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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高高举起中的正心镜,挡下徐北游的悍然一剑,剑尖与镜面相触,镜面顿时光芒大盛,使得诛仙不能再向前进分毫,但与此同时,镜面上也有几丝裂痕悄然生出。
一剑之后,两人同时离开地面向后退去。
萧瑾脸色苍白,呕血不止。
徐北游虽然无甚异样,但满头飞舞的白发中却悄然出现一抹乌青之色。
萧瑾抽身后退,徐北游紧追不舍。
两人一进一退,一前一后,交手不止。
徐北游的满头白发不断在霜白和乌青之间交替变幻,而萧瑾却要狼狈太多,每硬接徐北游的一剑,便要呕血一次,鲜血仿佛不要钱一般,大口大口吐出,使其脸色苍白无比,没有半分血色。
如此一来,便没有了什么死战,只剩下追杀。
因为正心镜的缘故,徐北游很难一剑就彻底杀死萧瑾,但正所谓久守必失,萧瑾在一味守势之下,身上的伤势只会是越来越重,看不到半分转败为胜的希望。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就是萧瑾,若是换成任意一个天机榜事人,面对稳居天下前三甲的徐北游,恐怕此时早已是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哪怕是以金身著称的六面也不例外。
徐北游从头到尾都是出剑,萧瑾也都是守势。
激烈的气机震荡之下,城内多处坍塌,两人的头顶,滚滚阴气也是如沸水翻滚,不断聚散分合。
当徐北游最后一剑落下。
萧瑾手中的正心镜上终于传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只见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在清亮如水的镜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虽然不足以毁掉这件儒家重器,但在短时间内,这件儒家重器已是无法发挥种种妙用,想要完全修复,最起码也要温养几十年的光景。
徐北游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还有什么本事?可曾黔驴技穷!
徐北游此番连续出剑,心中有怒意,出剑却不见烟火气,并未先刚才那般起手就是倾力一剑,而是循序渐进,以剑十不断蓄势,好似步步登山,最后登顶山巅,见得云开月明。
徐北游本身气象已是鼎盛,在接连蓄势之后,又是更上一层楼。
好似在山巅之上登危楼,遍览众山小。
徐北游伸手一摄,烟云乱又重新飞回到他的手中,然后被徐北游抬手一掷,化作一道长虹,激射而去。
以烟云乱起手,再以烟云乱收官。
用堂堂魏王的血来为这把新开锋的三尺青锋再做一次开锋,也不枉徐北游养剑一回。
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萧瑾再也挡不住这一剑,避无可避之下,被这一剑再次刺穿了心口。
烟云乱穿过了萧瑾的胸膛,去势不停,直到剑身刺入萧瑾身后数百丈外的城墙之中,才堪堪停下。
与此同时,萧瑾也被长虹贯日一剑的巨大剑势所裹挟,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出去,在数十丈外重重落地。
徐北游面无表情,望着迟迟不曾起身的萧瑾,其身下渐渐有鲜血流淌开来,形成血泊。
现在,萧瑾是躺在血泊之中了。
不知是否因为汲取太多生魂的缘故,还是因为修炼鬼王七术的缘故,萧瑾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漆黑如墨,浸染了他身下的大地,也浸透了他的黑色蟒袍,使得黑袍愈黑,而黑袍上的暗金色团龙,却是愈发明亮。
萧瑾就这么躺在血水中,还未彻底死去,但已是濒死。
将死未死的萧瑾望向天空,视线已经模糊,但在他的视线之中,仍旧可见那座生死之轮。
此时生死之轮早已经停止了转动,有无数红色光芒从天而落。
徐北游也看到了这些光芒,不过并不在意,就算萧瑾能起死回生,也无非是再被他打死一次,终于开口说话,“可有遗言?”
