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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江面宽阔近三百丈,且深不见底,在整条汉水河道中显得十分突兀。
青尘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双手不断交织结印,周身气机与这方天地连为一体。
最后他双指比作剑指,朝着江面遥遥一指。
江面上先是一顿,继而一颤,最后炸起惊涛骇浪,卷千万层白雪,轰然作响,犹胜夏日雷响。
偌大一条汉水竟是被青尘这一指从中一分为二。
仿佛有一道无形长堤将江水拦腰斩断,前半段江水继续东去,奔流到海不复回,后半段江水则是开始不断堆叠,继而高出江岸,最后向两岸倾泻而出。
蔚为壮观。
江水出现一个断层本就已经让人震惊无比,接下来的另一幕景象更是惊世骇俗。
一座不算太大的寺庙从河底缓缓升起,无数泥沙流淌而下,渐渐露出寺庙下的巨大佛掌。
这座寺庙竟是被一只石质佛掌自江底托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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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手段之玄妙,简直是匪夷所思。
第五十一章 有佛掌手托佛寺()
青尘没有急着进入寺庙,而是转头望向一名从襄阳方向匆匆赶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满头白发,相貌算不拔尖,但自有一股不俗的英武之气,即使是孤身一人面对他这位名列魔头榜首的大魔头,也没有太多畏惧之意。
青尘笑了笑,难得露出几分温和之态,江水滔滔奔流而下,阻断江水需要耗费莫大气机,可他仍不介意花费些时间与这年轻人多说几句。
年轻人对着青尘恭谨施礼,“前辈,你我又见面了。”
青尘笑道:“次在巨鹿城外见你时,你还不过是三品境界的修为,如今已是地仙三重楼,后生可畏,公孙仲谋在天有灵,亦会欣慰。”
来者自然是察觉到不对的徐北游,他起先是在城头观战,万万没有料到那位力压龙王和李清羽的道人竟然就是当初在巨鹿城外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青道人,不过徐北游对这位曾经亲口指点过自己的老道并无恶感,随着自身境界不断拔升,他愈发感觉到当初老道人所说乃是金玉良言。
如今再看,老道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乃是硕果仅存的尘字辈道人中资历最老、修为最高的青尘大真人。
虽说道门已经废黜了青尘的一切尊号,但世人仍是会在其道号之后加缀一个大真人称谓,以示尊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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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青尘是差点做了道门掌教之人,也是以一己之力就能将镇魔殿屠戮大半之人,这世还没有人敢于小觑这位修为通天的老道人。
徐北游暗自估摸着,若是两人交手,就算再来一次师祖官仙尘附体也不成,恐怕要师祖再世才能有胜算。
青尘望向那座被巨大佛掌托在手心的寺庙,不紧不慢道:“佛门祖庭有个奇怪习惯,每逢五百年便要进行一次大迁移,空出来的寺庙遗址则留一位证得罗汉果位的僧侣守护,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萧煜镇压妖僧的传闻,那位入魔的老僧就是一位负责镇守遗址的僧人,本是佛门大德,却因自身道心不坚,坠入旁门魔道,后来被萧煜和镇魔殿联手镇压入镇魔井中,而那座已被污秽的佛门寺庙则是以须弥芥子之术炼化缩小,沉入了汉水江底。”
徐北游难掩震惊之态地望着那座寺庙,果然依稀可见其中殿殿相连,塔林佛像、宝塔禅院一应俱全,只是缩小了数倍。
他轻声问道:“这就是那座佛门祖庭?”
青尘点头道:“萧煜将一枚佛祖菩提子留在了此寺之中,贫道此番前来,便是要取走这颗菩提,你是否要随贫道入内一行?说不定会有些机缘。”
徐北游只是略微犹豫思量便点头道:“有劳前辈。”
青尘淡淡一笑,大袖一挥,裹挟着徐北游化虹而起,一起掠向寺庙。
远看寺庙时,感觉不过一座只能容纳几名僧人的寻常小庙,可随着不断接近,这座寺庙也随之不断变大,待到青尘和徐北游落在山门前的时候,寺庙终于展现阵容,山门连台阶高有三十丈,整座寺庙占地大约有三百亩以。
徐北游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好大一座寺。
当年萧皇能将整座佛寺以须弥芥子之术炼化,又该是何等的骇人修为?
