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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正寂寥的响在天地之间……
入夜,楼云渊轻轻的打开房门,看了看四周,踱步出门,散至中庭,那道悠远的古琴声再次传来,楼云渊循着琴声,却是越走越远,心中不禁惊疑起来,待得他看见那道红色的身影时,终是放下了心。
“云渊,我知道你今晚会来的。”云泠抚完一曲,抬头笑道。
楼云渊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云泠对面,望着云泠那瘦长纤细的手指,说道:“今日得观风铃谷剑舞之术,独步武林,当之无愧。”
云泠脸上笑意顿生,食指轻点,说道:“能让你都生出这番感慨的剑舞,莫非是无声那孩子亲自来给你们演练的?”
楼云渊垂手道:“云兄猜的不错,正是如此。”
云泠左手稍稍拨弄琴弦,琴音低沉,仿佛无数的生灵在身后低声悲颂,他望向那浩瀚苍穹,叹道:“无声是个好孩子,倘若当年能早些遇见她,我一定,一定会带她回西域。”
楼云渊听得西域一词,猛然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泠,这般反应,被云泠尽收眼底,琴声消散,云泠瞬时恢复常态,笑问道:“想不到?”
楼云渊点点头:“的确是想不到。我观云兄面貌,并不像是域外之人。”心中却是暗自计较,为何云泠身为西域男子,却能长居于风铃谷?
云泠微微一笑:“因为我母亲是汉人,她是一位很出色的琴师。我的琴艺就是向她学的,而母亲和我一直都居住在大明,所以我的官话说得还算不错。”说罢不再言语,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楼云渊见其唯独只谈起了母亲,未提及自己的生父,恐怕其中有难言之隐,便调转话头问道:“今日我观水姑娘的剑舞,其中剑术剑意以致剑势流转我自认都已得其八九,但自忖无法练至她那般境地,恕我妄言,大概风铃谷之中,也只有水姑娘能将剑舞练到这种境界……云兄可否指点一二。”
云泠哈哈一笑,将琴一推,欣然道:“云渊你果然有一双慧眼!”随即直视着楼云渊,说道:“易理有言,天道五十,泛衍四九,遁去其一。”云泠顿了一顿,一字一句的说道:“无声……正是寻得了那遁去的一!”
楼云渊一愣,只听云泠反问道:“江湖武夫何其之多,就境界来分,分为几何?”
楼云渊老实答道:“虽然境界之说有不少人并不认同,但大多江湖人对其都是认可的。按照功力大致,分为三等,二等三等并未细分,若跻身一等,则可称为高手,此时方才谈论境界,就境界来分,从下至上分别为渐微,通幽,明心,天合。至于江湖传言若能突破天合之境,便能破仙而去,我认为是虚妄之谈,不足为论,否则以武当三丰真人当世无双的内力,何以至今尚未踏鹤升仙?”
云泠点点头,说道:“不错,想必云渊也知通幽之境所讲为何。”嘴角牵出一抹笑容道:“渐微之境,观山是山,观水是水。而到了通幽,则已是观山非山,观水非水。此间差距,在于情字。”
楼云渊稍一愣神,问道:“情?但与那遁去的一有何联系?”
云泠笑着摇头:“云渊你还真是……无声她,是诚,以至诚之心,方窥得至高之境。她的情,全部都注入在了那剑舞之中,天地万物以心观,皆入剑道,若单以招式论之,无声已是稳稳的通幽之境!”
楼云渊“啊”了一声,却不是对水无声的境界感到惊讶,而是吃惊于水无声竟然能将至情倾注剑舞之中,难怪自己会有那般感觉……
云泠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无声今年尚未满二十四岁,若她能继续如此练下去,我可用性命担保,十年之后,她必定能达到明心境界。到那个时候,江湖能胜过她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也能放下心来,可……”说着说着,脸上竟显出一抹悲戚之色,难以再说下去。
楼云渊见状,忙转移话题,说道:“云兄,实不相瞒,我来找你,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相询问。”
云泠不语,看着自己认定的这位朋友,只听楼云渊说道:“昨晚我回房,发现有一人潜伏在我房中,交手之中,却发现她的功夫像是西域那边的武学,而风铃谷外的阵法,我相信很少有外人能闯进来,恕我冒昧一问,谷中弟子,有谁研习过西域武学吗?”
