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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第3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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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男子不但是马车的主人,而且还是整个帝都乃至天下的主人,此时他正掀起车窗的帘子,望着外面怔然出神。

    坐在男子对面的女子盛装打扮,身着白色凤袍冕服,头戴九凤九龙凤冠,端庄肃穆。

    女子大约是身上服饰太重的缘故,并不像男子那般自由,只能是微微转头随男子视线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轻声问道:“陛下看什么呢?”

    男子没有收回视线,平淡道:“大好河山。”

    女子微微一笑,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但还是为男子话语中的气魄而心生异彩。

    男子望着窗外的飘洒雪花,自顾自说道:“父皇十年奔波,三十年心血,换来一个万里河山,换来一个大业已成,当年父皇打了一个比方,将逐鹿天下比喻成一群强盗抢得了富户人家的全部家当,接着便是坐地分赃,论秤分金银。他这个领头人,自然要分得多一些,富户的院子房舍全部收为己有,但也不能亏待了弟兄们,金子、银子、女人都要分给他们,甚至还要从这房舍中分出几间给他们居住,若是分赃不均,难免就要大打出手。”

    徐皇后微微皱眉道:“陛下何出此言?”

    萧玄轻轻叹息一声,“父皇说分赃不均会引起内讧火拼,其实这话不全对,有些人想要的总比他该得的要多很多,若是得不到,便会生出无尽怨憎和机心,最后免不了还是要大打出手,就会这就是人心不足了。”

    徐皇后不是愚笨之人,立刻问道:“陛下是在说魏王和草原王?”

    萧玄点头道:“朕也不瞒你,朕的那位舅舅林寒已经抵达帝都城。”

    徐皇后脸色苍白。

    萧玄放下窗帘,望向自己的结发妻子,“林寒到了,魏王也不会远了,两人这次联手,是打定主意要从朕的手中抢走些东西,而且此二人隐忍了这么多年,胃口是何其之大,恐怕一个天下都填不满,所以朕不能退,半步也退不得。平心而论,父皇马上打天下的巨大威望,是朕御宇二十年也难以比拟的,所以只要父皇在世一日,他们就一日不敢妄动,可父皇一走,他们就立刻开始蠢蠢欲动,这才有了承平元年的惨事。”

    徐皇后嘴唇微微颤抖,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办?”

    萧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开门揖盗。”

    到达圜丘坛之后,百官下马,诸王下车,皆着冕服。

    大齐皇帝之衮服最为尊崇,为十二章服,上绣龙、火、华虫、日月星辰;太子与亲王稍次,为九章服,摘去日、月、星辰三种纹路。

    诸王不着痕迹地与齐王萧白拉开一段距离,萧白虽然还是亲王,但皇帝陛下这次却是特赐他一袭逾制冕服,与比太子冕服的五爪龙一模一样,只差那个太子名号。

    此时的萧白身着九章服,头上冠冕九颗东珠生辉,紧跟在萧玄身后,冠绝诸王之上。

    诸王之后由国公至伯,文武百官按照品秩,各自排列。

第七十二章 小未央宫说古今() 
在圜丘坛的北面三里处有一座鎏金大殿,格局与皇城中的未央宫极为相似,面南背北,唯我独尊,只是在整体上比起未央小了一号,每逢皇帝率领文武群臣祭天时,都会在此有所停留,故而有“小未央”之称。

    此时大殿之中尽是朱紫公卿,蓝玉、韩瑄、魏禁等几位老臣更是感慨万千。

    当年萧皇登基,他们悉数汇聚于此殿之中,尤其是蓝玉和韩瑄两人,还曾在此殿中有过一番问答对话,蓝玉从萧皇那番“强盗分赃”的说法上加以延伸,问韩瑄该如何将偌大一个庙堂“分赃”,韩瑄则归结为四点,分别是宗室、世家、勋臣、寒门。

    对于宗室,韩瑄认为天下初定,封王以屏四藩,所以萧氏宗亲不该在朝堂,而应在地方,不该在京畿,而应在边境,所以燕州、南疆、江南、东北、西北等地,均需一位萧姓宗亲镇守。

    对于勋臣,韩瑄则认为以功授爵,封妻荫子,世袭罔替,代代相传,不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故而勋臣既有爵位,子孙自是有一份荣华富贵,不必苦求官位,所以勋臣不可不在庙堂,但也不可全在庙堂,最起码不能有太多的父子同朝之事,庙堂官位,十取其二即可。