青尘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主动开口解释道:“所谓芥子藏须弥,芥子是极小,须弥是极大,寺庙是须弥,而寺庙下的那只佛掌才是芥子,佛门有门在掌中塑造一方小千婆娑世界的神通叫做掌中佛国,与道门的袖里乾坤殊途同归,萧煜将这门神通刻在了佛掌,换而言之,我们现在正身处一方小千世界之中。”
徐北游点点头。
青尘继续说道:“其实这座寺庙并没有太多凶险之处,只是被死气浸染多年,会生出许多鬼物,萧煜当年之所以会留下那枚菩提,也是有镇压之意。”
青尘说得轻描淡写,徐北游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条河水深三尺,对于壮年人来说只是及腰之深,可对于幼童来说却有淹死之虞,不由问道:“若是取走菩提,岂不是要放出满寺的鬼魅?”
青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气运之说?”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道“略知一二,所谓气运,分开来说便是气数和运道,气数是立足之本,我曾强行吸纳赤练一剑的剑气神意,背负因果,于自身气数有损。”
青尘问道:“你可后悔?”
徐北游摇头。
青尘笑道:“不愧是剑宗中人,都不信命理,只信自己的手中青锋。”
徐北游脸色坚定,“一剑可平天下事。”
“贫道可比不了你们剑宗中人的肆意洒脱。”青尘摇头轻叹一声,“若是放出满寺的鬼物,贫道便要折损自身功德,贫道本身并无多少功德可言,难免损耗气数,天圆地方,自有规矩,修士与天地打交道,所凭借之物就是自身气数,若是气数已尽,必然要落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贫道离开道门之后便是无根之木,自身气数用一分便少一分,可不敢如此挥霍,所以贫道在取走那颗菩提子之前,还要将此地涤荡一清。”
徐北游脸色凝重,既然当年萧皇都只是封禁此地,可见想要肃清此地鬼物绝非一件易事,他不怀疑青尘有没有这份修为,他只是觉得即使是青尘,也要花费一番好大功夫。
青尘迈步登台阶,徐北游赶忙跟,随着靠近山门,明显可以感受到整座寺庙笼罩在浓郁的沉沉死气之中,若是寻常人靠近,怕是要当场立弊,即便如今的徐北游有实实在在地仙修为,也如同鱼儿被置于岸,倍感吃力。
青尘伸出手虚握,掌中出现一柄桃木剑。
徐北游先是一愣,难道已经屹立于当世巅峰的青尘大真人就用这种寻常道士才用的桃木剑?不过他转瞬记起一桩陈年旧事,于是他大概能猜出此剑的来历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剑原名斩灵剑,以万年老桃木制成,刻三十三道符篆,每道符篆都是由一位大真人亲自刻画,总共动用了三十三位大真人才算功成,也就是道门才能有这等手笔。
原本此剑大抵是一件用以斩杀鬼物的道门神兵,但后来剑道分家,此剑几经辗转后落入剑宗之手,又被剑宗历代祖师温养淬炼,使其有了隔空斩杀神魂体魄之奇诡玄妙,于是名中再加七杀二字,谓之七杀斩灵剑。
大约五十年前,此剑被青尘以名剑霜天晓角换走,配合另外一件道门重宝七丧落魄书用以刺杀萧皇,可惜功亏一篑。
再后来,青尘与紫尘相争,七丧落魄书被毁,只剩下这柄七杀斩灵剑。
青尘单手持木剑,就像个准备斩妖驱邪的普通道人,轻声道:“佛门龙王和李清羽想要取走这颗菩提,却没办法了结这桩因果,说到底贫道才是应缘之人。”
第五十二章 魑魅魍魉满寺院()
进入山门之后即是山门殿,按照常理,殿内会塑有两尊金刚力士像,形貌雄伟,怒目相向,手持金刚杵以震慑妖魔鬼怪。因为左侧的金刚怒目张口,右侧的金刚怒颜闭唇,故而又被世人称作哼哈二将,闭嘴为哼,张嘴为哈。
不过此时山门殿内的两尊金刚却被人抹去面孔,不见金刚怒目,只剩下一片空白,诡异无比。
青尘手提七杀斩灵剑驻足而立,不去看那两尊诡异金刚像,淡然道:“当年的那位入魔僧人修为不算绝顶,但却是比我还要高出一辈的人物,参禅悟道多年,这样的人物一旦入魔,遗祸之大难以想象。”
徐北游问道:“玄教曾被称作魔门,难道那位入魔僧人是弃佛修魔?”
