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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刀盾护卫稳健的前行,步步为营。
这是一个典型的鹤翼阵,双翅围向视线中的敌人,鹤喙猛烈地突进。
甘州城外的战事已然明朗。
十数万人的大战,中心处蔓延一段诡异的真空。
三万多人在向城墙上的几处缺口冲击,冒着头上严密的滚石箭雨,檑木金汁,争夺着飘渺的生机。
另一边更多的人还遵循着主将与头人的命令,向着宁夏卫的战阵冲击,裹挟在军阵之中,他们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有人倒下,自有后来者补上。
交锋的瞬间,战马的冲撞,无数的生命逝去。
火树银花,呐喊的沙哑,每个人的眼中又再度浮现嗜血的红光。
赤血染黄沙,天边的日头已经隐隐的带上些橙红。
徐如意在马上,四方杀伐入耳,分外凄厉。
狮虎覆面,缝隙处,他的目光已经从吴克敌的脸上移开,死死地盯着中军意气风发的曹国公。
吴克敌已经不配再做他的目标,即便他能从这战场上活下来,天下之大也无他立足之所。
眼下真正的敌人,恰恰是他自己千方百计搬来的救兵,真是莫大的讽刺。
“李景隆,好胆,你好大的胆子。”身子紧紧地伏在马背上,体内的血液翻涌燃烧:“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1
第二百六十七章 风火 6()
一道紫红色的旋风,在战场上肆虐,紫色的电光缭绕闪动。
左突右冲,坚定不移的向着宁夏卫中军帅旗杀来。
他的前方还有重重阻隔,骑兵,刀盾。具是军中悍勇,却无他一合之敌。
徐如意不善马术,虽然多年来勤加习练,但在这乱战之中,却仍派不上大用处。
一刻钟前,胯下的马匹瘸了腿脚,他索性便下的马来,行那风萧水寒之事。本就只是摆设的龙门军械被他扔在一旁,漆黑的君子剑,如墨染,绽放黑莲万朵。
辟邪剑法诡谲凄厉,但真正支撑他战到此刻的,却是百年功力所支撑的天罡元气护体气罩。
身上的甲胄早已被他褪下,只穿着一袭精干的粗布军袍。
“砰砰砰砰”
一连四声闷响,头顶有四把马刀落下。
徐如意挥手打飞,身形暴起,反手一剑,在四人的哽嗓咽喉划过。
“杀我袍泽!纳命来!”
耳边厢一声爆喝,麻木的眼神中并没有给出一个应有的回应。
“随我上!杀了他!”马上的都尉愈发愤怒,只一声呼啸,无数的飞蛾扑向烈火。
人再多,围在身边的总也有限,脚下踏着人、兽的尸骸,身周是刀枪劈砍。头顶不时有箭矢落下。
徐如意有些疲惫,身体还顶得住,但是心累了。
杀人杀到手软,这绝非一句轻描淡写的笑谈。
口鼻间弥漫的血腥气,粘稠,刺鼻,令人作呕。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狱阴风吼!
怨灵的咆哮,绝强的气劲四下鼓荡,与闻者头痛欲裂,心胆具寒。片刻的失神之后,随邪逐恶,群邪辟易。
帅旗下,李景隆看着这一人之军,心下骇然。
他习武,但只练过沙场军武,也没有太过高深的修为内力。在他的眼中,战场上,个人的勇武并无大用,缜密的谋略才是制胜的关键。可眼前的情景却刷新了他的认知。
他会不会就这么杀到自己的眼前,将剑刺进自己的心口?
李景隆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荒唐的念头,旋即用力的摇摇头,讲这个想法甩在一旁。
为将者最忌迟疑,对自己的质疑是取死之道。
战场上没有无敌的武夫,一个人挡不住你,十人如何,百人,千人,哪怕是万人,耗也能耗死你!
