大偷生生吓了一跳,险些就被制住了,慌忙中右腿使了一式软傢伙的功夫,结果让鱼爱媛得到机会,眼看就能捉住她,可她运功于后背,施出了一个申恨疑兵器招式里的“冰墙”,这拼命的打法着实让鱼爱媛一奇,她又马上就势一个“烫冰”兵刃招数里的“焰线”,一头顶了过去,趁鱼爱媛一闪的工夫跳上了屋顶,欲结束这场都没有发出太大响动的比斗。
鱼爱媛自然不放,亦上房紧追不舍,一连追赶了十几个房顶,哪知就差几步之遥时那个大偷跳了下去,鱼爱媛自也飞身落地,倒把一个又瘦又弱的中年汉子吓了个趔趄,肩上挑子里的东西碎响了一地。
她四下一张望不见那大偷,把眼光落在了那吓得面如白纸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更是骇得连连倒退,口里连呼“女侠饶命”,还要把自己的挑子“孝敬”给鱼爱媛。
鱼爱媛没敢放松警惕,盯着他审道:“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小的叫吕恻,双口‘吕’,‘人人有恻隐之心’的‘恻’,是卖驴肉面的。”惊魂未定的汉子道。
“卖驴肉面的?”鱼爱媛看了看地上几只摔破了的粗瓷碗,还有羹匙和装调味料的瓶瓶罐罐,还有那块擦得很干净但十分陈旧的招牌,上写“吕记驴肉面”,“这么晚了还在卖?”
“小的伺候的就是起早贪黑的客人,我们家在这里卖了多少年了,都是天快黑的时候才起灶,也算老字号了。”直到此刻吕恻的话音还是怕得很,一看就是个胆子不大的小老百姓。
鱼爱媛听完有些个过意不去,“你别怕,我是个捕头。”说着掏出块牌子给他看,又塞了几块碎银在他手里。
吕恻显然还是将信将疑,一个劲地推脱不要。
鱼爱媛没办法,心里也起急,杏眼一瞪斥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还啰嗦什么?”
那汉子立刻吓得不敢再不要,“小的那就谢过捕头大人。”他边说还边连连作揖不止。
这又让鱼爱媛心里不安了,暗忖可能是本地的公人们对老百姓太苛刻严厉,都给吓出毛病来了。
“你可见到一个在我之前从房上跳下来的人?”她把语气放得和缓柔美了。
听完问话的吕恻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然后谨慎地摇了摇头。
难道是她从他身后落下的?鱼爱媛心中暗忖着,又看了看眼前还是战兢不已的吕恻,“吕老板以后尽量做白天的生意吧,你这胆子真的不适合走夜路,等这里也实施宵禁了,你的营生可就做不得了。”她关切地提议到。
“是,是。其实以前都是我哥出来做生意的,这几天他病了,才换小的出来的。”这时的他,脸上多少陪了点笑模样,在还未来得及收敛中,不想再吓他的鱼爱媛没有用轻功,而是快步离开了吕恻目及的地方。
转天天亮,大块头的不叫“吕恻”的而且家中独子的吕记驴肉面的老板被人在死胡同的角落里发现,当时他给打昏了而且还被人扒掉外衣,挑子里的东西毁了不少,但不知何时荷包里多了几块碎银,最出奇的是别人问他话的时候,关于遇到一个夜间捉贼的女捕头,还和他说过话的事,他竟然只字未提,就好像没有这么回事似的。
难道说真是吓的?但传说“装模扮样”的易容之快堪比蜀中戏里的变脸很有可能是真的。
“你说昨天晚上点的线香,可以解天下所有的迷药。”白天和勾陡翻赶路的须小翠问到。
“天下所有的也许夸大了一些,但至今为止解不了的,我还没遇到过,而且还有安神的效用,是令狐堡主给的。”语气中很是得意,就像是那东西是他第一个造出来的,显露出一些孩子气,“快到午时了,也别去馆子了,你给我做吧。”
遂,他们找了家农户给了些钱,用人家院子里自家种的菜,还抓了只人家自己养的鸡,借人家的锅灶烹煮了起来,不过,这回是勾陡翻在她旁边打下手。
“喂,你这么早放进锅里不容易入味的。你不是会做饭吗?”
勾陡翻苦笑了一声,“在诡道堡,可有几年没吃过自己做的饭了。”
又是一股家的味道,尤其是和须小翠一起吃,就更浓了。
晚上他们倒是投宿了客店,仍是要的一间房,这回内掌柜的多问了一句,“你是她的什么人?”
“他是我妈。”
不知道须小翠要是看见他的口形到底会怎样?
“你妈!”内掌柜的有些吃惊,不停地打量须小翠。
勾陡翻此时又言道:“内掌柜的知道我妈为什么这么年轻吗?”
半老徐娘的内掌柜的看起来对此非常感兴趣。
“因为我妈从来不多事。”
内掌柜的确实挺精明,岂有听不出人家的话里有话,别的话再也没多说,就把他们领到了一间上房里。
夜比较深了,虽然勾陡翻已找内掌柜的要了席子,弄好了铺盖,可他们还没有休息,因为勾陡翻和须小翠正做游戏做得起劲呢,他们在玩翻花绳。
这种游戏适合母子之间玩,也适合孩子之间玩,孩子间会比较在意输赢,母子之间一般不会,须小翠和勾陡翻就不会,也许是勾陡翻不认为自己会输,在挑最后一根绳时总认为会翻出前无所有的花样来。
他当然会这么想,因为小时侯就没有接触过,所以像孩子般对翻花绳有新鲜感,尤其跟她玩,那就是绝对的新鲜。
“再来,这回你先来。”在勾陡翻孩子般的欢声笑语中,新的一轮翻花绳游戏又要开始了。
这可让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鱼爱媛费了不少脑筋,随着一路的观察,她渐渐发现,须、勾二人的关系变化实在是匪夷所思,开始那肯定是被绑架者和绑架者的关系,后来又变成了姐姐和兄弟的关系,再后来恰似是姨妈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