    如此,庙堂还剩八分,韩瑄认为高阀根基虽未尽毁,但也不复当年把持朝堂之盛况,故而不可不用,但也不可重用,只因高阀子弟有一通病,家国二字,家前国后,不可尽信。不过用以制衡寒门子弟,却是一大利处,韩瑄本身就是出自寒门,自是知道寒门子弟的穷人乍富之态,尤其于贪腐之事上,比之任何人都要变本加厉,也更为贪得无厌,反观世家子弟,倒是大多能做到爱惜羽毛,故而要用这世家子弟来压一压他们。所以在韩瑄看来,剩下八分庙堂,三分给世家,五分予寒门。

    两人在三言两语之间定下庙堂格局,而后来的庙堂大势也基本如韩瑄当年所言。

    蓝玉当时笑言称,“宗室、世家、勋贵都不会放过韩瑄,就算是寒门,也不会念韩瑄的好,只会记得韩瑄说他们穷人乍富,哪里会想到他的良苦用心,到那时,韩瑄可就真的是身陷死地了。”

    韩瑄却是说道:“一日两餐可果腹,一年四季无冻虞,以布衣之身登庙堂,无怀才不遇之积郁气,以一身所学报国,虽死无悔。”

    正因为这番对话,萧瑾后来才会对蓝玉言道,如果蓝玉能做首辅,不要让韩瑄抬头,这样对两人都好。

    蓝玉从回忆中回神,往殿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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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簌簌落下,飘飘洒洒,没个停歇。

    又是一年大雪,与当年一模一样。

    蓝玉忽然记起萧瑾在简文五年与他说过的那番话,“韩瑄是寒门,端木睿晟是世家,此二人与你不是一路人,若是让他们掌权,这朝堂可就再也不是你的一家之言。如今你已经位高权重,他们还只是初露头角,你该当如何?要知道,放任自流和养虎遗患,其实也就只有一步之差而已。”

    蓝玉喃喃默念一句,“一步之差。”

    后殿,皇帝暂时休息所在。

    外头大雪隆冬,殿内温暖如春,此时这里只有一家三口。

    萧家女子,无论女儿还是媳妇,素来崇佛,坐在榻上的徐皇后正缓缓地转动手中的佛珠,低首诵经。

    当今天子轻笑道:“佛珠慧眼,能识忠奸善恶,只是心中无佛,不拜也罢。”

    徐皇后看了他一眼,复而低下头去继续转动佛珠。

    虽然皇帝因为徐家的缘故,很少给予皇后实权,但他仍旧给予了这位统御后宫的结发妻子最大尊重,两人成亲时,皇帝还是太子,两人一起携手度过了担惊受怕的承平元年,走过了多事之秋的承平十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皇帝陛下仅有的一子一女也都是出自皇后娘娘的膝下,所以在寻常时候,只要不涉及朝政,两人倒是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无异。

    在夫妻两人不远处就是他们的长子萧白,虽然萧白是皇帝陛下的嫡长子,也是先帝的嫡长孙,但仍旧是先去沙场厮杀,又在六部中辗转一遍之后,才被依次封为郡王、亲王,直至今日马上就要册封的太子。

    对于萧白册封太子,早已是满朝上下默认之事,这次祭天昭告天下,也不过是将这个名分彻底定下,哪怕日后皇帝陛下再添皇子,也难以撼动萧白的皇储身份。

    徐皇后默诵完佛经之后,将佛珠重新戴回手腕,起身来到儿子面前,替他理了理领口,柔声道:“感觉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你都这么大了,当年你蹒跚学步的样子,还就像昨天似的。”

    萧白神情柔和,眼中满是笑意。

    徐皇后对待萧知南可能有所偏颇,但是对于萧白而言,真的是无可指摘。

    皇帝陛下面朝萧白,淡笑道:“太白,待你入主东宫之后,没事常去飞霜殿走动,陪陪你母后。”

    萧白正要恭敬领旨,却被母亲扶住,轻声道:“你父皇早就说了,若是没有外人,不用拘着规矩。”

    萧白笑着点头称是。

    皇帝陛下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略微加重语气道:“成为太子储君之后,你要把心思放到朝政上,为人君者,要总揽全局,而非一隅之地。”