李景隆咬了咬牙,环顾全局。
吴克敌身周只余百骑护卫,正向着阵西突进,他想逃。
胡车儿,易木奇这些草原蛮人头领如今也陷落马下,数创在身,困兽犹斗而已。
整个战局都在他手中拿捏,他不觉得自己有失败的可能。
“来人。”
“公爷。”副将上前。
“铁炮该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吧。”李景隆笑问道。
铁炮轰鸣停下的时候,步骑冲锋,炮兵营则从后方的辎重处率领民夫浇水冷却,几大桶水下去,如今确实又可堪一用了。
副将自然明白李景隆此问所蕴含的深意,可他却不愿回答。
宁夏卫的军士已经彻底的缴了进去,若此时再开炮,那死的绝不仅仅只是敌军,还有自己的兄弟袍泽。
“武通,我再问你话,你没听见吗?”李景隆看着身侧的副将,笑容渐冷。
“回,回公爷,铁炮已冷的差不多了,确实可以再射,只是如今局势已然牵连全军,若是。。。”
“哦,能开炮就好。”李景隆满意的点点头,将武通还未及出口的劝谏打断:“传令下去,再射几轮。”
“公爷!不可啊,我军已占据胜势,一个时辰之内便可分胜负。若此时开炮,横添变数。将士舍命在前,何必。。。呃。。。”
武通捂着自己的喉咙,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景隆,抬了抬手,鲜红的颜色,确实是自己的血。
提醒过你的,为什么不听呢
“噗通!”尸身从马上跌落。
“你。”李景隆随手又指向一名副将:“传令下去,开炮。”
“啊。。。是。”
副将的惨死,铁炮的轰鸣。
李景隆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举措和抉择会让军心浮动,但他亦有自己的考量。
武通说的不错,胜负已然分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只是将这眼前的蝼蚁屠灭并非他的目的所在。
他要的,是甘州城中的那条大鱼。
城外的战斗分出胜负的时候他要怎么做?鸣金收兵吗?
当然不是。
他要让宁夏卫的兵将冲进城中,将那座城给屠了。
所有的人都死干净了,活着的只有手上沾满鲜血的参与者,他对上头才有一个交代,才不会有人告发他。
那如何才能让宁夏卫这些大明的兵去屠一座大明的城?
他要在每个士兵的心上添加一种悲伤,绝望,压抑的情绪。
就像那铁桶中的火药,只要一个火星,便会爆起燃烧理智的欲望。
轰!
虚实之间,一枚铸铁的弹丸带着千钧巨力打来,麻木的眼神看到了,也看到了紧紧围在身旁的一双双瞪红的眼睛。
躲吗?
来不及了。
会死吗?
君子剑忽然附于身后,左手无意识的,自然而然的抬起,迎上。
紫气氤氲有如实质。
澎湃巨力在掌中汇聚,至阳至刚的内力汇聚,嘴角忽然牵动一丝莫名的弧线。
嘭!
轰!
冲击波在炮弹与掌心相撞的瞬间爆发,气浪以这柔弱身影为中心推散。滚滚的浓烟卷集地面的血色飞沙。
残肢飞起,被烟尘吞噬。暗红色的火焰舞动着,一闪而逝。
风起,消散。
残破的身影晃了几晃,头盔不见了踪迹,一同青丝乱舞,散乱的垂下。
“放弃吧,交给我,我可以帮你。”
“你。。。你休想。”
“只凭你,到不了李景隆的面前。”
“我可以。”
大地接连的颤抖,剑尖点在地面,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又晃了晃,没有倒下!
闭合的双眼陡然圆睁,青丝间两道精光射出。
鬼魅般的身影,在阵中穿梭起来,如一道流动的闪电,血花不住地从喉间与黑剑接触的瞬间射出,染红这道电光。
紫色的气罩已经无力维持,完全是身体在操控意识,只是一个坚定地念头,他,没有放弃。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黄沙之下 1()
“老房你的主意真是不错,三万人散进这诺大的甘州城,还真是不够咱们杀的。”
“。。。。。。”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云峥有些疑惑的转过身,将手上的丝帕递过去。
房天佑顺手接过,将手上红白的粘稠感觉擦去,扔在地上:“我在想。。。督主为什么让咱们将百姓赶到城头去守城呢?”
“怎么,你心软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那倒没有。”房天佑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奇怪。”
“督主让守城,咱们把城守住就行,其他的何必管太多呢。”云峥笑了笑,与房天佑一前一后的走出阴暗的小胡同,身后,一个小队,十五双无神的眼睛,十五匹战马,倒在血泊之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湿润空气,云峥一脸的享受:“走吧。”
“去哪?”