云泠摇了摇头:“除我之外,谷中弟子,应是无人习得。”楼云渊面色一变,却听云泠继续说道:“不过,若真要潜入风铃谷,据我所知,通幽境界之下,单以秦王府来说,就有一手之数的人能办到。”楼云渊面色一红,云泠说通幽境界之下,显然是照顾他面子,以楼云渊现在的功力,恐怕来个二流高手自己都够呛,昨夜要不是那女子留手,自己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但当他听到秦王府那三个字时,却是眉头紧蹙……
第32章 第二与第一(上)()
秦王府并不只是一座王府,也不仅是一座王城。
江湖上常有人说到:一府四世家,二岛八大派。这句话将整个江湖做了大概的划分,一府四世家,一府指的便是秦王府,四世家分别为:南宫世家,东方世家,燕门世家与上官世家。在江湖的眼中,他们的作风更偏向于朝堂。
而下面那句二岛八大派,说的便是南方的屈鳞与蓬莱两岛,以及少林,武当,峨眉,唐门,丐帮,君子堂,锦衣卫,极乐谷这八大门派。
好事之人虽将它们都放在一起,但秦王府凭借它超然的地位,凌驾于其他势力之上。有好事之人说,秦王以一府之力,压住了整个江湖。可若秦王府仅是一座巨城,岂能将整座江湖压住?
日薄西山,偌大的秦王府内,朱阁转绮户,亭台飞钩角,殿堂书楼,高墙碧湖,此刻尽化金黄。在花园,金黄的彩色中,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手持一把剪刀,裁剪着那些多余的枝叶,手起手落,伴随着叶落时簌簌的声响,别有一番美感,仿佛心已沉醉于手上的修枝剪中,担忧稍有不慎便破坏了整个花圃的美感,每一剪,似乎都凝聚了身上所有的心力,此时虽已是寒冬时节,但府内的花依然开得很好,争红斗艳,绚烂缤纷。在西安这样的风水下,能让这些花儿在冬日依旧绽放如春,恐怕秦王府外的那些老园丁们打死都不会相信。
可此时花林鲜美,青葱间有玉华绽放如火,只因这里是秦王府,一府镇九州的秦王府。除开拿下那天下第一的位置,对这里的主人来说,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不可能的事了。
男子身旁还有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人,他只是站立于旁,静静的观赏着那名男子的动作。夕阳渐没,他的影子越拉越长,挺拔修长的身躯使他看起来就像标杆一样,嘴下的短髯为他那俊秀的面容增色不少,可依旧掩盖不住脸色的苍白,他已经忘记自己身染沉冗已经有多久,许多看过他脸上病色的人,都觉得他已活不了一个冬天,西安的冬天,尤其寒冷,可他偏偏顽强的挺过了一个又一个严冬,而那些自认长寿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
身染重病的人存活于世,健康无恙的人接连死去。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可笑?自己虽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终究不认为这很可笑。当然,那些人中自然是不包括自己眼前的这名男子,那正在整理花圃的壮年男子不仅认为他能活着,还觉得他能活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天,所以他不能死!
因为他叫朱靖,人们口中的靖王爷,秦王府的主人。
待得日落西山,朱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那把普通的剪刀放入一旁雕饰锦绣的盒子之中,回头看着中年人,咧嘴一笑,露出亮白的牙齿,他笑问:“侯先生觉得这些花剪得如何?”