气机渐无的萧瑾扯了扯嘴角,喃喃道:“彼岸花,生于黄泉三途河之畔……”
“红如烈焰遍地,花开叶离,万劫灭心起。”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人心善恶多反复()
随着萧瑾的话语落下,从空中落下的无数光芒,在瞬间化作无数火红的彼岸花。。。
满城之间,红艳如锦绣铺地,有风一过,漫天飞舞似花雨。
宛若鬼域的城池,周围和天幕上俱是滚滚阴气,头顶是一座阴司,现在又开满了彼岸花。
一时间,徐北游竟是真的生出几分身在阴间的错觉。
不过这里终究不是阴间,而是人间,这幅好似沧海桑田的玄奇景象,注定难以长久。
徐北游将诛仙以剑尖朝下的姿态立于身前地面,双手扶住剑柄,望向身上落满了彼岸花的萧瑾,淡然道:“难道魏王殿下就只剩下这些装神弄鬼的手段了吗?若是如此,那我便一剑取了你的性命,送你早去九幽黄泉。”
在这些彼岸花落于身上之后,萧瑾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元气,不再像先前那般虚弱,脸色逐渐好转,趋向红润,然后缓缓起身而坐。
他这辈子走过很长的路,有他亲自去走的,也有陈公鱼走的,在此过程中,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世事人情,见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正所谓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也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他似是对徐北游而言,又似是在自言自语:“我这种人,就算去了黄泉也不会有来生。不过我一直笃信成王败寇四字,一败涂地,就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登临绝顶,才能坐拥天下,逍遥长生。”
徐北游没有急着动手杀人,而是开口问道:“你为何不返回魏国,我徐北游就算再厉害,也很难在你经营多年的魏国杀人。”
萧瑾没有避讳,直接答道:“我也确实如此想过,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彻底放弃了争夺大势的最后一线机会,待到大齐朝廷收拾了林寒,挫败了道门,我就算在魏国也一样躲不过,与今日相比,不过早晚的区别而已。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放手一赌,能赌赢是最好,就算赌不赢,也好歹没有什么遗憾。”
“你为了一己之私,使如此多的无辜之人化作亡魂,可曾心中有愧?”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尚且如此,更何况帝王霸业?你徐南归读史书,看到屠城灭地四字,是否以为就是史家夸大之言?本王可以明白告诉你,没有半分夸大,一座江陵城才多少人?史书上的‘十日不封刀’,江都三屠,甚至是屠蜀之事,又是多少人?”
“史书上死多少人,都不是你今日杀多少人的理由。”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如果不是你徐南归苦苦相逼,本王又岂会出此下策?”
“早就听闻魏王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是按照魏王的说法,这江陵城的罪过,也有我徐北游的一半了?那么这天下苍生涂炭,也皆因大齐朝廷不肯将皇帝宝座传于魏王之故了?”
萧瑾微笑道:“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是世人欺软怕硬,欺善怕恶,被恶人欺辱了,不敢怨恨恶人,却要怨恨未能出手相救的善人。或是恶人与善人相斗,恶人敌不过善人,便用无辜之人作要挟,那些所谓的无辜之人不敢怨恨直接威胁其性命的恶人,却要怨恨与恶人为敌的善人,认为正是因为善人与恶人为敌,才会导致他们被恶人迁怒殃及,这便是人性。今日的江陵城之祸,始作俑者自然是我萧瑾,可千百年后,说不定便会有人记在你徐南归的头上。”
徐北游陷入沉思。
萧瑾微笑道:“本王在很早的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孤身女子在路上遭遇了强盗,被强盗砍伤,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这时候有行人路过,女子求行人相救,行人见她伤势沉重,怕沾染上干系官司,便没有相救,而是直接离去,这女子最后伤重而死,结果化作厉鬼,竟是将那见死不救的行人给杀死了。”
“说不定千百年后,有人会恨你徐北游见死不救,没能将江陵城的百姓从本王手中救下,也有人怨你为了‘一己之私’对本王赶尽杀绝,这才逼得本王如此行事。你说这一半罪过会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徐北游想了想,说道:“人心如水,民动如烟。人心最是反复无常,哪怕是教诲天下的至圣先师,也可能会有朝一日被人推倒塑像。也许真如魏王所言,我徐北游在多年之后,会变为所谓的罪人,可也正如亚圣所言,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难道因为害怕,就不去做了吗?难道因为害怕死人,就将这大齐天下拱手让给魏王?难道我徐北游因为害怕声名之累,就不来江南走上一遭?”
