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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斯沉默了。
“就这样?”
快绳挑挑眉:
“就这样。”
他举起手上的时光弩,轻声叹息。
“去他妈的神话故事。”
“去他妈的灾祸。”
快绳抬起手臂,重重地捶了泰尔斯的胸口一拳!
“砰!”
泰尔斯胸口一闷,痛苦地弯下了腰。
“你是泰尔斯,我是快绳,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一次。”
只见快绳生硬地笑道:
“而我们现在扯平了。”
看着狼狈的泰尔斯,他大笑出声。
呼吸困难的泰尔斯好不容易才把气顺回来。
他痛苦地抬起头,看着快绳咬牙切齿。
扯平个屁咯!
钎子手下一次,刚刚又一次明明是我救你两次,二比一,你还欠我一次!
这家伙的算数究竟是谁教的?
尼寇莱吗?
“然后顺便一句,”快绳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揽住泰尔斯的肩膀,咬牙低声道:
“离她远点!”
“我是认真的!”
泰尔斯的面容一僵。
就在此时。
“嘿,小两口,你们说完肉麻的情话了吗?”
泰尔斯和快绳齐齐一惊,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场中早已安静了下来,满地的狼藉中,七个卫队囚犯貌似轻松地全歼了灾祸之剑的十几人。
而他们正露出好奇的眼神,齐刷刷地看着泰尔斯两人。
泰尔斯和快绳下意识地放开彼此,齐齐露出笑容。
卫队的囚犯们这才恢复正常,打扫起战场,各有神情。
坎农依旧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时自言自语。
贝莱蒂倒是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擦拭着自己的武器,表情冷漠。
但其他人可远没这么安静。
“别动,布里,否则我没法替你包扎……嘿,我说了别动,我又没碰到那儿!碰到了也不是故意的!”这是给龇牙咧嘴的布里包扎着屁股伤口的纳基,但两人的样子却像是在激烈肉搏。
“过来过来,分发补给和武器了或者你们真想穿着条内裤战斗?”次席后勤官奈翻找着满地的尸体,一边尽职尽责地把合身和合手的武器装备丢给同伴,一边恨恨出口:
“他们手底不怎么样,装备倒是不错……喂,塔尔丁你怎么就吃上了……不知道缴获要交公的吗!”
“太棒了!”
塔尔丁痴痴地坐在地上,抓着一个敌人的水袋,嘴里撕扯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干粮,疯狂地大笑道:
“我们出来了,出来了!不用再操墙了!”
作为身份最高的人,先锋官小巴尼却是一直抱着手臂,蹙眉看着泰尔斯,似乎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在这一片乱糟糟的奇特氛围里,泰尔斯和快绳对望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忌惮。
这帮刚从牢狱里出来就大杀四方,看样子危险程度不减当年的前卫队成员……
可靠吗?
最重要的是……下一步呢?
“你放他们出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泰尔斯避开小巴尼的视线,低下头,悄悄咬着快绳的耳朵。
“还能怎么说,”快绳脸现焦灼,悄声道:
“当然是侍从官怀亚·卡索为了身陷险境的王子向他们求助……”
“顺便一句,那个疯笑的家伙还踮起脚摸了摸我的头,说‘哇怀亚你都这么高了,你爸爸怎么样了’,我就只好‘嘿嘿嘿’……”
泰尔斯没听完他的下半句话。
因为下一秒,仿佛寒流突至一般,场中的所有卫队成员齐齐一静!
