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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尼的声音沉稳如故,头颅微低,瞳孔顶着上眼睑,让人心寒地盯着眼前气势凛然的刑罚骑士。
他向身后撇了撇头。
“但是王子身边这位……怀亚·卡索侍从官放我们出来的时候,告诉了我们一个不好的消息。”
只听小巴尼冷冷道:
“关于你精神失常,跟诡影之盾一起,追杀王子的消息。”
此言一出,萨克埃尔蹙起了眉头,七位囚犯则不失警惕地抿了抿嘴唇,交换眼神。
什么?
精神失常,追杀王子?
惊讶之下,泰尔斯向快绳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后者得意地眨眨眼,翘起一边的嘴角。
泰尔斯顾不上其他,连忙低下头,悄声问快绳:
“关于萨克埃尔,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快绳一脸想要邀功却故作矜持的表情,神神在在地瞥了泰尔斯一眼,嘿声道:
“当然是……”
但他随即注意到,话痨的纳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这让快绳话语一顿,下意识地收起嬉笑的表情。
只见快绳正气凛然地挺起胸膛,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听见:
“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泰尔斯头疼地看着快绳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看着后者一脸愤慨地望着远处的萨克埃尔,攥起拳头,咬牙切齿:
“璨星的尊贵血脉,怎么能蒙尘于疯子的污秽之手!”
快绳的正义呐喊回荡在这一方小小的通道里。
纳,纳尼?
泰尔斯的嘴角一抽一抽,连当下的紧张心情都冲淡了不少。
盯着他们的纳基收回看傻子的眼神,脸色古怪地望向小巴尼,似乎在征询意见。
但小巴尼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萨克埃尔。
他们的面前,萨克埃尔也一动不动,远远地回望着小巴尼。
快绳的回音消失在空气里,萨克埃尔与七人的对峙依旧,黑牢又恢复了凄清窒人的氛围。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泰尔斯在这股窒息的空气里,难受得想插话的时候,七人中身份最高的小巴尼终于发话了。
“守望人,你没疯,对么。”
他眼神平常,语气寡淡,称呼着萨克埃尔曾经的职位:
“至少,还没疯到那个地步。”
听着对方蕴含深意的话,萨克埃尔先是沉默了一阵,这才幽幽开口:
“这就要取决于疯的定义了。”
他望着泰尔斯,却像是看到了别的东西,眼神飘忽。
七位囚犯几乎同时蹙眉。
泰尔斯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的秘密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诸位,请听我说……”
然而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小巴尼就突然开口!
“并非对您不敬,素不相识的殿下!”
他嗓音冷冽,极其不客气地打断了星辰王子:
“但还请您少开尊口,以免加深误会。”
泰尔斯被断得口舌一噎。
他不明就里地望着侧头看来的小巴尼,觉得后者的目光有些吓人。
“误……会?”
泰尔斯愣住了。
小巴尼冷哼一声。
“是的。”
小巴尼按住剑柄,目光转向另一边,盯住同样疑惑的快绳,让后者不禁打了个寒颤。
“比如您身边那位冒名顶替,满口谎话,言语间只想挑拨我们跟萨克埃尔内讧的,所谓‘卡索侍从官’。”
他的话语回荡在地牢里,空洞而刺人。
泰尔斯花了几秒钟消化这段话。
冒名顶替。
满口谎话。
挑拨内讧。
所谓的卡索……
等等,那就是说?
泰尔斯木然地转过视线。
果不其然,快绳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呆愣地望着双目如刀的小巴尼。
对方的目光冷酷非常,仿佛能刺穿一切。
那个瞬间,快绳只觉得背心一凉。
不会吧。
“诶,泰尔斯,”快绳甩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扯了扯王子的衣角,悄声开口,缓步后退:
“我想我们应该离开一下,好方便他们单独叙旧……”
然而,就在快绳转身的瞬间,另外两个人如影随形地出现在菜鸟雇佣兵的身后,堵死他的退路!
不止如此。
不知何时开始,塔尔丁与纳基,坎农和奈,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四个人已经从四个方向,牢牢包围了泰尔斯和快绳!
竟比拦截萨克埃尔的人手还多。
四个人都用警惕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快绳。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泰尔斯不禁心中一乱。
怎么……
“请留在原地,切勿轻举妄动,‘卡索侍从官’。”
只见塔尔丁一手执刀,一手握剑,语含戏谑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快绳。
“顺便一句,怀亚。”
塔尔丁轻蔑地摇头,眼神不善:
“你的母亲,基尔伯特·卡索子爵夫人,是我的亲姐姐。”
什么?
快绳登时眼皮一跳,心凉了半截。
“她死于十八年前正是为了在永星城动乱中保护她年幼的儿子。”
塔尔丁目色微闪,手上的兵刃缓缓举起,吓得快绳后退一步。
“也就是你,‘怀亚·卡索’,我亲爱的外甥。”
外甥?
快绳的面色越发惨白难看。
就连泰尔斯也愣住了。
塔尔丁,他是怀亚的……舅舅?
“显然,你‘母亲’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身体还行’,更不是‘嘿嘿嘿’。”
塔尔丁冷冷地盯着他的‘外甥’:
“还有,骗子,下次,记得改改你的康玛斯口音。”
他的话语落下,七名囚犯都极不友好地盯着他。
那一刻,快绳的笑容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承受着卫队囚犯们的审视,被识破揭穿的他,向泰尔斯投去无辜而尴尬的求助眼神。
那个……
我们……是不是要倒霉了?
可就连泰尔斯也只能在心底无声叹息,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或者快绳脸上。
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蛋!
