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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跟她一起被罚咬剑深蹲的日子,那个男人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骂我。”他懊恼地道。
米兰达翘起嘴角。
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又不敢说出口。
米兰达翻了个白眼,随即心中一黯。
不仅仅是你,科恩。
不仅仅是你。
我也曾与她同窗学习,同房而卧,同在风吹雨打下练剑,在夤夜挑灯时读书。
那个曾经开朗爱笑,脾气倔强的女孩。
克罗艾希。
“也许他们都没变,”米兰达眉头微皱,声音缥缈,似有深意,“只是我们无意中掘到了他们的另外一面。”
科恩轻哼一声。
“什么样的‘另外一面’,”他无奈地道:“会导向背叛和谎言?”
米兰达换了个抱臂的姿势,把她的佩剑重新抱在怀里。
“不知道,”她失神地道:“但是,应该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她想起了拉斐尔手上的烙印。
克罗艾希,你又经历了什么呢?
科恩长长地释出一口气,整个人向后一仰,学着米兰达的样子靠上木箱。
“所以,这就完了么?”科恩有意无意地道。
米兰达脸色微动,回过神来:“什么完了?”
科恩停顿了一秒,眉间耸动,似乎在思考。
“龙霄城,”他默默道:“我们被骗来这里……”
“成了他人的棋子,阴谋的替罪羊,刺杀国王的主谋。”
“成了战争的起因。”
米兰达沉默了下来。
她了解科恩的性格,知道科恩要说什么。
但是……
“所以我们正在弥补。”米兰达眼神一肃,肯定地道。
“尽快逃离这里,逃离敌人的掌控,拒绝他们的利用,”亚伦德小姐的语加快,重音加强:“就当我们没有来过埃克斯特,没有来过龙霄城。”
仿佛不容置疑。
科恩没有马上回答,他沉寂了好几秒,眼神在昏暗的空中凝聚。
“但是,米兰达,”科恩终于轻轻开口,似乎带着些犹豫和不安:“事实是……”
“我们来过了。”
米兰达没有说话。
科恩一拍木箱,利落地翻身坐起,双手倚上膝盖,表情严肃而难看。
“我们不但来过了,还参与了这么多,见证了这么多,”他缓缓叹息道:“秘科,灾祸,龙,王子,刺杀,阴谋。”
“有人来,有人走,有人死亡,有人受伤,最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科恩有些失神地道。
“等着别人来收拾,由别人来承受。”
“而你知道我们留下的是什么,你听见那个普提莱大叔说的话了,”科恩的目光转向远处的副使先生,看着他跟那个用双枪的小兵说着什么:“哪怕我们安然逃离了,北境也将面临……”
“他也说了,”米兰达皱起眉头:“我们无能为力。”
科恩脸色一黯,表情挣扎。
“是无能为力,”科恩轻嗤了一声,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还是无所作为?”
米兰达没有回答。
“那是你的北境,米兰达,是你们家族世代守护的领土。”
警戒官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你也见证过那片土地被战火蹂躏的惨状,不是么,你和拉斐尔当年就在……”
咚!
米兰达的剑鞘狠狠戳中一个收纳杂物的木箱,出沉重的闷响。
“够了。”
女剑士的眼神变得犀利而可怕,语气满布寒霜:“到此为止。”
但科恩笑了。
“你知道,我们先前遇到的灾祸剑手,年轻的那个跟你差不多大,”警戒官低下头,举起他那把独特的银色佩剑,“他问了我这把剑的名字。”
米兰达目光一凝。
“‘承重者’,”她看着同窗的那把佩剑,想起过去几年里跟它的较量,淡淡道:“卡拉比扬家的世传宝剑。”
科恩点点头,手臂肌肉用力,稳稳地举起他的武器。
承重者。
“它太重了。”科恩出神地道,想起了家族里那个阴森森的古堡,想起老头子从里面把它拿出来的情景。
“去终结塔的前一天,父亲把它交给我。”
“我用上双手都没法把它捧起来,只能绑根绳子拖着走,”科恩点点头,眼神慢慢聚焦,回忆着过去:“但老头子说……”
“有些重量,我们必须承受。”
他的眼神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坚定:“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到此为止’。”
正在此时。
一个两人都熟悉无比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为了无谓的坚持而自找麻烦,”拉斐尔那轻松而明快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米兰达猛地回过头,科恩则惊讶地转身。
“所有人,到后厅去。”秘科的年轻人淡淡道,一双红眸在昏暗的光线中忽明忽暗。
“时间还没到,”米兰达皱起眉头:“去后厅做什么?”
拉斐尔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无奈。
似乎也在犹豫。
但他仅仅停顿了一秒,就抬起眼睛,看向两人。
“我说了,”拉斐尔冷哼一声:
“去自找麻烦。”
(本章完)
第229章 最强的棋子(上)()
皓月神殿,后厅。
算不上宽阔的大厅中,星辰王子神情冷静地站在中央。
在不灭灯的照耀下,泰尔斯远远望着那尊黑暗中的皓月神像,静静观察着皓月女神的冷漠表情。
“泰尔斯,”他的身后,小滑头扶着自己的眼镜,紧张地四处张望,怯生生地道:“我们就这么溜出来……尼寇莱他们会……”
“啊,”泰尔斯淡淡地道:“我知道,他们大概已经正在找你的路上了吧。”
小滑头小脸一白:“那我们……”
泰尔斯轻声打断了她。
“小滑头,”星辰王子出神地看着昏暗的皓月女神:“我想做一件事情,但我需要你的帮忙。”
小滑头微微一怔。
“什么事情?”她好奇地问。
泰尔斯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握住了拳头。
“你读了不少书,但你知道我们昨晚经历了什么吗?”