坎农不再颤抖,而是瞪眼张口,塔尔丁吐掉嘴里的干粮,摸上身边的刀剑。
布里发出不安的低哮,纳基扔掉手里的绷带。
奈冷冷地把最后一件皮甲分发给贝莱蒂,后者眯起眼睛,散发杀气。
小巴尼表情不动,轻轻地拾起地上的一支火把。
他们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默契地站起身来,眼神凝重,面朝一方。
是石阶。
黑牢里的石阶。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们的心底。
“踏,踏,踏。”
终于,一个久违的身影,由下至上出现在阶梯处。
进入火光的范围里。
看清了来人,泰尔斯和快绳对视一眼,心中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前王室卫队们的呼吸,不约而同地急促起来。
来人扛着重物,站定在火光前,面朝众人。
沉默。
来人缓缓地转过视线,扫视着眼前的邋遢队伍,轻轻出声。
“首席先锋官,巴尼。”
“首席刑罚官,贝莱蒂。”
“次席后勤官,奈。”
仿佛检视着独属于他的武器。
巴尼脸色紧绷,贝莱蒂表情复杂,奈则满是敌意。
“坎农,塔尔丁,布里……哦,还有你,闲人纳基?”
来人一一点出名字,语气平淡,却平白无故有种让人屏息的压迫力。
泰尔斯发誓,他清楚地听见:
纳基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很奇怪,卫队的囚犯们,这一刻居然没有人说话。
他们只是紧张地看着来人。
仿佛动物见到了天敌。
来人笑了笑,把肩膀上的重物扔下地面。
扑通!
泰尔斯和快绳的瞳孔纷纷一缩!
那是一具尸体。
只见丹特大剑的实际首脑,暗室的潜伏密探,佣兵迪恩正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
火光中,他睁着无神的双眼,张开没有呼吸的口鼻,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一动不动。
脸上满是死前的惊诧。
“你们漏了一个。”
来人咧嘴摇头,露出额发下的罪烙。
他伸出手,向地上的尸体示意了一下:
“不用谢。”
语气柔和。
就像最家常的问候。
众人齐齐皱眉。
“然后……”
前王室卫队的守望人,刑罚骑士萨克埃尔露出温和的微笑,目光穿越众人,直指心乱如麻的泰尔斯:
“我也漏了一个。”
第442章 机锋()
这一刻,心情沉重的泰尔斯闻着浓重的血腥味,瞳孔中映出这样一副奇异的场景:
幽深昏暗的黑牢里,雇佣兵们的冰冷遗体于两面墙壁间铺了一地,周遭鲜血温热,几成水泊,在吝啬颤抖的火把下,眼前的景象渗透出赤色与灰暗交参的诡异感。
满地狼藉中,以小巴尼为首,七个衣衫褴褛却身形挺拔的男人矗立其间,如分开红黑色海浪的固执礁石,一语不发地看向通道的另一边。
那里,刑罚骑士默默面对着他们,双目映照火光,额发下的烙印若隐若现。
在狭小的黑牢里,他的身形有似天际尽头的巍峨山峦,气势夺人,森然厚重。
偏偏触不可及。
萨克埃尔的目光缓缓扫动,并不特指某人,但他视线里的每个人都神经一紧,觉得对方像是在打量自己,下意识地绷起身体。
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
但他们的脸色却越发沉重。
仿佛这一刻,黑牢里的昏暗才真正到来。
泰尔斯越发紧张,他几次想要发话打断,却都被当前的气氛逼得无处开口。
他的心中闪过无数主意,可没有一个适合现在的局势。
泰尔斯只能忽略身旁快绳给他打的眼色,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紧张。”
“我不是来执行刑罚的。”
看着紧绷的昔日同僚,萨克埃尔轻笑出声,一如既往的枯燥嗓音带了些许伤感:
“再也不会了。”
执行刑罚。
此言一出,七名同样脸带烙印的囚犯似被勾起了回忆。
健壮的布里发出低沉的哼声,塔尔丁望着地面,扯动一边的嘴角,其他人跟他们一样,姿势一松,紧张的脸色稍有软化。
唯有小巴尼,他依旧如傲立寒风的坚岩,冷冷地注视着萨克埃尔。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伴随着火光下不断摇曳的几个身影。
泰尔斯和快绳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怎么回事?
他知道他们认识萨克埃尔,也担忧他们可能连成一气,对自己不利,但是……
他们见面的时候,怎么是这个状态?
更重要的是,他要怎么做?