糟糕。
泰尔斯感受着七人重新变得怀疑与陌生的目光,顿感压力山大。
方才,七人与萨克埃尔之间不友好的氛围让他稍有侥幸。
但现在,在快绳被揭穿之后,失去七人信任的他,已经落回到最危险的境遇里。
另一边,萨克埃尔远远看着被围起来的泰尔斯,不言不语。
小巴尼轻哼一声,重新把谈话的目标拉回到对面。
“如你所见,萨克埃尔,今天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疑点重重。”
小巴尼努了努下巴:
“比如这位莫名其妙的神秘王子,比如他身边谎话连篇的侍从官,以及现在举动反常的你。”
他的话让众人的注意回到眼前。
“我们相信你,萨克埃尔,你从不做毫无意义的疯事儿。”
只见小巴尼瞥了一眼泰尔斯,轻声道:
“所以,这位所谓的‘殿下’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才会让你在出狱的第一秒,就盯上他,盯上王室最后的血脉?”
话音落下,萨克埃尔眼神轻闪。
“非死不可的理由……”他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喃喃重复着。
那个瞬间,泰尔斯脸色铁青,心中苦涩。
不。
非死不可的理由……
就连快绳也意识到:他们似乎大难临头了。
七名卫队囚犯都静静地矗立原地:两人拦在刑罚骑士身前,四人围住王子和快绳,小巴尼则站在中间,稳重地等待着萨克埃尔的回答。
萨克埃尔回过神来,再次瞥了泰尔斯一眼,其中意味复杂难言。
泰尔斯心绪灰暗,表情悲哀地看着萨克埃尔紧握着手中的格斗斧,脸上皱纹起伏。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萨克埃尔貌似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过会儿再解释。”
泰尔斯沉重的心情登时一滞。
话音落下,萨克埃尔就毫不犹豫地举步向前!
走向泰尔斯。
把等着他回答的七人,包括泰尔斯都惊了一跳。
过会儿再解释?
小巴尼狠狠皱眉。
贝莱蒂和布里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不解。
但下一秒,曾经的两名王室卫队成员就齐齐一动,同时举起武器。
呼!
冰冷的锋刃破风而来,堪堪停在半空!
动作流畅,干净利落。
距离刑罚骑士只有一寸之遥。
让他不得不停下走向王子的脚步。
“恐怕,我更希望你现在就解释,萨克埃尔。”
小巴尼严肃地盯着对方:
“坐了那么多年牢,我们是笨拙了点。”
“但若要来场久违的切磋,还是没有问题的。”
场中的局势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萨克埃尔看也不看拦在身前的兵刃,只是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
小奎尔·巴尼啊。
还是那个顽固的他。
偏执的他。
刑罚骑士的身前,贝莱蒂眼神沉闷,波澜不惊,布里的表情起伏不定,眉头沉浮。
“如果我解释清楚了……”
萨克埃尔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
“你们就会帮我吗?”
这话说得泰尔斯心惊胆战。
他环顾四周,却苦涩地发现:卫队囚犯们的围护与监视从未松懈。
萨克埃尔扫视着每一个昔日同僚,嘶声继续道:
“哪怕这意味着,把剑指向璨星王室的血裔?”
他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刺人非常。
此言一出,往昔的卫队成员们呼吸紊乱,齐齐皱眉。
贝莱蒂下意识地回望小巴尼。
果然,七人里唯有小巴尼不动声色,异常冷静地回答他:
“这就取决于你怎么解释了。”
“万事皆有因。”
紧张的对峙里,萨克埃尔沉默了下来。
“是啊,”他黯然道:
“万事皆有因。”
这个样子的他,让泰尔斯不禁想起那个在牢里发狂,对着另一个世界里说话的刑罚骑士。
看见对方有妥协的迹象,小巴尼缓缓点头,在他的示意下,贝莱蒂和布里放下兵刃,等待对方的回应。
这让泰尔斯越发紧张。
没错。
萨克埃尔只需要向他们说明,自己的魔能师身份……
他本就是王室卫队里备受尊敬的人,只要他稍加解释,那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会帮自己。
而这些出身贵族的星辰人,他们对于终结之战里,对于传说中那些灾祸的态度……
泰尔斯闭上眼睛,越想越觉沉重,他甚至开始思考硬碰硬突围的办法了。
但是,身边的快绳怎么办?
要不,再试试魔能?
“抱歉让您看到这一幕,殿下。”
萨克埃尔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
泰尔斯睁开眼,却惊讶地看到,不久前浑身杀机,要置他于死地的刑罚骑士,此时站在远端,用一种他难以理解的眼神,远远注视着星辰王子。
“这是我的不力与无能。”
萨克埃尔一脸的悲悯与痛苦,却仍旧对着他绽放出一个满布皱纹的难看微笑,与他额上的狰狞烙印相得益彰:
“但请宽心,很快就结束了。”
他轻轻点头,语气温和,像是在抚慰失落的孩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的。”
萨克埃尔说着说着,轻轻低下头。
泰尔斯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他是……
又陷入他“另一个世界”里了?
对峙着的七人纷纷对视。
小巴尼见到这样的萨克埃尔,似乎越发不耐烦。
“萨克埃尔,守望人。”
他再度开口,这一次,小巴尼的语气远没有之前那么客气,显得生硬难听:
“回答我的问题。”
“关于这位王子,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知道的吗?”
小巴尼的话语冷酷非常,更像是威胁。
泰尔斯咬紧后槽牙,就连身边的快绳也惊恐地握紧了弓弩。
一秒,两秒。
在这个小小的通道里,火光阑珊,身影绰绰。
终于,萨克埃尔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带温度的笑容,咬出那个让所有人讶异的词:
“没有。”
只见刑罚骑士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你没有什么需要知道,首席先锋官巴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