小滑头的脸色微微一僵。
她低下头,想起在英灵宫里和在盾区的一切,不自觉地咬紧了牙齿。
阿莱克斯无力垂下的手。
国王的戒指。
灾祸那放肆的大笑。
平民们奔走嚎啕,绝望死去。
一秒后,小滑头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沉默地点了点头。
泰尔斯转过头,看着小滑头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刚刚的那个小兵,威罗·肯,你知道他的故事吗?”
小滑头露出疑惑,摇了摇头。
“他原本是北境的一个平民,虽不富裕,但有个可爱的妹妹,有健全的父母,”泰尔斯想起雪地里的那个故事,出神地道:“但就在十二年前的冬天,他突然学会了捕鱼,学会了使枪,学会艰难地生存,学会了承受亲人的离去。”
小滑头微微一愣。
“不仅仅是他们。”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那个叫杰纳德的老兵,年轻时估计也是一个平民,但也是在十二年前,他变成了如今模样,”泰尔斯眯起眼睛,想起那个一路挣扎着跟来的老兵,有些感慨,“于他而言,自己依然活在烽火连绵的岁月里,醒不过来,也不想醒来。”
“那个叫米兰达的大姐姐,十二年前,她的家族伤亡殆尽,在终结之塔里度过自己的童年。”
泰尔斯抬起头,直视着不知所措的小滑头。
“也不仅仅是星辰,”第二王子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拜恩·迈尔克。”
小滑头想起了什么,顿时脸色苍白。
“别害怕,”泰尔斯走上前去,握住她的小手,感受着手心的冰冷和颤抖,真诚地道:“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小滑头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但你亲耳所闻,十二年前,他失却了自己守护的誓言,失落了一生的挚爱,从此落入无边的地狱中,苟延残喘,挣扎不休。”
泰尔斯静静地看着她。
“还有查曼·伦巴,”泰尔斯眼神一黯:“十二年前,他手染了兄长的鲜血,在父辈和权力的漩涡里,蜕变成现在的黑沙大公。”
表情严肃的泰尔斯松开女孩的手,却握住她的双肩。
小滑头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看,这么多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泰尔斯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时轻时重,“都只是因为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情。”
小滑头吸了一口气,回望着王子的灰色眼眸:“血色之年?”
泰尔斯认真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血色之年。”
小滑头眼神挣扎,似懂非懂地微点了一下下巴。
泰尔斯先是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然后,他睁开眼,用他降临这个世界后前所未有的肃穆神情,正色道:
“小滑头。”
“我们今晚所做所见所闻的一切,不仅仅是几个人之间的家庭戏码,而是关乎两大国数千万人未来的大事。”
泰尔斯神情严肃地看着女孩眼镜后的茫然双眸。
他咬紧了牙关。
那一秒,他的眼前出现离开王都后看见的那个“波将金村”,出现了雄伟的星型堡垒断龙要塞,出现了隘口村里的北地村民们,出现了莱曼隘口处的那片黑石贺拉斯殒命之地。
“可能会有数以万计,十万计,百万计的人因此改变命运,”泰尔斯艰难地道:“不,龙霄城里,已经有无数人的命运改变了轨迹,不少人甚至已经走到了终点。”
泰尔斯垂下眼睑,黯然道:“比如阿莱克斯,比如我们走过的盾区。”
“比如我们自己。”
小滑头呆滞了一秒。
“如果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把一切都抛在身后,”泰尔斯叹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沉重:“那种重负,会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的。”
小滑头咬紧了下唇。
“害得成千上万的人,饱受荼毒,流离失所,”泰尔斯竭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太难受了。”
他扣着小滑头双肩的手微微一颤:“我们不能走,我们不能逃避……”
小滑头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女孩艰难地张开嘴唇,铂金色格外显眼:“你要我……”
脸色悲伤的她没有说下去,似乎在犹豫。
泰尔斯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我想弥补这一切,避免最糟糕的后果,修补我们留下的创伤不管那是不是我们的责任。”4
小滑头想通了什么,脸色苍白。
“我明白了,你需要的不是小滑头。”她颤栗着,难以置信地望着泰尔斯:“你需要的是塞尔玛·沃尔顿。”
“你要我变成她,变成那个陛下的……孙女。”
那一瞬间,小滑头的双眼变得通红。
泰尔斯微微一顿,一时间竟然说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想起两人在肉铺里的谈话。
但是现在……
泰尔斯紧咬住牙齿,只觉得舌头有千钧重。
“不,”一秒后,他猛地抬起头,直直凝视着小滑头的双目:“我需要的依然是小滑头,不是什么塞尔玛!”
小滑头瞪大眼睛,神情惊异。
“那个陪我经历了一切灾难,不离不弃的小滑头,”泰尔斯一字一句地认真道:“那个傻乎乎的小女孩,那个遇到危险也不知道躲的小丫头。”
“我需要她再陪我一程。”泰尔斯默默地看着她,眼神柔和。
“虽然这个请求可能很过分。”
小滑头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忘记了思考。
“我知道你很害怕,”泰尔斯搭在小滑头肩膀上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你想逃离这一切。”
“但是……”
泰尔斯的面容扭曲起来,但仅仅几秒之后,他就重新抬起眼神,直射小滑头的双目。
“抬起头,面对它,就像你面对巨龙一样。”
小滑头没有回答。
她只是泫然欲泣地看着泰尔斯。
几秒后,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中流下。
“书本上没有这样的戏码,”小滑头挂着两行泪痕,惶然道:“我根本不知道……”
她咬起嘴巴,眼泪淌过她的脸颊。
泰尔斯在心中叹息。
“也许有的,”泰尔斯柔声道:“只是我们不知道。”
小滑头抽了一下鼻子。
“如果真的没有,”泰尔斯叹了一口气,把双手移动到她的头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