古怪的氛围让泰尔斯越发焦急。
直到身为前刑罚官的贝莱蒂叹了口气,打破坚冰。
“好久不见了,”他略带苦涩地看着萨克埃尔:
“长官。”
听见这个称呼,萨克埃尔深吸一口气。
他停顿了一秒,才幽幽望向满面复杂的贝莱蒂。
“是啊。”萨克埃尔哑声开口。
“好久。”
卢顿·贝莱蒂。
萨克埃尔望着这个与十余年前大不一样的身影。
精英云集的王室卫队里,贝莱蒂是个不起眼的家伙,素来闷声闷气,油盐不进,但偏偏老队长就看中了这一点人心浮动的年代,他们更需要一位老成稳重的刑罚官。
他还记得,好久以前,自己把代表刑罚官的胸章交给对方的时候,贝莱蒂手上的颤抖和冰凉。
但萨克埃尔在过往中沉浸了不过几秒,就把自己从故旧相逢的感慨里拉出。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对着七人身后的年轻王子略一点头:
“泰尔斯殿下。”
语气恭谨,却声含冰霜。
听着萨克埃尔的奇特态度,七名囚犯纷纷交换着眼神。
泰尔斯想着这一刻迟早要来,他无视着快绳的摇首,硬着头皮向前一步。
“他在哪里?”
王子盯着萨克埃尔瘦长的脸容,努力忘记对方适才的夺命气势,首先问起最在意的人:
“你把他怎么样了?”
泰尔斯担忧地看着刑罚骑士,发现对方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多上多少,但值得庆幸的是,萨克埃尔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柄格斗斧,而非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灰色短剑。
他?
小巴尼向坎农投去眼神,但负责侦查的卫队囚犯只是缓缓摇头。
萨克埃尔沉默了几秒,目光闪烁。
“他很好,我向您保证,”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泰尔斯不为人知地松了一口气。
可他高兴得太早了。
很快,刑罚骑士那黄昏山峦般的身形缓缓前压,随着他越发严肃的咬字,向王子的方向逼来。
“但我们……”
萨克埃尔的话伴随着他的脚步响起。
踏,踏,踏。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如惊心的战鼓,随着步数累积越来越重的杀机。
“我们该走了。”
“殿下。”
该走了。
那一刻,泰尔斯脸色一白,刚刚松泛下来的心情重新扯紧。
小巴尼看着萨克埃尔,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泰尔斯,眉头蹙紧。
踏,踏,踏。
萨克埃尔步步向前,他手中的斧刃被火光映出斑斑血迹。
他目光重新锐利起来,直勾勾地逼视泰尔斯。
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泰尔斯咬紧了牙齿,下意识地握起剑柄。
但下一秒,两个硬实而健壮的身形就齐齐一动,突然插入这场奇怪的对峙中!
火光闪烁。
踏!
萨克埃尔身影一滞,摧山拔岳般的重步停在了原地。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阻碍。
泰尔斯眉心一动。
是贝莱蒂和布里。
他们一者刚强,一者健壮,如拦路巨岩,一左一右牢牢阻挡在刑罚骑士的必经之路上。
目光灼灼,表情沉静,毫无退缩之意。
萨克埃尔的眼瞳缓缓聚焦,掠过贝莱蒂和布里手里的斧头和钉头锤,望向他们身后的那个男人。
如雕像般死寂的小巴尼。
“你们就是这么欢迎老同僚和老长官的?”
萨克埃尔盯着面无表情的小巴尼,偏了偏头:
“没有拥抱?”
语带玩笑,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
泰尔斯注意到,这一刻,七位囚犯都板起了脸,似有拒斥之意。
怎么回事?
他们有仇?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反倒是身边的快绳拍了拍他的肩膀,偷偷摆出一个得意的拇指。
让泰尔斯越发摸不着头脑。
但小巴尼很快就解答了疑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来的,守望人。”
巴尼的声音沉稳如故,头颅微低,瞳孔顶着上眼睑,让人心寒地盯着眼前气势凛然的刑罚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