青尘摇头道:“此魔非彼魔,那位僧人入魔是困于自身心魔,然后被域外天魔趁机夺去神志,已是非人之属,此地曾被他经营多年,与其说是一座佛寺,倒不如说是妖魔邪秽之巢穴。”
徐北游又问道:“既然如此,当初萧皇为何不将此地彻底毁去?”
青尘平淡道:“萧煜本身就精通天魔之道,他将此地留下,甚至明言以待有缘之人,定有其布局思量,只是现如今还看不真切。”
“前辈占验之道是为当世第一,难道前辈也算不出来?”徐北游半是好奇半是玩笑地问道。
青尘摇头道:“事关国运人皇,不可轻易沾染,若是强行占验,轻则道行有伤,重则折损气数。”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两座金刚像已经被磨平的脸部突然浮现出一张漆黑面孔,笑容诡异,与李清羽曾经用出的天魔相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用青尘出手,徐北游已经有所动作,只见赤红光芒一闪,却邪一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宗十二剑各有不同,各有玄妙,在当下这个环境中,属阴的玄冥和杀伐过重的赤练都不太适合,反倒是平日里威力不显的却邪最为合适。
却邪一剑,挟之夜行,不逢魑魅,有妖魅者,见之则伏,而且先前还在敦煌的千佛窟中浸染多年,携带一分佛气,最是克制邪魔鬼魅。
徐北游双手握住却邪刺入身前地面。
一道铿锵剑鸣响彻整个整个山门殿。
以徐北游为圆心,一圈剑气向外激射荡漾。
两尊金刚像被剑气扫过,瞬间出现无数裂痕,片刻后,伴随着轰隆响声,化作满地碎石残骸。
青尘微微点头,继续迈步前行。
过了山门殿,有钟、鼓二楼相对,左为钟楼,右为鼓楼,早晨先敲钟,以鼓相应,傍晚则先击鼓,以钟相应,这便是所谓的晨钟暮鼓。
按理说此时的钟鼓楼中应该空无一人才对,可在两人来到楼前之后,钟楼中却响起了洪亮浩大的钟声。
徐北游抬头望去,只见在钟楼内有一道隐约身影正在奋力撞钟,一下接着一下。
似乎感受到了徐北游的目光,钟楼中的那道身影微微一顿后停下自己的动作,大步走出钟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二人。
此人是一名身着灰黄僧袍的高大僧人,身高八尺,肌肉虬髯,目若铜铃,周身皮肤呈现出赤紫之色。
青尘似是早有所料,丝毫不感觉半点以外,开口解释道:“此人生前应是那老僧的弟子,常年受魔气死气浸染,变成今日这般非人非鬼的样子,其修为大概也就是初入地仙的境界,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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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没有说话,身体微微前倾,开始向钟楼奔跑。
他的剑意瞬间攀升至顶峰。
以至于青尘都微微侧开一步,不愿阻其锋芒。
徐北游就这么一掠长虹,眨眼之间冲到那名僧人身侧三丈之内。
一剑。
随着一连串的火花和刺耳声响。
僧人整个被倒撞出去,后背撞碎了身后的钟楼墙壁,身躯在空中翻滚不停,最后轰然落地,砸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痕。
徐北游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剑从天而落,势要一鼓作气地置这名僧人于死地。
僧人刚刚站起,便被这一剑穿心而过,却是不死,双手死死握住却邪剑身,掌心血肉模糊,眼神冰冷。
徐北游无动于衷地一寸寸抽回长剑,任由剑锋将僧人的十指全部削落,血腥无比。
僧人怒吼一声,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下一刻,他与徐北游之间,无数气机炸裂。
徐北游身形向后急退,赤色剑气纷纷如雨落,几乎要遮蔽视线。
僧人则如一头蛮牛,横冲直撞,任凭剑气加身也无动于衷,直冲徐北游。
徐北游猛地止住退势,所有剑气悉数向他汇聚而来,在他身前竖起一道由无数流转剑气组成的墙壁。
僧人一头撞在墙壁,地动天摇一般,墙壁溃散,剑气散乱流淌,不过僧人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