徐北游摇头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瑾盘膝而坐,轻声自语道:“是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然后他望向徐北游,问道:“你先前分明已经动了真怒,现在又为何迟迟不曾出手?”
徐北游凝视着他,说道:“我在想,枭雄末路,怎么也不该是如此光景,以我对魏王殿下所知,魏王殿下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
听到这句话,萧瑾慢慢收敛了脸上的些许笑意,神情凝重起来,看了眼天幕上已经缓缓消散的生死之轮,站起身,缓缓说道:“我萧瑾的确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在能够退回魏国的时候,我偏要进军蜀州,在能够躲开你徐北游的情形下,我偏要在江陵城中与你一分高下,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束手待毙,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一定要从你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笑了笑,感慨道:“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要死,也要力战而亡。像牧棠之那种人,眼看着大势已去,便引颈就戮,实在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妇人,注定难成大器。”
萧瑾深呼吸一口气,“本王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话语,既是说些肺腑之言,又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
徐北游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如此,轻轻说道:“原来如此。”
第五百六十四章 金蝉脱壳天震怒()
话音落下,徐北游反手握住诛仙,一剑斩下。
萧瑾整个人被这一剑由上而下分为两半。
不过诡异的是,没有想象中鲜血四溅的画面,萧瑾的身体干瘪如一截枯木,竟是没有半滴精血流出。
徐北游依旧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单手握住诛仙,望向头顶。
随着萧瑾被劈成两半,那座雄伟恢宏的阴司景象也随之开始缓缓消散,而遮掩住天幕的滚滚阴气也不似先前那般浓郁厚重,竟是有了几分转淡的趋势。
徐北游望着头顶的这幕景象,有了几分恍然,大致想明白了萧瑾的谋算。
正如萧瑾所言,他是个不会坐以待毙的人,同时他也是个毫无疑问的老谋深算之人,当初在剑冢岛上,徐北游已经领教过一次,这次又领教一次。
先前的生死之轮,其实不是什么拼命的法门,而是金蝉脱壳的法门,早在萧瑾请下十尊冥府帝君法相都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很难胜过徐北游,所以从那时候起,他所谋划的便不再是怎么杀掉徐北游,而是变成了怎么从徐北游的剑下安然脱身。
徐北游不知道萧瑾是如何做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但萧瑾的确是做到了,只留了一具空空皮囊被徐北游一剑斩成两半。
问题必然是出现在那座生死之轮上面,所谓生死之轮,正转为死,逆转为生,方才萧瑾御使此轮逆转一百零八小周天之数,是生门大开之意。
可那个生字,到底应在了何方?
就在此时,徐北游的头顶上,隐隐传来轰隆天雷之声,雷声沉闷,又极为压抑,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又是上位掌权之人在勃然大怒前的刻意隐忍。
让人感到窒息。
不过徐北游对此充耳不闻,仍是专心思索那个“生”字到底应在了何方。
这等法术,不可能离得太远,万没有直接遁出万里之外的道理,想来最多也就在方圆百里之内。对于徐北游而言,区区百里距离,不过是一剑之距,关键在于萧瑾到底藏身何处,总不能让他用剑气将这百里方圆寸寸犁过,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能耐,就是头顶上的天道老爷也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都说天道无情,可在徐北游看来,天道无情又有情,至公又不公,就连三教祖师都修不尽身上的人气和烟火气,所谓天道在不可估量的时间里面对世间亿万万之人,也难免沾染上几分人道气息。
换句话来说,天道也有人性。
这也是所谓人心拟天心的由来。
此时这位天道老爷就像是一位雷霆震怒的帝王,而徐北游则是一位被限期破案的官员,若不能在帝王规定的限期内破案,那便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