“还能去哪。东厂衙门啊。这甘州城乱成这样,小欧阳不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放着,实在有些不太放心。”
“%…!@&”
叽里咕噜的一串蒙语,杂乱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云峥抬眼,摇了摇头,轻轻一拍腰间的剑鞘,独孤利剑飞起在半空,被他接在手中:“刚他娘把剑擦干净,又来一群死鬼,真麻烦。”
“人要是找死,总是挡不住的。”房天佑也笑了。
“人要是找死,总是挡不住的。”同一时刻,东厂衙门,那间特别的囚牢外,青丝断也是一般的口吻,笑道。
在他的面前,是昔日的两位兄弟,同为楼兰四卫的白鹿鸣与黄沙卷。
而在他的身后,石屋外,沈红仙、古月真以及欧阳将月玲珑互在中间。
赤水断与青丝断并肩而立,手中赤红色吴钩紧握,手背青筋暴起。他的神色凝重,并非是因为怕,或者恐惧,而是一种。。。别样的纠结。
“小青,楼兰没了,公主殿下也就算不得什么公主,你城中的亲人也都不在了。天地之大,咱们总还是要活下去的,何不挣脱束缚,站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一生潇洒快活,岂不妙哉。”
“笑话。你俩有个屁的钱财。”青丝断嗤笑一声:“再说,就算大王去了,楼兰没了,公主就不是公主了?两个叛徒。”
“话可不能这么说。”白鹿鸣开口道:“楼兰的那些传说你当也是听过的,国库在城中,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宝藏在城外埋着呢?你说是吧,我的公主殿下?”
“你,你胡说,我,我不知道什么宝藏。”月玲珑连忙出言否认,但这迟疑的语气,躲闪的眼神早已将真正的答案供出。
“公主殿下还是那么调皮。”白鹿鸣耸耸肩,秋水出鞘,指向青丝断:“一句话,让,还是不让。”
“不让。”青丝断摇头微笑。
“不让就死!”话音落下,白鹿鸣黄沙卷一人持剑,一人持弯刀,便冲了上来。
“早就知道会这样。”虎头阔背刀握在手中,青丝断与赤水流迎了上去,不忘回头交代一声:“烦请护好公主殿下。”眼神诡异的瞄了一眼身旁的赤水流,沈红仙几人了然的点头。
楼兰四卫,十数年间朝夕相处。对彼此的武功路数都是心中有数。
黄沙卷与青丝断的功夫最高,赤水流和白鹿鸣虽然不如,但也只是稍逊一筹。
一团乱战,小院之中,青丝断人随刀走,刀势凶狠。赤水流从旁策应,白鹿鸣与黄沙卷沉着相对。
一片叮当脆响之间,刀剑齐鸣,如雨打芭蕉,声声不绝于耳。
熟人交手,短时间是分不出胜负的。这倒也算是平常,只不过。。。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啊。”古大少爷在一旁瞧着,侧头向沈红仙轻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恩,就是,恩。。。”
“笨蛋。连句话都说不利索。”沈红仙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想说他们在拖延时间?”
“对对,就是在拖延。”古大少连连点头:“好奇怪啊。”
确实奇怪。
抢人这种活计,最终出其不意,尤其是在处于劣势的时候。
黄沙卷和白鹿鸣只有两人,却还大马金刀的闯了进来。虽然与他们交手的只有青丝断和赤水流,但这只是他们三个没有出手。若随便分出一个来,这局势可就立马变了。哪怕他们能跑,这抢人的目的可就算是泡了汤。那他们来这儿干什么来了?耍猴?
“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帮手隐在暗处?”欧阳猜测道。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沈红仙打了个哈哈,不以为意,转头看向身侧的月玲珑笑道:“妹子,和姐姐说说,你楼兰真有宝藏藏在别处吗?”
忍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把这句话问出口,也真是难为她了。
月玲珑盯着场中的那把虎虎生风的大刀,听到沈红仙的问话,方才回过神来,却没有说话,面色更显迟疑。