“枯枝尽除,独蕴生机。我相信它们来年花期必定更加长久,只是气运相依,此消彼长,恐怕其他地方的长势会衰颓不少。”被称作侯先生的中年人拱手答道。
朱靖微微一笑,说道:“侯先生知我甚之。我也是这般想法,这些花开得太久,旁人多以为是天赐之美,可只有亲手栽种它们的人才知道这是人为之事。当然有些花已经开始有所感觉,试图向外面探去,不过只要有一日我仍手持此剪,它们所做,终究是虚妄。”
侯先生咳嗽数声,叹道:“王爷不可大意,造化多端,人为有尽,自然难测,有些花也许会在一夜之间就长到了别处去,若不防微杜渐,我担心……后患无穷啊。”
朱靖跨步上前,右掌轻拍侯先生的后背,过得一会儿后才说道:“晚上露重,先随我回书房吧。”
侯先生点点头,让朱靖先行,随后他拿起盒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在寒风中犹自摇曳的花朵,轻叹一声,朝书房走去。
长长的廊道之上,侯先生并未遇到巡府的侍卫,只是有几个往来的侍女,恭敬地向他请安,待得他点头回礼,她们早已慌慌忙忙的逃开去。侯先生只是笑笑,举目看向前面那个并不魁伟的背影,走路的步伐依旧稳健,充满进取的朝气,可这人偏偏又极其冷静多思,这实在不是一个王爷应该表现出来的模样。侯先生摇摇头,朱靖自从十年前请他出山之后,就将王府的整个布置统统告之他,而许多朝中密事自己知道的也不少,这十年,自己已是极少踏出王府,只是独居王府卧房之中,谋划着自己胸中所愿。
朱靖打开书房房门,案前的文件分成两堆,一堆极高,另一堆只有寥寥数本,朱靖刚坐下,侯先生便踏门而入,站在朱靖的对面,默不作声。朱靖先拿起较少的一堆中的文件,打开之后,放在侯先生面前,说道:“再征安南,看来无可避免了,先生以为如何?”
侯先生将那卷文件拿过细看一番,将卷宗阖上,放于原位,说道:“两年前,圣上本意欲北伐,征安南之事本未提上议程,可安南皇裔陈天平之死,触犯了圣上之逆鳞。以至于龙颜大怒,任命成国公朱能为南征军统帅,可成国公竟莫名病逝于龙州……”
朱靖目光骤冷,声音却是异常的平静:“朱武烈天纵帅才,岂料英年早逝,那群西域的杂碎……”
侯先生默然不语,过得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倒是挖掘出张辅这个将才,他当时临危不乱,上报朝廷,主动接任指挥全军的重任,与沐晟兵分两路,仅一年就平定了安南之乱,那时候,他才刚过而立之年,看来以后的仕途应是无可限量。”
朱靖微微点头,说道:“但现在安南又陷入了动荡之中,而皇上已经准备北征蒙古,此次作战,应该不会分出太多兵力出来,兵力不多,又要速战速决……”说道此处,朱靖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侯先生。
侯先生拱手答道:“我以为,安南之乱,不在于兵将,而在于人心。当初朝廷曾言复立陈氏子孙之贤者,这是人心所向,仗义之举。可后来的举动,分明是将其作为内属管制,此为食言之举,方使人心离背。所以大军一撤,安南之乱又起。依我看来,应该先加以安抚,随后派军驻扎于此,施威于王,施教化仁义于百姓,长此以往,安南之乱,必平!如若不然,侯某以性命担保,此次安南之乱,不容乐观。”
朱靖站起身来,淡淡一笑:“先生所言,我如何不懂。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辅全力坚持武力讨伐,皇上已经定下懿旨,调发云南、贵州、四川都指挥使司和成都三护卫军共四万人,由沐晟领征夷将军印,再征安南。想来先生此举也只有之后再上奏了。”
侯先生闻言一怔:“由沐晟率领?将令可已发下?”
朱靖拿起另一封书折,说道:“圣谕已下,你看看吧,另外皇上让我抽调出高手作为护卫,我已抽调了七人前去。先生意欲如何?”
侯先生接过书折,迅速看过后,霍然道:“糟糕!沐晟此人承父兄之业,镇守云南,虽然沐家庄的武功颇有独到,沐晟应已得其真传,可他少时轻浮妄言,虽好为书册,但上阵经验太少,多为纸上谈兵之举,如此看来,此人只可承以小责,并不能委以重任。上次安南之战沐晟虽有战功,但也因有张辅互为呼应。而此番沐晟他志得意满,以沐晟之能,此次南下只怕有败无胜……王爷你派出的那七名高手……”侯先生说及此,突然见到朱靖嘴角的那抹微笑,顿时止口。
“我与先生也是同样的想法。”朱靖笑了笑,“派出的那七人,大多只是渐微之境。”
侯先生摇摇头:“我能想到,朝堂之上,怎会没考虑到,何况提出平定的人是张辅……”
朱靖脸上的笑意更浓,拍拍侯先生的肩,说道:“推荐沐晟的人之中,有一位杨制杨大人。”
侯先生全身剧震,慌忙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