    这次,萧白一丝不苟地郑重应下。

    内殿和外殿之间还有一间中殿,此处是诸王宗室门的休憩所在。

    在一个远离诸王的角落中,徐北游和萧知南站在一起。

    萧知南看了眼内殿的方向,神情中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失落。

    徐北游轻声道:“世人总为势位所误。”

    不像是与人言语,倒像是在说自己的独自感慨。

    萧知南轻轻叹息一声,平静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了亲,便是别人家的人,成了外人,都在情理之中。”

    徐北游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小小的尴尬。

    萧知南望向殿外,难免忧愁道:“这次祭天册封太子,既是朝廷的大事,也是那些人最好的动手机会,就是不知道父皇会用什么手段来应对这些乱臣贼子。”

    徐北游轻声安慰她道:“天策府、暗卫府、大都督府,三府合议,今日之防卫应当是万无一失。”

    萧知南摇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我手底下有牡丹,朝廷里的情况,我心里大概有个数。”

    徐北游无奈道:“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萧知南反问道:“若是挡不住呢?”

    徐北游微笑道:“剑在手里,问剑便是。”

第七十三章 祭天大典有客至() 
自古以来,皇帝被称为天子,故而祭天大典是诸多典礼中的重中之重。

    当年大郑神宗皇帝登基后,按照惯例举行祭天大典,当他诵完祷祝词,举起三爪金酒樽准备向上天敬酒时,不慎将酒樽失手落地,神宗皇帝大惊失色,被视作不祥之兆,后来神宗皇帝死于非命也算是应验。

    随着时间推移,风雪越来越大,驻守在圜丘坛最外围的甲士身上早已落满白雪,放眼望去,白雪之下尽黑甲。

    文武百官离开大殿,来到圜丘坛下,以三层圜丘坛为中心,层层环绕,任凭大雪纷飞,静待而立。

    人群中分出一线路径,从大殿直通圜丘坛,一直延伸到祭坛的白玉台阶之前,由此便可步步登顶。

    道路两旁则是肃立着手持礼戟的甲士。

    不多时,一道身影缓缓走上祭坛,不过在第一层位置就停下脚步,手中捧着一方紫檀托盘,托盘上放有一只黄金三足酒樽。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百岁。

    接着一位衮袍身影登上受禅坛的第二层,束手而立。

    齐王萧白。

    少顷,一声声低沉号角声音响起,在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中,巨大的皇帝仪仗銮驾在风雪之中隐隐可见。

    天策府虎营甲士护卫在车驾四周,同样是玄甲黑马,外罩同色大氅,随风而动,气焰雄壮。

    在距离圜丘坛还有大约百余丈距离时,车驾缓缓停下,两道身影从中间最为华贵高大的马车中缓缓走下。

    大齐皇帝萧玄,身着黑红二色帝袍,头戴十二旒帝冠,与后冠后袍的徐皇后一同走下车驾,穿过一线路径,朝着圜丘坛缓缓而行。

    来到圜丘坛前,萧玄稍稍驻足,环顾四周,一眼望去,群英荟萃,大有天下英雄入吾彀的豪迈气概,然后他松开徐皇后的手,在万众瞩目之中,一步一步缓缓登上圜丘坛,过第一层时,张百岁捧盘随行,过第二层时,萧白却是留在原地未动。

    走到第三层,中心位置已经设好桌案,萧煜双手从张百岁手中的托盘上拿起黄金三足酒樽,放于眼前桌案之上。

    张百岁随之退下。

    帝冠上垂落下的珠帘遮挡了萧玄的表情。

    以萧白为首,诸王及文武百官开始行跪拜大礼。

    萧玄在身后众人行跪拜大礼之时,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天空,过了许久才低下头来,展开手中由礼部官员早早写好的祷祝词,轻声念诵。

    一柱香的光景后,祷祝完毕,萧玄双手举起三足酒樽,上敬苍天。

    跪在第二层的萧白眯着眼,默默感受着自己的变化。

    就在刚才,父皇向上苍敬酒之后,他敏锐感觉到有一丝人道之气附着在自己身上,通向冥冥中不可言说的气运,似乎现在的他已经与大齐国运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联系,虽然还远远无法达到密不可分的程度,但对于本身就已经是地仙境界的萧白来说,这一丝联系足以让他向前迈出一步,更上一重楼。

    就在片刻之间,萧白完成了一次悄无声息的破境。

    低着头的萧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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